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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废了半晌才脱出他们的包围,而那个小女孩则差点被踩死。
赈灾的粮食紧缺,如今好不容易凑齐,稳定住了灾民了。可是张慎思却觉得心裂了一块,不断的滴血。
他在心底声嘶力竭的质问自己:天灾已让多少人生不如死,又遑论人祸?而卫焦这些年却是在筹措着倾覆整个大陈,先前陷害秦家父子通敌叛国,已让大陈半壁江山陷入战火。若是再掀起战事,又该有多少人失去家园和亲人?
秦家的事,是他不知卫焦动了手脚。但卫焦做的其他事,他却是看在眼里,不断帮助的。
可是,他这么做对吗?枉顾那么多百姓的家园性命,他不怕愧对天下吗?
张慎思的心如被烈火煎烤,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他从未这般纠结、这般茫然过。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卫焦的飞鸽传书,卫焦说,京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马上就要闹一场大的。
张慎思怀着沉重的心情,将信烧了,又动身去处理赈灾的事。
在一处安置灾民的临时棚户区,张慎思听见几个年长之人在谈话。
“唉,我们县本来不穷的,就因为建在山脚下,遭了泥石流,整个县城都毁了,失踪了好多人。”
“多半是被埋在泥巴里了吧。”
“可不是么……真可怜……”
“唉,你们也别说这次失踪的人多。我们县从二十年前,就隔三差五的走失人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县太爷带着衙门的人去找也找不到,只好说是被野兽吃了。谁叫咱们这山里头野兽多呢?真是说不清。”
“不会吧,你们县太爷就没上报州里的府衙吗?”
“怎么没上报?府衙也派人搜查了,可搜不到啊,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失踪的人大多是乞丐流民,也没个亲眷,所以大家也不是很自危。”
“等等,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们县也是!对,我们县,从二十多年前开始,陆陆续续的就丢人。每年丢上几个,大多是流浪汉。”
“哎呀,我们州里也是啊!他们年轻人不晓得,咱们活了大半辈子的,这么回头想想,还真有这事!要不是这次发水灾,把我们这些老头子聚集到一起了,大家都还不知道各自州县里是一样的情况呢!”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这……”
年长之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才发现,几乎每个人的州县里都有这种莫名丢人的情况,且基本都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丢得数量还非常有规律。
流浪汉的失踪本是没人在意,但事若奇则必有鬼,张慎思不禁多听了一会儿,眼神漆沉,去下一处巡视。
就在转身之际,他看见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盯着他看,而当他注意到那人时,那人又赶紧低头错开目光。
张慎思记下了此人。
夜半,张慎思独自将这人找出来,拉到了树林里,淡声问道:“白天的时候,你为何用那种眼神注视本相?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相说,本相自当洗耳恭听。”
那人冷道:“没有,丞相大人多心了。”
“是我多心,还是你对我有所防备,这是明摆着的事。”张慎思淡淡一笑,“你若是担心官官相护,大可不必。我是京官,与这里的官员没有什么交情,你放心告诉我就是了。”
那人打量着张慎思,眼中暗光流动,俨然是在做心理斗争。
终于,他跪了下去,扯着张慎思的衣摆央道:“丞相大人,请您为草民们做主!这些年那些失踪的人里头,有草民的好几个兄弟!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附近几个州县里乞讨。后来他们都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有个比草民小几岁的,草民是亲眼看见他被人打晕了掳走的!”
张慎思眼底腾起一抹厉光,“你可看仔细了?”
“不会错的!那晚上草民就缩在一个废弃的猪棚里过夜,草民那弟兄在墙角躺着,距离草民有个十丈远。”
“十丈的距离,再加上夜晚天黑,会看错也有可能。”
“不,一定不会错!”那人肯定的说,“草民那兄弟个子特别高,足足有九尺半,草民绝对认不错的!他被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打晕了带走的,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了。这几天在灾民营里,听见有人谈起这事。他们是不当回事,但草民却不能不当回事!消失的都是草民的兄弟们,何况草民也、草民也害怕这事哪天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张慎思沉默,心中涌出的第一个猜想,就是北疆的这些州县有拐卖人口的组织。
但是,拐卖人口多是拐卖妇女和幼儿,但各州县失踪的反倒是流亡者多,这倒不像是单纯的人口交易。
张慎思隐隐察觉到北疆下隐藏的一股污浊暗流。
他扶起了面前的人,温声说道:“本相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记着,今晚你没有同本相说过话。”
这人怔了怔,忙应道:“草民晓得了。”
张慎思打算查一查这件事。
尽管现在赈灾和与梁国公交涉的事情,已经令他非常疲惫,但他还是不能看着再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
于是,他调查了下附近还有哪些州县的流浪汉没有被聚集到避难营来。确定了十里之外的茂县因没有受灾,还有不少乞讨要饭的人活在里头,张慎思便派了自己的心腹随从去茂县盯着。
没过几天,他的心腹便传来消息,说看见有黑衣人弄晕了乞丐,拖走了。
此时凉玉已经入睡,张慎思孤身而出,连夜赶到茂县,会合了自己的心腹。心腹已经查到了那黑衣人和乞丐的去向,与张慎思二人追踪过去,追到了一个僻静的荒野,大概是乱葬岗一类的地方。
只见那黑衣人提着晕了的乞丐,学了几声鸟叫,接着黑暗中便亮起了火把,几个装束迥异的人举着火把,走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张慎思定定看着那几个人——竟是北狄人!
“这就是今天的货?”领头的北狄人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汉语。
黑衣人将乞丐甩给他们,说道:“对,收着吧。”
北狄人道:“都说汉人重诺,果然每次都不会爽约。梁国公管理属下果然是很严格。”
黑衣人笑道:“这是自然。”
张慎思和心腹听言,彼此交换了神色,面目已沉了下去。
梁国公!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第123章 围剿
见那些北狄人要将乞丐带走; 张慎思无法见死不救,瞬间冲了出去。
他像是一道闪电,在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 玉扳指划过一道弧线,所经之处不断溅开鲜血。
他将几个北狄人一击狙杀。
黑衣人顿时吓傻了; 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匕首另一端握在张慎思的手中; 张慎思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仿佛是全无气场; 却令黑衣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拾遗,搜这些北狄人。”张慎思对心腹说道。
心腹拾遗去到北狄人身边,挨个的搜尸,在一人的身上找到了一张羊皮卷。
“找到这个了。”拾遗将羊皮卷交给张慎思。
“嗯; 把人照顾好。”
拾遗忙又去确定那乞丐的状况; 确认只是晕了,将乞丐架了起来。
“把他送走。”
“是。”
张慎思凝视着黑衣人; 温绵的声线里有着针尖一样的冷:“梁国公和北狄之间有什么勾当。”
黑衣人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们刚才的对话; 我都听见了。如果你还是不懂,那我再给你说些详细的。”张慎思道,“梁国公这么多年来镇守北疆; 保一方百姓平安,乍看之下的确是大功一件。功高震主,圣上几次三番想将梁国公调离北疆,但是梁国公前脚一走; 后脚北狄的军队就杀进来了。而梁国公每年年底进京述职时,北狄却按兵不动。这令我一直在怀疑,梁国公和北狄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利用北狄,让自己站稳北疆这块土地,坐大成一方割据。”他停了停,温声问道:“我之所言,可有偏差?”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黑衣人扭头不看张慎思。
张慎思继续说道:“你还是说说吧,方才你们所进行的,是否就是梁国公和北狄的协议。你若是不说,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想清楚些。”
黑衣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睨了眼张慎思,忽然就抽身想逃。
张慎思眼神一沉,玉扳指瞬间射出去,打在黑衣人的膝盖窝上。
黑衣人惨叫一声,髌骨几乎被敲碎,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要爬起来,张慎思冷冷看他一眼,玉扳指接连射在他几处穴道上,封住了他的动作。
黑衣人顿时就动不了了,瘫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张慎思,满眼的不甘和怨毒。
张慎思将拾遗给的羊皮卷打开,第一眼就看见了上头梁国公的签名和印章,同时还有另一个签名和印章。张慎思认出,那另一个签名和印章,正是北狄如今的皇帝,在位已经有二十多年。
再看羊皮卷的内容,张慎思面色骤变,眉眼间的厉色如宝剑出鞘那样猛然就高涨起来。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厉色,“丧尽天良!”
黑衣人仍旧瞪着张慎思,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张慎思没再说话,拎起黑衣人,拖着他快速赶回自己的住所。
这些天张慎思是住在茂县所属的州的府衙里,和本州知府住在一处。
他回来时,拾遗告诉他,那名乞丐已经苏醒,拾遗给他弄了点吃的,把人妥善的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里。
张慎思则将带回来的黑衣人关进了旁边的一间废弃房屋里,亲自落了锁。因防备本州知府可能是梁国公的耳目,因此,张慎思做的很小心,也没有让府里的人看见他带回来一个人。
他点了那人的穴道,卸了那人的下巴,让那人连自尽都不能。
可是,即便张慎思已谨慎至此,小睡了两个时辰后,仍是发现,黑衣人死了。
黑衣人是被毒死的,有人透过窗纸插了毒香进去,毒死了他。
张慎思面对他的尸体,一颗心沉甸甸的,却也明白了为什么此人会被人杀死——只怕昨夜这黑衣人和北狄人接头时,暗处还有旁的人盯着。见自己出手劫夺黑衣人,那盯梢之人便给梁国公传了消息,梁国公因此要杀黑衣人灭口。
看来,本州的知府也是听梁国公话的人了。若不是这府里的人放得毒香,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弄死了?
“丞相大人……”拾遗颇为担心的唤了张慎思一声。
张慎思淡淡笑着,眼底却冷的可怕,“这么看来,我和梁国公是撕破脸了。”
拾遗道:“梁国公不是善与之辈,怕是会加害于您!”
张慎思笑了笑,将那张羊皮卷交给了拾遗,“昨晚盯梢之人定是在一出状况时就赶紧去给梁国公报信,他们未必知道北狄人带着这张羊皮卷,也未必知道羊皮卷落在了我手里。拾遗,我把它交给你,如果我有任何不测,你带着羊皮卷和那名乞丐速回京城,去找敬王殿下,把事情都告诉他。我来北疆前已经和各位属臣都嘱咐过了,如果我不能再主持赈灾,他们自然会顶上,不会耽误大事。还有你记得保护好凉玉,别让她乱来。”
“丞相大人,您……”
“张丞相!”本州知府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拾遗立刻噤声。
张慎思看了拾遗一眼,拾遗连忙把羊皮卷收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