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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这动作一出,身子就一僵。
以前她哭的时候,那人……也是这么给她擦眼泪的。
可她已经许久未见到他了……就连上次她见长宁,也是奶娘抱着来的。
唐妩鼻头一酸,心里默默骂了一句骗子。
半响,唐妩把程曦带走后,程老太太搓了搓手里的佛珠,红着眼对一旁的成嬷嬷道:“你说我这老婆子的心是有多狠,这样怜人儿的孩子,我竟还想着不认她。”
“老太太莫想着从前了,这来日方长呢,且这妧姐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成嬷嬷道。
老太太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想起二房的事,转脸又骂道:“都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这么就差这么多,老大是个情种,老二却是个浪子!他做的这事……简直是荒唐!明日老二媳妇来给我请安,你可得提醒我把那事说了。”
所谓“那事”,就是老太太已打定主意半年之内就给三姑娘说好亲送出去!老太太这一辈子见的太多了,她不容易等到了四世同堂,阖家欢乐的这一天,绝不会因为这些个腌臢东西坏了全家的和气。
程曦一进唐妩的院子,就几里呱啦地说个不停,把近来的大事小情都说了一通后,她抽抽嗒嗒道:“姐姐,你不知道,我母亲都气病了,不论我怎么说,她还是不肯见父亲,从小到大,我就从没见过母亲那个样子……”
唐妩伸手抱了抱她,自然是知道她的烦闷。
可这感情的事,谁也插不了手,谁也不能插手。
其实杨氏进府的头几年,过的也是幸福的,夫妻恩爱,婆母疼护,怀程曦的时候,正是小两口举案齐眉过日子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那些美好的日子,杨氏才会一直忍到了今日。
可穗娘和程蕤的出现,再加上程蕤的年纪,到底是把杨氏的心给伤透了。
这种裂痕,还真不是道歉能弥补的。
程茂之说他一直想承认,可每次看到杨氏,他都只能把话咽下去,一日拖一日,拖到不能再拖的之时,终于是崩了。
过了一会儿,程曦低头继续道:“那日父亲偷偷与我说,让我照顾那个庶女,可我实在憋屈的慌,姐姐,不是我狠心,是我实在无法拿她当姐妹,就说昨日,长公主要办蹴鞠赛,刚给各家下了帖子,她小娘也不知道从哪听见的风声,急急忙忙就来与我母亲套近乎,我母亲还病着,她就跪在门口求着母亲让那庶女与我同行,口口声声说哪怕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这是求人吗!这分明是逼迫!”
这长公主办的蹴鞠大赛唐妩也有耳闻,林芙昨日也与她提过一次。
“这天寒地冻的,长公主怎么赶在这时办蹴鞠赛?”唐妩问道。
“姐姐不在京城长大,有些事自然不知。这是时候办什么茶宴,蹴鞠赛,可都是暗藏玄机的。”
唐妩又问:“怎么说?”
“这蹴鞠赛之后,就差不多到了年关,等一入了年关呀,陛下亲办的狩猎,宫宴,可谓是一个接着一个,一般这时候,各家夫人都会在这前后把家里哥儿姐儿的亲事定下来了,等到来年开春,就该是下聘礼,交换庚帖了。长公主膝下有个温宁郡主,都十五了还未说亲呢,她若是真想请各家夫人吃个茶聊个天,犯的着办什么蹴鞠赛?听说这次,长公主算是把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请来了,就连大哥也收到请帖了。”
说罢,程曦又趴在唐妩耳边继续道:“姐姐可不要说这话是我说的,我娘不让我背后说这些的。”
唐妩点点头,“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两个小姑娘有了共同的秘密,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程曦又给她讲了几个事,然后幽幽地叹口气,“姐姐,我娘那人,心里就算憋着再大的气也都是摆在脸上,断然不会处心积虑去碍别人。她要么干脆不会喝小院那口敬茶,既然喝了,也就不会亏待了那个庶女,你说她们用得着一步一步地算计吗?”
这话唐妩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实话道,“可能她们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寻佳婿吧。”
程曦又叹了口气,“也好,反正她早嫁出去一日,我娘的病也能早好一日。”
想通了之后,程曦凑到唐妩身边,弯着眼睛道:“姐姐长得这样好看,满京城都挑不出来第二个!”
唐妩警惕地看着程曦道:“你说这话是要做甚?”
程曦挎着唐妩的手臂,小声道:“姐姐都十六了,估计大伯母也要给姐姐说亲了,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这样的闺房话,其实亲姐妹说说也无妨,可是“说亲”二字放到了唐妩身上,就惹得她整张脸都红了。
说亲,她孩子都生了,还怎么说亲啊。
了唐妩这尴尬表情落到程曦眼里,那便是要多纯情有多纯情了。
程曦眨眼道:“这蹴鞠大赛,姐姐同我一起去吧,四妹妹病了,姐姐要是也不去,我就只能和那庶女大眼瞪小眼了。”
唐妩咬了咬唇,还在犹豫的功夫,就见程煜跨进院子,笑道:“自然是得一同去。”
第75章 程大姑娘
说实在的,其实这样抛头露面的场合,唐妩确实是不愿意去的,且不说她这身份注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就说要同那么多人嘘寒问暖,她多少还是有些抗拒。
但耐不住程煜和程曦一起磨她,最后唐妩还是点了头。
入了夜,红珠进来吹了灯,“呼”地两声,这屋子就瞬间暗了下来。
唐妩在床上辗转难眠,不是她矫情,是她心里真的有点儿怨上了那个说要来看她的男人,果然,男人汗流浃背时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唐妩借着皎白的月光,看了看沥彩金箔所制的灯罩,又瞧了瞧眼前暗红色的房梁,倏地想到了二房的事。
要说二房的事对她没影响,那定然是假的,平心而论,就二房今日这遭遇,这天下的女人听了,有哪个会不唏嘘呢?
她不由得也想到了那人。
那人看着清心寡欲,可她却看过他贪婪成性的模样,她入府不过一年,屋里头的床就换过一次,不过不是皇家御用的木匠做工不好,而是左下角的柱子生生被摇出了一道裂痕,若不是落英提早发现了,说不定哪日就被他撞塌了!
思及此,唐妩不禁想,这几个月她都不在府中,他房里难道会不放人吗?
王妃是走了,可他的院子里还有楚侧妃,还有素姨娘,等她回去的时候,会不会院子里也塞满人了……亦或者,他哪日心血来潮,又去永扬街吃了酒?
唐妩一边跟自己念叨别去想,一边又忍不住神游到那处……所以直到早上,红珠起来给她梳妆打扮时,她仍是呵欠连连。
论梳妆打扮的手艺,红珠是林芙身边最好的,她用金钗的把头慢条斯理的给唐妩梳理着发鬓,一根一根来回摆弄,光是这挽发,就用了整整半个时辰。
等红珠给唐妩涂抹完脂粉,唐妩都不禁感叹了一声,“这发髻如此好看,只怕我晚上回来都舍不得拆了。”
红珠低声道:“姑娘要是喜欢,红珠日日都这样给姑娘梳。”
——
这长公主的蹴鞠赛,是在燕宫黎园办的,左侧为马球场地,右侧为蹴鞠场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用了矮墙围住,除此之外,又在东边造了一排高台作为看席,看席中间儿加上帘子,再加上隔段,远远一看,就像是连城一排的凉亭。
此时“凉亭”里的人都快要坐满了,东三间,是长公主特意为程府留的。
说起程国公府,今日在座的哪有一个不好奇的,无他,因为今日,是程家那位嫡长女,和外室女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程家的马车刚一出现,四周就出现了些许的躁动声,有不少人都坐不住了,起身掀开帘子,翘首以盼。
“诶,那个就是吧,程家那个。”
“程家哪个呀,程家最近的新鲜事可多了,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竟认回了两位姑娘,一个是外室女,一个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嫡长女。”
“穷乡僻壤?我听我娘说她养父是尚书户部郎中呀。”
“可得了吧,她养父以前只是个校验尚书户部郎中,是个堻州的地方官,要说我呀,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苏大人救了她,从此以后,程国公府就是他们家靠山了。”
“姐姐,我听说堻州水土不好,皮肤都黄,头发也糙,是真的吗?”
“你等走进了,你好好瞧瞧就是了,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我倒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噤了声,好像她自己的喉咙都不允许在让她说下去。
不得不说,这程府一家子的容貌摆在这,他们都是有一肚子的恶言也说不出了。
就程蕤这个庶女往这儿一站,那也是要比旁人家的姑娘艳丽上几分的,她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唐妩那张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小脸了。
真是不怕美人装清高,就怕美人低头笑,唐妩走的每一步,甚至包括脸上的表情,想当初那可都是顾九娘亲亲自调教过的。
其目的就是让人一见,就失心失魄失魂,恨不得把兜里的银子都砸给她。
不过也别说,这男人跟女人有时候天生就是反着来,男人眼里觉得婀娜多姿的,在女人眼里就成了狐媚魇道的。
瞧瞧看台那边就知晓了,女眷的脸就有多黑,一旁那些少年儿郎就有多激动。
程家尚未议亲的大姑娘,竟生的如此美艳绝伦,这谁的心能不痒痒?
本来已经摆手不准备上场的宁国侯府的世子宁晔,都“刷”地一下起了身子。
在给长公主问过安后,程煜一直给她们送到了东三间的看台里,才转身离去。
可人刚一走,东三间隔壁窃窃私语的声儿就没断过,声音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接连不断,明眼人皆是知晓,这可都不是什么好话。
其实这种私议,比明着说还要膈应人,因为他们既想你知道他们在说你,但又不让你知道他们在说些甚。
唐妩有充耳不闻的本事,可程曦和程蕤都没有,外室女这样的字眼才出现了两次,程蕤的眼眶就红了。
程曦忍下一把掀了隔壁帘子的冲动,低声道:“妧妧,你可别听她们瞎说……”
程曦话还没说完,东二间立马就有人接话道:“那么喜欢在背后讲究别人,倒也不怕闪了舌头!”
说话的是温宁郡主,她挤兑的是刚嫁到肃宁伯的顾三姑娘。
京城里谁都知道温宁郡主就是长公主的眼珠子,她出来插这么一脚,谁还敢继续说。
这不,没过一会儿,就那头就没动静了。
半晌之后,温宁缓缓掀起了东三间的帘子,她与程曦本就交好,于是颔首对着程曦道:“曦妹妹安。”
程曦低声给唐妩程蕤提了个醒,三人纷纷起身行礼道:“温宁郡主安。”
温宁郡主除了程曦,唐妩和程蕤她都没见过,她上前一步,在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二人之后,就单单冲唐妩笑道:“这个肯定是妧姐姐。” 此后再就没看过一眼这位程三姑娘。
要说这温宁郡主,也是被惯地无法无天了,看着程蕤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可她还偏偏一脸的不在乎,说不给台阶下,就是不给台阶下。
寒暄了一会儿,温宁郡主冲一旁的女使招了招手,轻声道:“把东二间和东三间的纱帘给掀开吧,同样的茶水,这边也备上一摸一样的。”
说完,温宁郡主用手臂碰了碰程曦的手臂,然后道:“曦妹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