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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灯站在高处俯视楼下寻欢作乐的人们。
觥筹交错,鬓影衣香。
人人皆癫狂疯魔地沉醉在极乐的世界里,明明身在俗世间最艳俗的场所,却高兴得仿佛忘掉了世间最肮脏的恶俗一般。
她的脚步忽然被定住。
脑中闪现出一个无比陌生的画面来。
好像许多年前、又亦或是在梦中,她也曾看过这相似的夜景。不同的是,那夜景更加癫狂,更加燥热,有伶人欢唱不停、有美人扬袖起舞、有公子拨弦浅笑、还有什么东西,和那夜满城灯火极致地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声控灯:你走吧,别回来了
醋王墨:都不送我,不回来了
一天之后~
墨某人提着一坛梨花酿和好几串糖葫芦一(mǎn)脸(liǎn)淡(qī)定(dài)地回来了,然后某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只能一(pò)脸(bù)嫌(jí)弃(dài)地扑进了某人怀里…
第15章 拾肆 芸娘
因为春酣楼过高,邻近的建筑均矮了它一大截,故而叶莲灯站的和麻子站着的最高层上,许是钻入了些许冷风,竟让人感觉到丝丝渗骨的凉意。
说凉,还因为传来的琴音也带着刺骨的凉。
最高一层只有一间屋子,想必就是芸娘的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看得人心生暖意。
房中主人似乎在弹琴,那琴弹得虽不如邢墨那般出神入化,勾人心魄,却也能听出弹琴人技艺不落俗套,琴韵不落凡尘。
只是那琴音期期艾艾、缠绵来缠绵去,似是胸中千壑欲言又止,到了最后反倒化成了寒凉恨意,听了直教人砭骨恶寒。忽的,弦音一滞,一切复归了然。
芸娘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门外。
“谁?”
叶莲灯推搡了一下麻子,麻子抬手正欲扣门,动作到一半却又放下,嘴里无奈地低叹一声。
叶莲灯觉得他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就没见过这么磨磨唧唧的男人,打算直接一脚把他踢进去,芸娘却好像透过那一阵微微的轻叹分辨出了心上人的声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叶莲灯只听见一个极柔软好听的声音传来,内中柔情似可化骨。她瞬间理解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世间英豪甘愿沉溺于温柔乡。
“郎君,是你吗?”
郎君那一唤,听得叶莲灯心都酥了,莫说是麻子。他当即推开门,将朝思暮想的美人一把抱在怀里。
“阿芸,对…对不住,我…我这么久才…才来看你!”
“郎君,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只要你不被人欺负就好了,阿芸唯愿你能平平安安。”
“阿芸,都…都是我没…没用,不能把…把你赎…赎回去…”
“郎君别这么说,只要阿芸隔一段时日能见你一面,知道你尚且安好就已经很知足了。”
……
两人几句话下来就已经忍不住要哭了,叶莲灯也不好打扰他们,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对重逢的苦命鸳鸯结结巴巴地你侬我侬、甜言蜜语。
“咳,您二位久别重逢,但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吗?可以先进去再叙旧不”
过了好一会儿,叶莲灯发现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有她这么个存在,便忍不住咳了一声。
芸娘一惊,缓缓从麻子怀里抽出来,梨花带雨地看着叶莲灯,柔声问道:“这位是?”
叶莲灯凉凉道:“打杂的!”说完便大剌剌地推门先进去了。
“……”麻子牵过芸娘的手,也跟着走进了屋子,“救…救命恩人。”
两个人情不自禁,又如胶似漆地黏了好一会儿后,芸娘终于舍得为她这个姑且算半个恩人的“不速之客”倒了杯茶,叶莲灯这才有机会仔细欣赏美人。
芸娘约摸三十出头,一袭白衣虽是花魁青楼,却并未沾染一丝风尘味,她的眼神清澈柔软,皮肤白如凝脂,一举一动虽是盈盈娇弱,煞是惹人心生怜爱,可叶莲灯却在她举手投足之间,觉出有一股淡淡的坚毅英气来。
芙蓉美人姿,秋菊清素骨。
的确是个不俗的女子。
叶莲灯忽然有些好奇,麻子究竟是多走运竟能得了这花魁的真心。
麻子不仅结巴,还人如其名,满脸麻子。
叶莲灯通过他的声音猜测他也不过三十来岁,但他嗜酒成性,加上常年微驼着背,乍看来就像是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般,和芸娘站在一起时颇容易让人误解为父女。
“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啊?”叶莲灯不知想起什么,随便地问道。
麻子正欲开口,芸娘已经软软道:
“我是十年前从东边逃难来的。那时,天下武林处处纷争不断,我们这些贫寒人家只有一路西逃,逃到最后无处可去,亲人也悉数死在了逃亡途中,我便随乡邻们来到了平家村。再然后,妈妈瞧我姿色尚可……”
“啧!花魁大美人,你这叫姿色尚可,你再谦虚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呀。”
叶莲灯一脸不以为然,夸张的语气让芸娘觉得她倒是很好相处,竟跟着被逗笑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谁知叶莲灯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东边?大漈还是东洛?还是说是昭晏?”
“我和郎君都是大漈人,叶姑娘你是哪里人呢?”
“诶呀,正巧了,我也是大漈人。我最喜欢大漈的紫竹林、墨阳镇,还有那个风雪城了,听说风雪城里当年还出了好些个顶有名的江湖门派,你记不记得?只可惜都不怎么走运,只要有一个势力略微要超过其他门派,门中就会有人死于非命。那个才叫惨哪。”
芸娘笑笑道:“我不过普通人家出身,哪里晓得那些江湖大事呢?叶姑娘你年经轻轻,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实在令芸娘羡慕。”
“紫竹林其实是多年前一个杀手组织,大约十年前,忽然一夕之间组织内部人员全部暴毙,死相极惨。”
“啊,竟有这种事情?叶姑娘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瞎编的啊!”
“……”
芸娘无奈地笑笑,一小会儿的攀谈之后她大概已经清楚了叶莲灯的性格,明白她说的话多是玩笑话,便保持微笑地摇摇头。
叶莲灯在试探。
起初她担心麻子遇人不淑,怀疑这个芸娘又骗感情又骗财,便特意问了几个问题。
一连试探下来,没看出什么端倪,看来他二人是真心的。
麻子一直满面春光地保持沉默,一听到芸娘说话就傻乎乎地点头。
只是,在叶莲灯看不到角度下,他的手一直有力地紧握成拳。
他们随随便地聊了几句后,几个人便开始喝起了酒。
叶莲灯臭不要脸,老把不擅长的事情伪装得很擅长。
她其实酒量奇烂无比,沾酒就醉,但偏偏整天嚷嚷着要喝酒。
她若是不高兴,醉了立刻就睡,乖得像个熟睡中的襁褓婴儿。她若是遇上了开心事儿,不把房上的瓦揭下来几片,是决计不会安安心心躺着的。
这一夜,不知深浅的芸娘和麻子无意中灌了她不少酒,事后颇为后悔地照顾发酒疯的叶莲灯一宿。
她一会儿又是自个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是搂着朱云要抱抱,麻子只好一直堵着门,不让她出去祸害黎民百姓。
故而叶莲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些怀疑人生。
她是在桌子上醒来的,脖子一动就疼,因为昨天晚上,她折腾累了之后,极其风骚地像王八一样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麻子和芸娘似乎是困得不行了,两个人相拥着靠着桌腿睡着了。
叶莲灯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细细打量他们,还看到了芸娘绝美长眸下的……黑眼圈。
罪过罪过!
叶莲灯无视了满地的残局,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压在破了的酒杯下面。
她不禁有些佩服他们两人,居然没有让她把老鸨那些麻烦人物引来。
她自然是没见过自己发酒疯的样子,但是上一次发酒疯是在昭晏皇宫,她刚顶替了澜炽的位置,愉悦至极,半夜里跑到膳房偷了点酒喝。
第二天,宫女们被她吊在树上,一个个哀嚎着把她叫醒……
她发起酒疯来,自己都怕。
但是,她偏偏喜欢喝酒。
叶莲灯打了个寒颤,无比愧疚地跨过麻子二人,走到窗户边准备离开事发现场。
忽然,她猛地扭头,神情瞬间变得冰冷严峻。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自打进了这间屋子后,就总觉得有一股视线缠在她身上,她四处打量却什么也寻不到。
她本以为是错觉,现下却又感觉到了。
她闭上眼睛。
昨夜他们一直在谈话,现下周围一片寂静,她听见了多余的声音。
睁开眼的刹那,叶莲灯立刻移向一个方向——房中的暗门。
因为春酣楼是青楼,便不免会有家人来捉奸的情况发生。安全起见,每一间房内都会有一个隐蔽的暗门,必要时刻以供藏身。
叶莲灯循着声音的痕迹,果然在里屋的妆台下发现了一个暗门。
她飞快地移过去,足尖点地,刹那间便无声地蹲在了暗门前。
暗门上有一排小孔。
她看到了。
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在颤抖。
浓密的睫毛上泪花依稀,看瞳仁应该是个孩子。
那双眼睛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点像害怕?
完了,她成功把孩子吓哭了……
她本想把那双眼睛的主人抓出来问个究竟,但暗门本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找到才设计的,暗门下边自然连了其他的通道,叶莲灯刚和那双眼睛视线相对的时候,一阵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后暗门内便没了声音。
人已经跑了。
她站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谴责了一下昨晚肯定又是失态至极的自己,随后抬脚打算扬长而去。
刚挪了一步,叶莲灯忽然回头,重新凝视那暗门——
青楼里,为什么会藏着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大型狗粮现场,声控灯今天格外的亮
…
大嘎知道麻子为什么叫麻子吗?因为看到这两个字就会提醒我码字~
…
文中的“芙蓉美人姿,秋菊清素骨”是化用了“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出自王昌龄《西宫秋怨》)和“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出自《红楼梦》)。
第16章 拾伍 糖葫芦
出了春酣楼之后,叶莲灯来到街市上,打算先逛逛。
天已大亮,街上好不热闹,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卖叫吆喝声不绝于耳畔。
在宫中她好久没有感受过这自由自在、真实自然的生活气息了,她开心地想要呐喊。
路边有卖糖葫芦的老妪。
叶莲灯笑道:“阿婆,要三根糖葫芦。”
阿婆一看来人出手如此阔绰,登时喜笑颜开:“诶,好嘞。”
叶莲灯开心地接过糖葫芦:“谢谢阿婆。”
说罢,转身就走。
阿婆:“……”
被讹钱了?阿婆有些难以置信,这姑娘看起来姿色不凡,方才瞧她仪态举止并不像是个专行坑蒙拐骗之事的人,可能是忘了吧。
于是,阿婆和蔼地提醒道:“姑娘,一共三十文。”
叶莲灯没有听见,继续走了。
阿婆急了,七根糖葫芦可是她一天的收入啊:“姑娘!你还没给钱呢。姑娘!”
叶莲灯还是没听见,就算她听见了也得装作没听见,继续迅速厚着脸皮往前走。
叶莲灯没钱了,昨晚闯祸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