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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怀城,”他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我行为有些出格,但呆在画舫上多日,只是饮酒看歌舞,并未曾亲近其他女子,还望伯父能——”
“你说什么?!”澹台晔话还未说完,薛侯爷已然气急起身,“你个小王八蛋,刚才说什么?画舫?你去嫖妓!”
大概是薛侯爷的嗓门和气势太过骇人,澹台晔也被吓了一跳,愣愣道,“我、我……”
“老子揍死你个小混蛋!”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的薛侯爷简直暴跳如雷,奔着墙上那柄剑就打算给面前这小王八蛋一个好看,他今天要是不揍得这小子哭爹喊娘,他姓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见自家侯爷情绪激愤到失控,薛管家赶忙让人去后面请小姐,以免血溅当场。
如果成国公世子在他们府里出个什么差错,就是薛家再有理,只怕也兜不住这件事,更遑论国公夫人是个将儿子宠上天的,只怕到时候两家结亲没成,还要结下仇怨。
虽说现在已经是冤家,但血仇和因亲事成仇完全不一样好嘛!
“侯爷,你冷静点!”薛管家费尽力气才拦下自家主人,“想想小姐和世子,你今日要是动手,他们怎么办?”
薛管家很清楚自家主子是动了真火,剑出鞘必要见血的那种,因此此刻只敢拿府里两位小主子来拦人。
要是他此刻说上一句“不能如此对世子”,只怕自己也要见血,毕竟薛侯爷血性上头,那是什么的顾不上的。
战场上这种性子可谓是最好的前锋与将领,但如今是在家里,可是万万不敢来一出的。
澹台晔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被薛家的下人拦在身后,看着暴怒的岳父,神情茫然。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直面这副模样的薛忠铭,毕竟,他从前只知道自家岳父性子豪爽不羁,是个很疏朗开阔的武人。
他没想到怀城之事宁宁根本没告诉岳父,若是如此,那她到底为什么还要退婚,又拿什么来说服的薛伯父?
澹台晔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生气闹脾气才要退婚,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等薛蕲宁从后院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薛侯爷正被管家死命拦着,手里的剑也被旁边的亲随抢了来扔得远远的,正堂里一片鸡飞狗跳,闹得不成样子。
“都给我住手!”薛蕲宁一声厉喝,乱糟糟的局面瞬间停滞。
薛侯爷看着气喘不已的女儿,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宁宁,你实话告诉爹,在怀城,他,”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澹台晔,声音嘶哑,“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去了青楼楚馆?”
“伯父,我——”澹台晔想辩解,却被薛蕲宁一句话拦住,“你闭嘴!”
她眼神不善,神色中充满了严厉的警告,好似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对他动手一样。
澹台晔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未婚妻。
不对,很久之前他曾经见过,那么久远的以前,她护着他,拦在他面前不让人欺负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模样。
那是她看敌人的模样。
现在,她眼睛里看的是他。
澹台晔陡然间心慌意乱起来,一双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和惶然。
薛蕲宁看向自家父亲,在他红通通的眼神中点了点头,“他做了。”
对于父亲,薛蕲宁虽然隐瞒,但从不欺骗,这一刻也同样。
“父亲,正因为我看清了他是什么人,所以才选择退婚,你不应该生气他辜负了我,而是该高兴我没了一个糟糕的夫君。”
“婚事既然已经退掉,就再不可能成,长兴侯府和成国公府,薛家和澹台家,我和澹台晔,就此一刀两断,再无干系,这是好事。”
寂静的厅堂里,只有少女沉稳充满魄力的声音回响。
“不行!”首先开口的不是薛侯爷,而是澹台晔。
他声音极大,充满了魄力,但在薛家所有人敌视的眼神中,显然这番魄力并未震慑到任何人。
薛蕲宁看向自己青梅竹马相识了多年的未婚夫,神色平静,“澹台,退婚之事已成定局,没有你说不的余地。”
“刚才那些话既是说给父亲听,也是说给你听,无论之前两家如何,你我如何,从退婚之日起,就成陌路。”
“你若是还有理智,就不要胡搅蛮缠,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澹台晔从未被未婚妻如此冷待过,少女陌生的模样几乎让他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宁宁。
薛蕲宁从来不会这么对他!
他的未婚妻不会,宁宁也不会!
“退婚的事我不同意!”澹台晔深吸口气,声调冷硬的反驳,“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绝不同意你退掉婚事!”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眼睛里映出她格外冷淡的神情。
“澹台,不要胡搅蛮缠。”薛蕲宁看他,一如看陌生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太清楚他一不合心意就要闹的性子了,“而且,我也不再是需要处处照顾你的未婚妻了。”
她对他有过心软,有过纵容,也曾经多年如一日的坚持着以未婚妻的身份照顾他替他善后,但,曾经再好的青梅竹马,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更何况,他既已不再是从前的阿晔,她也不想再做他的宁宁。
“宁宁,你骗我对不对?”澹台晔再没了之前的高傲和轻慢,快步过来想要抓她的手,“我知道你这次很生气,可是我知道错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他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俊美的容貌一如昔日,看起来着实打动人。
但薛蕲宁反而脸色更冷的退后了一步,“澹台,在我面前,你也要耍心机吗?”
他如今十九岁,不是从前病怏怏又脾气阴晴不定的小孩子,他身居国公府世子之位,接触过内宫与朝堂,在帝京拥有一批拥趸,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此刻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
更别提,薛蕲宁曾经见过他言笑晏晏杀人于无形,轻描淡写间送人去死的模样。
澹台晔变得太多,变得太快,薛蕲宁早已经发现,却始终不肯承认,不肯接受,直到一重又一重的压力与考验让她精疲力竭,她才被迫面对。
然后,她直面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失败。
澹台晔,不再是她能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了。
听到“耍心机”那三个字,澹台晔脸色白了一瞬,随后神色紧绷而又僵硬的看她,“宁宁,我不要解除婚约。”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薛蕲宁看向旁边神色阴沉的父亲,“长兴侯府既然已经退婚,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更何况,你的婚事不由你自己决定,身为世子,你应当比我更明白。”
“我最后再说一句,”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又郑重的看他,“解除婚约,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心血来。潮,我考虑了很久,最后才下了决心。”
“所以,无从更改。”
澹台晔出长兴侯府时,有些浑浑噩噩,他还没接受自己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退婚这个事实,人就被薛家护卫“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府。
站在侯府侧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如无意外,从此之后,他将再无机会踏进。
薛家也绝不会欢迎他。
天色渐沉,冰凉的夜风席卷而过,澹台晔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刚刚立足的地方,转身就走。
等上了马车时,他神色已不如刚才阴沉,虽然眼神还犹有阴鸷之意,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彻底收敛。
见自家公子面无表情的模样,周永打了个冷战,试探着轻声开口,“公子,我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知道薛家退婚的消息之后,周永就格外担心,作为从小跟在澹台晔身边的亲随,对于自家公子和薛小姐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
站在薛家的角度,薛小姐退婚是明智之举,毕竟自家公子过去几年实在是……
但站在自家公子的立场,薛小姐的退婚之举,不啻于一场重击。
以公子的脾气,他着实很担心会变成一场灾难。
澹台晔抬眼看了下亲随,嘴角勾起,“宁宁这次只是太生气了,你也知道,之前我处事有些不妥,等过段日子她消了气就好了。”
“毕竟,退婚了还能再提亲,她总会嫁给我的,你说是吗?”
看着自家公子的眼神和笑容,周永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赶忙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公子说的是。”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让她舒心一阵子好了。”澹台晔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了一口,“毕竟母亲说过,年轻女孩子都是有脾气的,宁宁这次不过是生气的时间有些久而已。”
“等我哄好她,一切就还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车马粼粼声中,天色彻底暗下来,冷风拂过,街上再无声息。
第5章 1…5觐见
看到帝京城门时,周湛神情恍惚,只觉犹如隔日。
此刻的他哪还有从前翩翩贵公子的俊美风姿,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和皇城脚下的乞丐之间只差一个破碗。
对比身边高坐马上英姿飒爽的魏小侯爷,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此刻他的未婚妻子看到未婚夫这副模样,只怕两家订婚成亲之事分分钟破灭。
想起自己可能又要继续打光棍儿这个可能,周湛浑身一抖,瞬间精神不少,世子殿下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呢?
所以,糟心的小表弟,“时间紧迫,咱们赶紧进宫复命吧,陛下一定等急了!”
魏晅瑜看了不成器的表兄一眼,缰绳一抖,御马而去。
马蹄过处,尘土飞扬,好围观权贵八卦的帝京百姓们立即盯上了这一行人。
“是永平侯!”有那眼尖的立刻认出了领头之人。
原本积极活泼的八卦党们一听“永平侯”三字,瞬间偃旗息鼓,盖因这位小侯爷的八卦根本没什么好看。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次和他有关的八卦都是这里抓了官员那里砍了匪徒,与其说是位高权重的小侯爷,还不如说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身边的一条狗,时间长了,京里百姓对这位的兴趣大大下降。
反正又不是这杀神要娶哪家闺女,有什么好看的?
这厢帝京百姓们努力丰富着业余生活,永平侯魏晅瑜也带着一队人马直入皇城内城,宫门口下马后,禁军侍卫们看着跟在小侯爷身边灰头土脸蔫了吧唧的平郡王世子,目瞪口呆。
好吧,虽然见过不少次,但不得不说,和小侯爷出公差的官员权贵宗室们总能倒霉出新花样。
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宫门口的禁卫军看向一侧的小队长,压低声音,“老大,我记得这次和小侯爷一起去南边的是平郡王世子吧?”
小队长清了清嗓子,力求目不斜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禁卫军嘻嘻一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我听说今天惠安侯入宫求见陛下,不知道……”
这人话只说了一半,但余下的众人互看一眼,心里有了谱。
前些日子平郡王府下定惠安侯府大小姐之事人尽皆知,因着得了一个好女婿,惠安侯这些日子可谓是格外风光,心满意足得很,不过若是今日在宫里见到世子殿下那副模样……
“嘿嘿嘿,我记得惠安侯大人可是极看重脸面的。”一句话落,所有人眉眼与嘴角都多了几分笑意。
惠安侯那哪是极看重脸面?说白了,在惠安侯大人心里,长得好看的都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