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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锦熙琢磨着要不要跑回外院去带一套笔墨过来,夭夭却朝着他招招手,在桌上写道:“苏府的人都去哪儿了?”
陶锦熙想了想,“姐姐,你又爬树去苏府了?”
夭夭点点头。
陶锦熙小脸板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苏府的人都搬走了,只有大门口有几个守门的。姐姐,你以后可不能再翻墙过去了,以前是有苏姑娘在,现在人家宅子里没人,但东西还没顾上搬空,你要这样被当成小偷可就糟了。”
夭夭着急地指了指桌上的几个字。
陶锦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只是听说苏家夫人病了,苏阁老说睹物思人,住在这个宅子里,只会时时刻刻想起宝贝女儿,所以才全家搬走了。”
母亲病了?夭夭心中酸涩,眼角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陶锦熙忙安慰道:“姐姐别哭,我帮你问!你别着急,苏阁老那么大的官,别人肯定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保证帮你问到!”
夭夭见陶锦熙起身欲走,忙拉住他,指了指桌上的字迹,又写了两个字:“保密。”
陶锦熙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放心,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做。”他看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开口说话的事,连父亲都没有告诉。
……
陶锦熙显然对姐姐的事很上心,第二天就探听清楚了苏府的事。
“姐姐,苏阁老一家都搬到双柳胡同去了。”小少年额头上带着晶莹的汗珠,把一杯茶水“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他显然是跑着来的,小脸红通通的。
夭夭与苏梦雪关系冷淡,她有父母疼爱,却没有兄弟姐妹间的情意。得到陶锦熙小少年的关照,她又是感动,又是新奇。
掏出自己的帕子,夭夭把陶锦熙额头上的汗珠擦掉了。
陶锦熙显然愣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夭夭,咧嘴一笑。
突然又想起什么,小少年皱起眉头,“姐姐,你不会是想去双柳胡同吧?”
夭夭点点头,她打听了苏府的住址,自然是要找上门去的。双柳胡同她知道,那里向来是京都权贵聚居之处,相反现在陶府这条街倒是一般,这里的宅子是母亲的嫁妆,当年父母成亲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陶锦熙为难地看着夭夭,阁老府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可他不忍心让姐姐失望。半晌,小少年一脸坚毅地开口:“我陪你去!”
第5章
次日正好是旬末,官衙学堂的休沐日。
夭夭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小竹利落给她绾了一个双螺髻,用丝带将发髻缠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随手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摆着几根簪子,有银有金,成色都不太好。
小竹以为她想戴首饰了,轻声抚慰道:“姑娘,这簪子戴上不好看,您看这丝带多漂亮,什么颜色都有,您要是不喜欢头上这条藤黄的,奴婢给您换条绿色的,好不好?”
夭夭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抽屉。她估计小竹是担心这仅有的几只簪子弄丢,或者被什么人顺手牵羊了,毕竟灼灼不会告状,就是头上的簪子丢了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竹松了口气,特意从箱笼中取了一套崭新的樱粉色襦裙,笑道:“姑娘看,这裙子多漂亮,是府里新做的春衫,姑娘还没上过身呢。”
夭夭顺从地起身,让小竹帮自己更衣。
襦裙颜色不错,样式也好,估计是府里针线房做的,就是质地差了些,料子粗硬,贴到肌肤上很不舒服。
夭夭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美貌的少女。
窈窕玲珑如春山起伏,腰肢纤细似弱柳扶风,杏眼亮如星子光华隐隐,菱唇好似花瓣饱满红润。
夭夭看了片刻,突然伸手,将额头厚重的刘海全都撩了起来。
铜镜中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
“嘶——”小竹抽了口气,连忙将她的手拉开,将厚重的刘海放了下来,拿了一把小梳子梳顺当,“姑娘是不是觉得太长了有些扎眼睛,奴婢给您剪短一些就不扎了,只是您千万别把这刘海撩起来,这样、这样不好看!”
刘海确实有些长,盖到了眉毛下方,几乎快要碰到睫毛。
夭夭推开了小竹拿着剪刀的手,她知道灼灼生得好看,可不知道掀开刘海之后竟然是如此好看!
灼灼自幼就留着厚重的刘海,估计是父母叮嘱过的,这样至少能遮住些过于亮眼的容貌,看来小竹很清楚这刘海的作用。
没有强大的实力,过于亮眼的容颜是一种灾难,更何况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傻子。
夭夭的目光落在梳妆台,恐怕她得准备下防身的东西了。
“姐姐!”随着一声欢喜的呼唤,陶锦熙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件蓝色云纹小锦袍,剑眉星目,神清气爽。“姐姐收拾好啦,咱们可以走了。”
小竹好奇地问道:“煕哥儿要和姑娘出门吗?”
陶锦熙点点头,却没有说要去哪里,“我和姐姐出门一趟,你在家看着就行。”
小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得十分殷切,“那我跟着姑娘出门吧,姑娘身边没个丫鬟可不方便。”
陶锦熙犹豫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带姐姐出过府门,不过二姐陶芝芝出门的时候,身边确实是带着丫鬟的。
他扬起头看了看夭夭,夭夭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陶锦熙立刻拒绝道:“不用,姐姐有我陪着就行。”这个小兰好吃懒做,从来不会服侍姐姐,要不是她是老太太的人,他早就想法子打发了。
小兰脸色一变,姐弟两个已经扬长而去出了院门。
陶府比苏府小,因为紧邻,内外院的方向也一致,夭夭上次去外院就留意过,这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写着“寿安院”的是陶老太太住的,中轴线上另外一个主院肯定是二房夫人的住处,主院旁边的应该是陶二姑娘陶芝芝的院子。至于陶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以及弟弟陶锦熙和二弟陶嘉勋,都是住在外院的。
夭夭跟着陶锦熙出了陶府大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虽然没有她以前用的豪华,倒也干净整洁。
陶锦熙正想扶着夭夭上车,车夫的马鞭一扬,给拦住了。
陶锦熙眉头一皱,夭夭则是平静地看着车夫。
那车夫一眼看见夭夭的脸,顿时魂飞天外,他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夭夭暗暗有些后悔,低下了头,她应该再做些伪装的。
陶锦熙大怒,扯住他的马鞭就给夺了过来。
那车夫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哈腰地笑道:“大公子,这马车是二姑娘要用的。”
他态度虽然恭敬,语气却轻慢,一双眼睛更是不停地往夭夭身上扫。
陶锦熙只想抽这车夫一鞭子,他将那马鞭捏得死紧,压着怒气,说道:“我昨天已经说了今日要和姐姐出门。”
“是是,您是说了,可二姑娘是前天就告诉小的了。”车夫笑嘻嘻地说道:“您也别气,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呢。”
后面确实另有一辆马车,只是又小又破。
一阵娇俏的少女笑声传来,“呀,熙哥儿也要出门吗?真是不巧呢!”
大门处出来一位少女,圆圆脸小琼鼻,本是娇憨可爱的长相,却被一双修得过于细长的眉毛破坏了,显得有几分尖刻。她梳着飞仙髻,插着赤金红宝海棠花钗,再加上一双红宝的耳坠,映得小脸红扑扑的。身上是一件海棠红绣百蝶穿花的褙子,无论是绣工还是质地,都远远胜过夭夭身上樱粉色的襦裙。
她的目光只从夭夭身上一扫而过,夭夭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敌意,有嫉妒也有不屑。夭夭低着头没有理会,估计这位就是陶府二姑娘,陶芝芝。
陶芝芝径直走到马车旁,她身边的侍女已经殷勤地摆好了车凳,陶芝芝扶着侍女的胳膊进了马车。
车夫指了指陶锦熙手中的马鞭,笑道:“大公子,您看这……”
陶锦熙小脸紧绷,手指紧紧地攥着马鞭。
夭夭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大房在陶府备受冷落,陶士铮和灼灼住的院子都是又小又偏,看来陶锦熙也并不好过。她轻轻握住了陶锦熙手中的马鞭。
陶锦熙一看是姐姐动手,手指立刻就松开了,夭夭却并未将马鞭递给那笑得谄媚的车夫,而是直接扔到了几步远的地上,拉着陶锦熙走到了后面那个破旧的小马车旁。
那车夫一愣,终究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跑过去拣马鞭了。
夭夭从未做过这么破这么小的马车,她静静地坐在车中,并未露出任何嫌弃不满的神色。看看对面的小少年脸颊鼓起,显然还在生气,夭夭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姐姐,对不起。”陶锦熙很是沮丧,这是姐姐第一次出门,却连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夭夭摇摇头,揭开车帘一角,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
陶锦熙想到姐姐从未见过街上的情景,忙凑了过来,低声给她介绍,这是布庄,卖各种布料毛皮的,这是卖首饰的,这是卖胭脂水粉的……
夭夭静静地听着小少年煞有其事的介绍,心中很是温暖。母亲常说她有些话唠,现在她喉咙疼痛不能开口,眼前这个弟弟倒是也颇有话唠的潜质。
陶锦熙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姐姐,你想买什么就指给我看,我给你买。”他很是豪爽地拍了拍身上的荷包,“我有钱!”
夭夭笑得杏眼都弯了起来。
陶锦熙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祖母说府里的吃穿用住都是公中的,你用不到银子,就给你没发月例。可是我和父亲都是有的,我也攒了些钱,姐姐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真是个乖弟弟!夭夭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父亲卧床,母亲早逝,姐姐痴傻,祖母又是个偏心的,小少年的日子想必不好过,难得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小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裂开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
双柳胡同不愧是权贵聚居之处,整洁肃穆,连街上的青石板都比别处的平整。
马车停在苏府门口,姐弟两个刚刚下来,苏府的侍卫就上前赶人了,“做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在这里停留!”
夭夭早就想过阁老府的大门不好进,来之前已经教过陶锦熙了。
陶锦熙抱拳施礼,“侍卫大哥,家姐是苏姑娘的好友,与夫人也相识,这次是特地上门拜会夫人的。”
“可有拜帖?”
“有的。”陶锦熙从怀中掏出夭夭提前准备好的帖子,递了过去。
侍卫接过帖子一看,嘴角抽了一下,这姐弟两个坐的马车是他见过最寒酸的,估计夫人不会见这等破落户,他也是例行公事问一下拜帖的事,结果这拜帖同马车一样,也是他见过最寒酸的。
侍卫颇有礼貌地没有直接开口让他们滚,而是扬了扬手中的拜帖,“等着吧。”
夭夭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妙,这拜帖已经是她能找到最好的纸,上面的笔迹是她亲手所写,母亲熟悉她的字迹,只要母亲看到了帖子,一定会叫她前去问话。可看这情形,这拜帖根本就送不到母亲面前。
夭夭正暗自着急,一抬眼却看见了自己的大丫鬟朱槿,她从门内经过,离门口有十几步的距离。
“朱槿!”夭夭拼着喉咙剧痛,喊了一声。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朱槿根本就没有听到,眼看着她越走越远,夭夭急了,上前两步,想要追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