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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暖原本也觉得舒爽,可现在,她就像是站在了中午的大太阳底下一般,额上脖子上背上,全是汗水。
八年多了,她以为她早就放下了,除了偶尔会想起来一些穆连康的事情,那也是怀念多过于思念。
从前的那些心情,如记忆里最美丽的花,她藏在了心底。
也许午夜梦回想起穆连康时,她也会掉些眼泪,但她真的把过去都埋了。
如今,她已经嫁人了。
嫁给了穆连诚,有一个乖巧的女儿,穆连康的事情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可直到这一刻,蒋玉暖突然明了,也许都是她的自欺欺人吧。
穆连康回来了,他会怎么看她?会对身为弟媳妇的她说什么?而她又要跟他说些什么?
蒋玉暖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脑袋里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唯有垂下眼帘,把娢姐儿挡在所有人面前,蒋玉暖才能硬撑着在这里坐下去。
外头,徐氏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后头跟着想拉她却拉不住的陆氏。
徐氏的脸上已经花了,不晓得是泪水还是汗水,她几乎是扑倒在了吴老太君的罗汉床前,跪在地上。
红唇嗫嗫,徐氏想亲口问,想亲耳听,可她的身子抖得厉害。
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吴老太君。
几分期冀,几分紧张,几分急切。
吴老太君颤巍巍伸出了手,落在徐氏的脸颊上,轻轻抚了抚:“连康还活着,他还好好的,连潇说了,说他大哥已经成亲了,生了一双儿女,元铭媳妇啊,你的儿媳妇,你的亲孙子,这下子都有了,都有了。”
泪水霎时落下,徐氏趴在吴老太君的床边,握着老太君的手,放声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和终于苦尽甘来的甜,徐氏的哭声悲戚极了,听得屋里人都要跟着落眼泪。
吴老太君的眼泪本就没有收,叫徐氏一哭,坐起来身搂着她,一面哭,一面道:“傻孩子,傻孩子!这是好事啊,你莫招我了,莫招我了!”
陆氏也陪着掉眼泪。
她为徐氏高兴,她们妯娌两人,这几年是真正的孤身之人,没有丈夫没有子嗣,只能彼此做个伴。
陆氏知道徐氏对穆连康的牵挂,饶是徐氏很少提及,但她的眼睛骗不了人。
徐氏能够迎回儿子来,这是天大的喜事了。
高兴归高兴,内心深处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的丈夫死得最早,她的儿子没等到临盆就小产了,她才是没有盼头的一个人。
周氏细致,低声安慰了陆氏几句。
陆氏微微摇头,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过而已。
比起她,这个家里更难过的……
思及此处,陆氏猛得就想起了穆元婧说过的话,她下意识地瞥了练氏一眼。
练氏眼睛通红,面色惨白,与周遭情绪格格不入。
蒋玉暖更是僵硬着身子,木然哄着娢姐儿。
“连康一直没回来,是他当年被人救起之后就把什么事儿都忘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没办法回京来找我们,”吴老太君解释道,“连潇说他现在还是不记得……”
徐氏咽呜着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只要命留着,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有这条命在,就够了。”
吴老太君亦是这么想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蒋玉暖的身子微微一晃。
穆连康成亲的消息已经在她心中炸出了一个窟窿来,而且,他已经有儿有女了。
蒋玉暖无法想象,穆连康带着妻儿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要如何去面对他的妻子。
而吴老太君后头说的话,又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不记得了?
穆连康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以后,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前事,一个人尴尬一个人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
下意识的,蒋玉暖想在娢姐儿的腿上掐一下,只有娢姐儿哭出来了,她才能像前一回那样脱身离开。
转眸瞟见练氏,蒋玉暖的手停下了。
她不敢,前回她因为杜云萝生儿子而哭着离开,练氏不会把她怎么样,可要是她因为穆连康的事体乱了心神,练氏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在这里煎熬着,她没有别的路子。
蒋玉暖煎熬,练氏也没好到哪里去。
穆连康的失忆让她悬着的心徒然落下,练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不记得就好,不记得才好,若穆连康什么都记得,那他们二房就倒大霉了。
吴老太君和徐氏大哭了一场,芭蕉端了水进来,伺候两人净了面。
吴老太君这才把信纸交给徐氏,道:“你自己看,连潇在上面都写了。”
徐氏接过来,对着窗外光线比了比,认认真真去信。
她看得很仔细,一个字都不肯错过,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眼泪又忍不住泛了上来,把信压在心口上,又哭了一回。
周氏也看了信,上头写的不及穆连潇给她的密信里的详细,但大体事情说讲了的。
她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道:“连康这是大难不死,否极泰来,我一会儿去给祖宗大人们上香。”
“要的要的!”吴老太君连连点头,“全靠祖宗大人们保佑。”
周氏去了祠堂,陆氏轻声安慰了徐氏几句。
练氏堆着笑,五味杂陈的情绪全部被她压了下去,道:“连康能有好消息,真是要恭喜三弟妹了。”
徐氏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从头至尾,徐氏没有给过蒋玉暖一个眼神。
练氏估摸了一下时辰,道:“老太君,老爷该回府了,我先回去告诉他,也叫他高兴高兴。”
吴老太君颔首应了。
练氏起身告退,蒋玉暖亦抱着娢姐儿跟着退了出来。
离开了柏节堂,练氏的脚步越行越快,一边走,一边揉着胸口。
她不舒服得厉害,一口闷气憋着,她甚至没有心情去和蒋玉暖说道说道,只是吩咐蒋玉暖回尚欣院带好娢姐儿。
练氏脚步匆匆进了风毓院,撩开帘子进了次间里,冰盆的凉意迎面而来,她依旧觉得沉闷。
抄起桌上的蒲扇用力摇了摇,练氏在榻子上坐下,问朱嬷嬷道:“老爷回来了没有?”
朱嬷嬷不知出了何事,只摇头道:“老爷还未曾回府。”
练氏一把将蒲扇摔了出去,揉着灼烧一样的心口,歪在榻子上,大口喘气。
第430章 你们
朱嬷嬷一看这状况,不由就七上八下了。
她赶忙过去给练氏顺气:“太太,您歇一歇,奴婢这就使人去门上传个口信,让他们看见老爷了就请老爷回来。”
练氏眉头紧蹙,胸口一阵接着一阵发痛,摆手道:“去把慧儿叫来。”
闻言,朱嬷嬷的脸黑沉沉的,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要硬着头皮应下,转身去寻了董嬷嬷。
“老董啊,太太这是怎么了?闷得气都喘不过来了,还说要请乡君过来,就乡君那张嘴,这不是堵上添堵嘛!”朱嬷嬷低声嘀咕。
董嬷嬷白着脸摇头:“这话可不能叫主子们听见了,哎,让你去你就去吧。
我跟你说,是世子递了家书回来,说是寻到大爷了,大爷还活着!
八年多了呀,柏节堂里又哭又笑的,咱们夫人就……”
朱嬷嬷脚下一软,扶着董嬷嬷才堪堪站稳了,颤声道:“真的啊?竟然还活着?不可能吧?”
“要是假的,咱们太太能那样?”董嬷嬷冲正屋方向抬了抬下颚,“要我说,都是命!大爷命不该绝,我们老爷太太就……”
“哎呦喂!”朱嬷嬷跳起来捂住了董嬷嬷的嘴,急道,“老董你这人,还说我的话不能叫主子们听见,你这话难道就能啦?哎,都是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底下人就照着办,也别多嘴了,我找乡君去了。”
东跨院里,穆连慧贪凉快,冰碗没有直接用,而是捧在手中去暑,小口小口喝着化开的冰水。
朱嬷嬷撩开帘子进去,屋里冰盆的凉气比练氏那儿还要爽快。
“乡君,太太请您过去。”朱嬷嬷恭谨道。
穆连慧连头都没有抬,眼睛盯着碗里的冰水,左右轻轻摇晃着,嘴里道:“晓得了,等我喝完了过去。”
朱嬷嬷睨了那冰碗一眼,还有大半碗呢,等化开喝完,少说也要一两刻钟。
“乡君,太太有急事寻您。”朱嬷嬷催道。
“急事?”穆连慧一怔,复又了然点了点头,“也对,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急事,母亲才懒得让我过去呢。”
朱嬷嬷干巴巴笑了笑。
这母亲两人小时候亲着呢,练氏如今不让穆连慧过去,还不是叫穆连慧的这张嘴给气的。
心里嘀咕归嘀咕,朱嬷嬷嘴上不敢说,只等着穆连慧起身。
哪知穆连慧说完那句话,根本没动弹,屁股连挪都没挪一下。
朱嬷嬷见此,心肝肺也不禁发痛,心一横,道:“乡君,今日世子送了信回来,说是大爷寻回来了,还活着。”
穆连慧身子一僵。
一旁赶着绣活的临珂猛然抬头:“大爷?妈妈说得是谁?”
“还能是谁呀!”朱嬷嬷一拍腿,“咱们家的大爷,不就是康大爷嘛!”
临珂手一抖,绣花针险些扎紧了手中,她赶紧把绣棚放下来,愕然看着朱嬷嬷。
一直没有拿正眼看人的穆连慧缓缓抬起头来,冰碗无声放在桌上,她站起身,不疾不徐从朱嬷嬷身边擦肩而过。
留给朱嬷嬷的是珠帘清脆的声音。
朱嬷嬷醒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穆连慧径直入了次间,练氏歪在榻子上,脸色灰白。
“来了?”练氏喘着气,道,“连康寻回来了。”
“阿潇在信上怎么说的?”穆连慧问道。
“我没亲眼看到信,老祖宗说了,连康有妻有子,就是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练氏道。
“不记得了?”穆连慧挑眉,转念一想,颔首道,“也对,要不是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八年多了无音讯。”
穆连慧的语气平静无起伏,练氏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半支起身子来,道:“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什么样的是有事人?什么样的又是没事人?”穆连慧反问。
练氏一下子叫她堵了回来,一口气憋着,重重咳了两声才好些:“你说,他要是想起来了怎么办?”
穆连慧弯腰拾起地上的蒲扇,随手摇了摇:“这不是还没想起来嘛!”
“等想起来了还来得及?”练氏叫穆连慧的态度闹得肚子里的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干脆翻身下了榻子,也顾不上趿鞋子,冲过来夺下穆连慧手中的扇子,拍在了桌子上,“等他想起来了,我们谁都好不了!”
“恩,你们谁都好不了。”穆连慧淡淡道。
练氏瞪大了眼睛,她听到了什么,穆连慧说“你们”,这,这是把自个儿摘在外头了?
“慧儿?”练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掰住了穆连慧的肩膀,“你这是要跟爹娘划清界限了?你不把自个儿当我们的女儿了?慧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要伤透娘的心吗?”
穆连慧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练氏,一言不发。
练氏手上加大了劲道,将穆连慧搂紧了怀里,捶着她的背,道:“慧儿,爹娘要是不好了,你就能好了?咱们一家人,都是一条船上的,爹娘做那么多,不也是为了你们几个孩子吗?”
练氏的声音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