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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南松园的正厅,雪兰看见夫人林氏、二夫人胡氏和一个方脸道姑在正厅垂首立着。
雪兰还不及给叶老太太施礼,叶老太太已经指着雪兰大骂起来了,“你是个什么下流的种子,竟然敢做出害自己亲妹妹的事来了,你还不给我跪下,把你害六丫头的事从实招来?!”
下流种子!
这样的话最多是骂给家里的儿孙们,从没哪家骂给孙女儿之类的女孩听。
雪兰扬起头来,也不跪,脸上无一丝愧色,“老太太此话从何说起?我从没害过六妹妹,叫我如何招?”
叶老太太见雪兰理直气壮,连跪也不肯跪下,气得手指直抖,“好,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把那个小道姑给我拉进来!”
门口的婆子们得了话,不多时从外面拉进一个两颊红肿一片的道姑。拖着的婆子故意一松手,小道姑摔在地上。
叶老太太一指雪兰,问道姑,“你可认得她?”
道姑瞥了雪兰一眼摇摇头,喘着气道,“我不认得……”
叶老太太冷笑一声,又指向雪兰身边的墨音,“她你认得么?”
道姑抬起微肿的眼皮,看向墨音,忽然,道姑向前一扑,抱住墨音的大腿喊起来,“姑娘救我,有话姑娘去和你们家老祖宗说去,何苦连累了我!”
墨音吓得浑身发抖,却甩不开道姑的手,墨音怒声道,“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这话可怎么说?!”
小道姑呜呜哭起来,“姑娘不帮我,难道真是要过河拆桥么?姑娘可别忘了自己叫我做的事!”
墨音的脸色一变,急于辩白自己,“你……你胡说什么?!我都没见过你,又会叫你做什么事?!老太太,我真不识得这个道姑啊!”
叶老太太一摆手,两个婆子拉开了道姑,叶老太太冷冷的望着墨音,直看得墨音倒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太太,奴婢真不认得此人啊!”
道姑在一旁被两个婆子架着肩膀,哭道,“老太太明鉴啊,都是这位姑娘遣人去城南的祥云观找的我,这位姑娘还见过我一次,她只叫我去白云观挂几日单,若是沐恩侯府的人去请时,便要我冒充白云观的道姑来做法,伺机要去做法小姐的八字,回到祥云观里只须压在香炉下便可。这姑娘给我送银子时,是装在这荷包里,老祖宗若不信我,只看看这荷包是不是姑娘的便可!”
第五十一章 水落
叶老太太朝着郭嬷嬷使个眼色,郭嬷嬷上前从小道姑的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郭嬷嬷把荷包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两遍,才朝着叶老太太点点头。
墨音脸色此时已如死灰一般,“老太太,奴婢冤枉啊!”
叶老太太眼中闪出凌厉的光,“若不是白云观的当家师父来府上,我还不知道竟然被这个姑了蒙骗呢。”叶老太太说着,看了一旁的碧如一眼,碧如拿出一张黄色字条来,上面用朱砂写着的正是六小姐的生辰八字。
“这也是在祥云观香庐下压着的,你们看看罢!”叶老太太沉着脸说道,“事已至此,墨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墨音匍匐两下,哭求道,“老太太,奴婢真是冤枉啊!”
叶老太太朝两边的婆子摆摆手,“把这个奴才给我拉下去,先打十板子再问她的话!”
婆子闻声,拉着墨音就走。
墨音朝着雪兰大呼,“小姐,求您向老太太求个情罢!”
雪兰深深的望着墨音。
这么久以来,墨音虽不及楚锦沉稳,也不如洛璃机灵,但是却不是个毛躁的丫头。刚刚叶老太太已经疑到雪兰身上,墨音的求情,若是无心之举,只能说明她慌不择路,白当了大丫头这么久。若是有些心思,墨音的求情便是拉雪兰下水。
果然,叶老太太斜睨了雪兰一眼,寒声对墨音说道,“你家主子现在还脱不得干系,她能帮得了谁?!”
墨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只匆匆看了雪兰一眼,就被婆子拖走了。
叶老太太把冰冷的目光投向雪兰,“你是现在招了,还是待那个奴才说了话才招?”
雪兰抬头,与叶老太太对视着,“我没有错,从何而招!”
“你……”叶老太太冷笑几声,“果然和你姨娘一样,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你就等着,我看你是等拖得过初一,还是拖得过十五!”
雪兰听到叶老太太提到海氏时,心头一沉。叶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海氏也面对过什么事而被冤枉么?那么,海氏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
二夫人见雪兰沉思不语,对着叶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别动了怒,到底是一家子,能大事化小便好。”说着二夫人又语重心长的劝起雪兰,“兰姐儿,不是当婶娘的埋怨你,纵是平日里你六妹妹咬尖些欺负了你,你到底要看在她是你妹妹的情分上,何苦真和她一般见识呢?现在趁着事还没闹大,先向老太太认个错儿,把事压下来才好。”
二夫人的话无形间已经给雪兰扣上了陷害姐妹的名头,叶老太太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来,直逼向雪兰。
雪兰只立着笑望二夫人,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从没害过哪个兄弟姐妹,婶娘这话我并不能认!”
二夫人碰了一鼻子灰,讥讽的扬了扬嘴角,拉着长声,“我这也是为了兰姐儿你好……”
“多谢了,但不必。”雪兰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气得二夫人脸色一变。
夫人林氏上前躬身向叶老太太求道,“老太太,若是兰姐儿规矩没学好,媳妇信。但是媳妇不能相信兰姐儿真会做出这种事。媳妇只求老太太把此事压下,不再深究。”
林氏言外之意雪兰听得很明白,此事深究下去,会对雪兰很不利。本来就是个无头官司,墨音不相认,永远审不出个所以然。而府里上下倒会对雪兰绯议起来。
雪兰她已打定了主意,她对林氏道,“多谢夫人,只是此事老太太要查,就查个清楚,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林氏叹气摇了摇头,她没想到雪兰还如此执拗。
持仗的婆子进了来,向叶老太太施礼道,“老太太,已经打了墨音十板子,她依然不招。”
叶老太太微垂的三角眼立了起来,“再打十板子,打到她招为止。”
再有十板子打下去,无疑是要了墨音的命。
此话被婆子高喝着传出了正房,正房内外的人都低下了头,只怕今日此事休想善了。
正厅里再没有一点声响,每个人各怀心事不发一声。
只是片刻功夫,持仗的婆子便又回了来,她向叶老太太报道,“老太太,墨音招了!”
“哦!”叶老太太双眼一眯,“把人给我拖进来,叫她亲自说给我。”
两个婆子拖进来裤子上沾了血的墨音。墨音被人丢在地上时,她头发披散着,扬起脸来,向叶老太太哭道,“求老太太饶了奴婢,奴婢全说……”
叶老太太喝道,“还不快讲!”
墨音喘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二小姐……叫奴婢这么做的!”
叶老太太半眯着双眼,转头看向雪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雪兰并不惧怕,迎上叶老太太的目光,“老太太,捉贼拿脏,脏在哪里?”
叶老太太啪的一声拍在一旁的桌上,“人脏皆在,你居然还在狡辩!”
雪兰也不看叶老太太,只走到墨音身边蹲下身来,“墨音,你我主仆这么久,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墨音咬着牙,直直的瞪着雪兰,眼里全是决然,“小姐这话怎么说?正因为小姐待我天高地厚,我才帮小姐办了此事,今日小姐却翻脸无情么?”
雪兰从来没想到墨音竟然这么有主意,她已明知自己脱不了干系,却还要咬定了雪兰,将其拖下水去。
“那么,就是说,是我叫你用荷包装了银子去找道姑的了?”雪兰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墨音咬着牙,点点头。
雪兰轻叹。
这张脸,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自己的床畔、桌边,一直带着温顺的笑容。可是现在,这张脸狰狞得如猛兽,正欲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整个人吞噬下去。
雪兰冰冷的目光落在墨音的脸上,“墨音,你别忘了,公道自在人心,你想害我,办不到!”
墨音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有几分嘲弄之意。
第五十二章 石出
雪兰站起身来,望着叶老太太阴沉的脸,“墨音即说我叫她去寻小道姑,那我现在就请老太太明鉴,请二位夫人作证,拿来墨音的那个荷包一验。”
叶老太太着实觉得雪兰在穷途末路时拖延时间,她冷笑道,“怎么验?如果验出什么结果又当如何说?”
“拿盆清水,把荷包投在其中。我从不曾沾胭脂水粉,我的丫头也都不许搽胭粉,道观里的姑子自然也不会用胭脂水粉。若是没有水粉,便是可证我的清白。若是有,我便立刻回岁县祖宅思过去。”
趴在地上的墨音双眸忽然一缩,她抬起头时,叶老太太已吩咐郭嬷嬷去拿铜盆来。瞬间,墨音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一盆清水取了来,当着众人的面,郭嬷嬷把荷包投入水中,众人忍不住伸过头去,仔细看着慢慢浸了水的荷包。
盆里的荷包颜色一点点暗了下去,随着浸足了水,荷包向盆底沉下去。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错一下眼睛。忽然,荷包四周泛起一层极淡桃红色的痕迹。这道桃红色的水纹似一道艳丽的波纹,在清亮的水里显得异常扎眼。
叶老太太胸口一窒,惊声道,“那是什么?”
郭嬷嬷忙凑上前去,仔细辩了半晌,又伸手沾了一点,伸到鼻下嗅了嗅,才抬起头对叶老太太说,“老太太……这……这好像是桃花膏!”
叶老太太的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了,夫人林氏也遮住了嘴,二夫人胡氏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泛开的桃红色水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合府上下,用桃花膏的人只有惯化桃花妆的邵姨娘!自然不必说,墨音是邵姨娘的人。那么,墨音再指控雪兰指使她买通道姑,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墨音说的都结巴起来,“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而她的辩白已显得苍白无力。
雪兰冷笑一声,直逼视着墨音,“你敢说这荷包不是你的么?你敢说邵姨娘没叫你害我?你敢说你不是邵姨娘安插在我身边的丫头么?”
“不……不是的……这……这是你陷害我!”墨音忽然找到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她只想咬下来雪兰。
雪兰并不理墨音,转头去看叶老太太,“老太太,我只请您还孙女一个公道,把墨音的帕子荷包都拿来一验。”
叶老太太朝着郭嬷嬷摆摆手,郭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转身出了去。没一会儿的功夫,郭嬷嬷拿了几条帕子和荷包,她向叶老太太回道,“老太太,这些都是在墨音房里找出来的。”
叶老太太点了下头,郭嬷嬷便把东西全部扔进铜盆里。没一会儿功夫,铜盆里便泛起一层桃红色的水纹来。
“反了,反了!”叶老太太只被那道桃红色刺伤了眼一般,“去把墨音给我押起来,明日送去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