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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
在忌日里出现的幻影?
曾经的曾经,她也以为他会这样回来。
可永安二十五年的那个秋天,与此刻一般阳光灿烂的秋天,打破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念想。
她没有等到这个走向她的人,她只等到了乌黑的棺椁,重如千斤的牌位。
距离越近,越是难以呼吸。
胸口沉得叫人窒息,连秋风拂过竹林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饶是如此,杜云萝依旧一眨不眨望着穆连潇,不想错过任何一刻。
“怎么在这儿?身边也没跟着个人。”
温和的声音想起,杜云萝刹那间回过神来。
是了,她叫这几日的梦魇着了,此时已非从前,那青灯古佛的五十年已是过去,她的今生已经改变。
已经全然不同了。
揪着的心落了回去。
对着近在咫尺的穆连潇。杜云萝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她想抱住他,她想告诉穆连潇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那么做,指尖触到穆连潇的衣袖,她轻颤着抓住。一点点攥紧。
穆连潇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垂眸去看她的手,青葱细指抖得厉害,她很用力,关节处都有些发白了。
再看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叫穆连潇不由放柔了心境。
哭得这般委屈,谁又舍得不理她、推开她?
穆连潇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杜云萝的手。
他想,她哭得这么厉害,还是要扶着些,若是再摔倒扭了脚,就不好了。
已经害她伤过一回了,这一次,不行那样了。
肩膀颤着,滚烫的眼泪落在相握的双手上。
可杜云萝觉得。那眼泪也不及穆连潇的手烫。
穆连潇的身体底子好,便是冬日里都不用汤婆子暖手暖脚,叫杜云萝好生羡慕。
直到他棺椁抵京,她自嘲似的笑过,往后再不用羡慕再不能羡慕了,那人,已经冰冷冰冷了。
现今,她再一次感受到这份温暖,心中阴霾渐渐散开,不安也好惶恐也罢。一点点抛到了脑后。
自从在安华院里醒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又踏实地感受到了,穆连潇是真的还在。
杜云萝抬眸:“你这次不松手了吗?”
哭后的声音喑哑。连语调咬字都含糊了,落在耳朵里,依旧很好听。
穆连潇微微偏过头,不叫杜云萝瞧出他一闪而过的尴尬:“等你站稳了再松手。”
虽然眼中依旧含泪,可听了这么一个答案,杜云萝不禁就弯了眉眼。
她要是一直磕磕绊绊走路。这人是不是就打算一路牵着不松开了?
杜云萝笑容莞尔,穆连潇耳根发烫。
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静静站了会儿。
又一阵秋风起,穆连潇见杜云萝穿得单薄,道:“你是从厢房那里跑出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杜云萝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双颊红了。
刚刚她和锦蕊行事匆忙,别说是系件披风了,她连头发都没有梳。
亏得发质柔顺,若不然,真要像一个疯婆子了……
虽说前世做过夫妻,不提这披头散发的,更狼狈模样也叫这人见过,可那毕竟都是从前……
饶是杜云萝脸皮厚,都有些挨不住了。
穆连潇见她眼神闪烁,也不戳穿她,只是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吧。”
杜云萝正要点头,忽然一个激灵。
厢房那里不晓得怎么样了,她躲开了,甄文谦寻不到人,应该也消停了吧?
可若穆连潇送她回去,甄文谦借酒发疯的事情只怕也瞒不过他。
杜云萝不担心穆连潇多想,她的世子才不是那等无聊的疑神疑鬼之人,她是怕甄氏觉得膈应。
一个是未来的女婿,一个是嫡亲的外甥,甄氏的脸面定是挂不住的,往后,她和穆连潇说话都会觉得别扭。
杜云萝不想变成那样子,思忖了一番,道:“我这幅模样,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我见到你了。”
这么一说,穆连潇也明白过来,他们是定亲了不假,可婚前杜云萝就衣冠不整的与他一道出现,即便两人根本没什么,也有损名声。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穆连潇有些担心,按说杜云萝出入都有人跟着,怎么会让她这幅模样跑出来,又过了这么久,还未有人来寻她。
“我随母亲来青连寺礼佛,母亲和舅娘们去取泉水,应当是快回来了。”杜云萝不愿细说甄家事体,简单提了,又问起了穆连潇,“世子怎么会在青连寺?知客僧说今日有贵客,原来是指世子呀。”
“是我大姐。”
猛得听穆连潇提起穆连慧,杜云萝惊愕不已。
穆连慧才刚刚返京,这会儿不在京中,怎么到桐城来了?
只听穆连潇又道:“皇太妃在普陀山住了几年,回京后,觉得宫中的水比不得山泉水,大姐听人说青连泉水好,就来取了。”
穆连慧在讨好皇太后与皇太妃上从不遗余力,无论是严肃的皇太后,还是慈祥的皇太妃,对穆连慧都很是喜欢,甚至都要让她做自个儿的孙媳妇。
无论心中怎么不喜穆连慧,杜云萝嘴上还是道一声“乡君体贴”。
第104章 疯狼
估摸着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杜云萝往来路看了一眼。
穆连潇会意,缓缓松开了手。
杜云萝亦放开了穆连潇的衣袖,见那袖口被她拽得皱巴巴的,眉宇一舒,轻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穆连潇笑着应了声,就看着杜云萝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她的步子不大,踩在落了一地的竹叶上,沙沙作响,偏偏走得又慢,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那副依依不舍模样映在眼底,叫人不由弯了唇角。
直到再也看不到杜云萝身影,穆连潇才收回了目光。
抬手看向那皱巴巴的袖口,他随意整理了一番,这才离开。
穆连潇在药王殿前寻到了穆连慧。
穆连慧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跪在佛前求着什么,穆连慧反倒是背手站在大殿台阶上,抬头看着那簇新的佛蟠。
“绣功真不错,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穆连慧随口喃了一句,见穆连潇过来,她浅浅笑了,“阿潇你去哪儿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遇见杜云萝的事情,穆连潇并不想提及。
即便是大姐,叫她知道杜云萝衣冠不整也不妥当,况且,若叫她知道他们私自见面,还不知道要被笑话成什么样了。
穆连潇岔开了话题:“去取泉水的人手还未回来?”
“你倒是比我还心急了,”穆连慧扑哧笑了,“我们三日后才回京,自然是等到那时再取。你知道的,要不是京里等不住。我恨不能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仅仅只是取泉水,在青连寺是一刻都不必耽搁的。
穆连慧没有明说,穆连潇也知道她的意思。
自打穆连慧回京起,各府相请的帖子就没有断过,穆连慧离开京中快三年了,与那些贵女们疏远了许多,她刚回京不想去与她们攀交情。便正好借着取泉水的由头避了出来。
“我也没盼着真能躲到明年去。能躲这半个月也就够了。”穆连慧眨眼笑了。
另一头,杜云萝回到了厢房。
如他所料,这里已然安静了下来。
几个婆子在推挪间早就狼狈不堪。不拘小节的干脆坐在了庑廊下,有点儿体面的靠着柱子喘气。
锦蕊搬了把杌子坐在了厢房外头,斜着眼不去理那些婆子。
并没有甄文谦的踪影。
杜云萝环视一圈,知道甄氏她们还没有回来。多少有些放心了。
看来,她遇见穆连潇的事情是能够蒙混过去的。这便好了。
锦蕊抬眼瞧见了杜云萝,一下子从杌子上跳了起来,快步迎上来:“姑娘,您没事儿吧?奴婢刚刚在屋后寻不到您。可吓了一跳了。”
锦蕊一动,那几个婆子也回过神来,腆着脸过来行了礼。
“我无事。”杜云萝仔细打量了锦蕊两眼。见她衣衫干净,手上脸上也没什么印子。就晓得这机灵丫头没吃亏,“你怎么在屋外坐着?甄文谦他人呢?”
闻言,锦蕊撇了撇嘴。
几个婆子具是背后一凉,笑容越发尴尬,杜云萝都直唤甄文谦名字了,可见心里是气炸了的,想到这位表姑娘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脾气,她们就额头冒汗。
怎么偏偏就摊到了这样的事体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太太姑太太上山走一趟,累坏了腿,也好过操碎了心,回头还要挨一顿罚。
锦蕊指了指厢房,道:“甄家大爷好大威风,一脚踹开了门,亏得我们拦门的椅子绊了他的脚,不然就跟头狮子一样冲过来,几位妈妈哪里拦得住呀!
甄家大爷寻不到姑娘,要拿奴婢问话,可惜酒劲上来了,扑通一声就沿着墙摔了,妈妈们凑过去一看,他竟是睡过去了。
妈妈们说要将大爷挪回他自个儿厢房里,奴婢觉得不妥当,我们的厢房门也坏了,椅子也破了,要是大爷醒来说一句不记得了,姑娘哪里还说得明白呀。
奴婢本想去找姑娘的,可又怕妈妈们心善,舍不得大爷睡在地上,指不定奴婢一转身,大爷就不见了。
喏!奴婢只好搬了把杌子坐在门口,等太太、甄家舅太太们回来,这事儿就一清二楚了。”
遇见这种事情,锦蕊是一肚子火气,她原当甄家上下各个心善,今儿个一瞧,里头还混着一头疯狼,亏得自家姑娘机灵从后窗走脱了,不然……
锦蕊想想都后怕不已。
她恼这几个婆子没有下狠劲拦甄文谦,说话自然不似之前一般客气。
那几个婆子老脸通红,可设身处地去想,她们若是锦蕊,只怕是会更加小人之心,听了这酸不溜丢的一番话,也只能赔笑着认了。
正说着话,身后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高高低低的惊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氏见那些婆子神态狼狈,头发都不似之前一般整齐,心下就是一惊。
甄氏挥开了许嬷嬷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搂住了杜云萝:“囡囡,怎么披着头发就出来了?”
陈氏闻声,目光落在杜云萝身上,见她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有泪痕,鞋子脏兮兮的,粘了些竹叶,她眼皮子直跳:“六娘,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说去。云萝刚起来也没系个披风,在外头会着凉的。”
这话甄氏听得进去,当即便搂着杜云萝往厢房里去。
陈氏牵着甄文婷,王氏亦跟上来,才刚到门外,前头的甄氏冷不丁就停下了,三人险些就收不住撞了上去。
屋子里头,椅子七歪八倒的,桌子也挪了地方,佛龛上的香炉砸在地上,香灰散了满地,亏得那是只铜香炉,若是只瓷的,只怕是已经碎了。
这些已经叫甄氏愕然了,而后,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甄文谦瘫坐在那儿,满脸通红,睡得云里雾里。
甄氏的眸子倏然一紧,拉着杜云萝侧开些身子,示意陈氏与王氏往里头看:“嫂嫂,我是不是走错厢房了?”
王氏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陈氏脚下一软,险险要坐到地上去,叫甄文婷架住了。
她指着甄文谦,指尖不住发抖,胸口起伏,朝婆子们喝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孽障给我拖出来!”
第105章 酒劲(月票160+)
陈氏气得咬牙切齿,几个婆子战战兢兢要进去,甄氏一把就将人拦下了。
“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