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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又走近些,雪兰见得水晶珠帘般的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水流却并非又大又急,而是缓缓、片片。雪兰细听,一阵阵清冽婉转的琴声萦绕在水帘四周,一声缓,半声急,听着叫人不由得心都随着琴声而飞远。半琴半水,似早不知身在何处。
雪兰转眸看向瀑布,终于看清在瀑布里,坐着一名穿着茜色衣裳的女子。随着阵阵水雾升腾,让人误以为是仙子下凡。
隔着层水帘,女子半垂着头,专注的抚着琴。不见其相貌,只见她指尖起落时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空灵。待一曲终了时,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盛兰溪挨着雪兰低声道,“这就是我表舅家的四表妹,才貌双全,最受我那表舅喜爱。”
雪兰不由得又深深的望了去,水帘后的女子已经起了身,守在一旁的丫头上前来抱起了琴,跟在女子身后,向水帘后面的小路而去了。
“走罢,”盛兰溪挽住了雪兰的手,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倩影道,“我这四表妹很是高傲,不大爱理人。”
雪兰随着盛兰溪继续向里走去。
盛兰溪一边走,一边说,“今日说是主要是垂钓,湖里养了许多的鱼,现在我们就过去。”
雪兰点头,跟着盛兰溪,一路欣赏着这座颇有皇家之风的园林。
“听说朱家的小姐也会过来呢。”盛兰溪又和雪兰说道。雪兰对京城世家并不熟悉,听了这话只点头。盛兰溪见雪兰敷衍着,便笑道,“朱家就是淳亲王的外家啊。朱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却也是书香门第,朱家小姐们的诗书若是敢称第二,京城里世家的千金们没人敢称第一了。说句不妥的话,这是女儿家,若是男儿家,只怕都能去参加春闱了。”
原来如此,难怪昭华公主那么喜欢看书,就是淳亲王也喜欢结交有学识的人。全是因为朱家家风如此,教导得朱家的姑娘——贤妃娘娘亦是如此。
盛兰溪说完一席话,指着前面隐隐可见的湖,“就是那边了,转过去就该是水榭了。”
雪兰顺着盛兰溪所指,果然见不远处有闪着波光的湖面。
盛兰溪拉紧了雪兰的手,“走,我们快些去先占处好的垂钓地方。”盛兰溪又朝着雪兰眨了眨眼睛,“若是我大哥一会儿来就好了。”
但愿你大哥别来……
雪兰心里念着,脸上不露丝毫,和盛兰溪一起向湖水那边走去。
待雪兰和盛兰溪到了湖旁时,早已经有几位小姐到了这里。一个梳着盘桓髻,着绣着牡丹花纹花笼裙的女子迎了上来,“大妹妹来了。”
盛兰溪忙给女子施礼,“原来大嫂子也在。”
女子笑着携住了盛兰溪的手,“我在这专门服侍妹妹们的。”女子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叫人听着便觉悦耳。
女子说笑之后,看向盛兰溪身边的雪兰,“这位就是叶二小姐罢。”
雪兰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认识自己,盛兰溪抿唇一笑,“大嫂子好眼力。”
崔奶遮着唇笑,“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大妹妹腼腆,只与沐恩侯府的二小姐最为相好。”
雪兰上前来给崔奶施礼,崔奶急忙拉住了雪兰,“二小姐快别多礼,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二小姐快和大妹妹去垂鱼去罢。若是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向我来要。”
盛兰溪和雪兰答应着,崔奶把二人送到了已经搭起凉棚的石桥上。崔奶还悄悄对二人说,“这里钓鱼最好不过了,你们只等着鱼儿上钩就好了。”
盛兰溪就拉着崔奶的袖子取笑着,“那是不是大嫂子事先留给我们的?”
崔奶笑着把实话说了出来,“是母亲早让人把这里留给妹妹和朱家的小姐。”
“朱家的小姐一会儿也坐这里?”盛兰溪有些吃惊。
崔奶便点头,“是啊,母亲说这里凉快,自然留给最体己的人坐。”崔奶又把盛兰溪按在座上,“你就好好钓鱼罢,别想着身边坐的是朱家还是别家的小姐,只看今日的彩头好不好。”
盛兰溪笑着应好,崔奶让过了雪兰,才走下石桥。
盛兰溪小声嘀咕着,“什么时候表嫂母这样看重朱家小姐们了……”
雪兰并不好接说话。
雪兰和盛兰溪刚坐下来,湖畔旁又来了几位小姐,只见崔奶笑着过去应对。
雪兰低声感叹着,“崔奶真是八面玲珑啊。”
盛兰溪把鱼钩上交了鱼虫,提着鱼杆向湖中一甩,便坐在竹椅上,“我这大表嫂最是为人爽利,其实是没什么心眼子的人。”
盛兰溪说着,向崔奶而去的几个望了一眼,“雪兰,那边来的几个便是朱家的小姐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睚眦
雪兰就见几个年纪均不大的女子已经在崔奶的陪同下,在湖岸边。离得远,看不清几个女子的相貌,只见她们举止有礼,确实有几分书香之气。
二人正低语着,崔奶引着几位小姐走到石桥上。崔奶把几位朱家小姐让到雪兰和盛兰溪身边,又把几个人相互引见,几个人见了礼,都坐了下来。崔奶这才离开了。
朱家的几位小姐话不多,每个人都拿过了鱼杆,沉默着垂钓。
雪兰挂上鱼虫,把鱼杆甩了出去。
几位小姐坐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都专心的盯着自己的鱼杆。偶尔有人说话,也近似于耳语。
没等一会儿,盛兰溪的杆头朝下沉了去。
“哟,还真快呢。”盛兰溪一面笑道,一面往上提鱼杆。待鱼提了起来,竟然是一条快两拃手长的桂鱼。
雪兰对盛兰溪笑道,“你瞧瞧,今年你的彩头好啊。”
身后的芳儿早把一旁的木桶提了来,盛兰溪把鱼交给芳儿,芳儿就把活蹦乱跳的鱼放在木桶里了。
盛兰溪又挂上鱼虫,把鱼杆重新抛进湖水里。
接着没一会儿,盛兰溪又钓上来一条鲤鱼,随后又钓了一条鲢鱼。就这样,盛兰溪在雪兰面前左一条,右一条,足足钓了四条鱼。而朱家小姐也有两个钓上了两条鱼。
再看雪兰这边,鱼杆连沉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饶是雪兰再能沉得住起,她也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到底差了什么?难道湖里的鱼也知晓哪个是京城里长大的,哪个是县城长大的么?
盛兰溪得意洋洋的逗着雪兰,“要不你再重新挂只鱼虫试试?”
雪兰只得把鱼杆往起提,却就在这时,鱼杆忽然一沉。盛兰溪指着雪兰的鱼杆高兴的说道,“你快瞧瞧,是不是鱼儿上钩了?”
雪兰匆忙用力往上提鱼杆,然后鱼杆没有她想象中的重,只略用力就把鱼杆提出了水面。
众人皆把目光落在雪兰的鱼杆上,鱼杆上的东西却在湖面上晃了晃,露在众人面前。雪兰眉心微蹙,自己的鱼杆上竟然是一条杏黄色的帕子。
“这……”雪兰微诧。
一位朱家小姐在一旁圆了场面,“许是哪位小姐的帕子落了下来,叶二小姐把帕子交给崔奶便是了。”
雪兰想想也是,缓缓收回了鱼杆。
悠来荡去的鱼杆,让石桥上的几位小姐把那帕子都看了个遍。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声。
盛兰溪先是一怔,随即动作比雪兰还快,她把自己的鱼杆架到一旁,上前来把雪兰鱼杆直拉了上来,匆匆忙忙把鱼钩上的帕子解了下来。盛兰溪拿着那块精湿的帕子,才看一眼,脸色顿变。
雪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要从盛兰溪手上接过帕子。盛兰溪却把帕子握紧,帕子上的水滴在了她的湘裙上,她却犹不知晓,只叫身后的芳儿去寻崔奶。
原本没看清帕子的人,见盛兰溪的脸色不对,也留意起这边来。
盛兰溪咬着唇,双手不松开帕子,一时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最东边的一位朱家小姐站起了身来,“盛大小姐、叶二小姐,我们几个先去那边坐坐了。”
几位朱家小姐听了这话,纷纷起了身,向石桥的另一边走了去。
石桥上一时只剩下雪兰和盛兰溪。
“怎么了?”雪兰低声相问。
盛兰溪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上三分,她把手上的帕子塞到雪兰的手里,雪兰展开半湿的帕子,只见帕子上用彩线绣了一朵头上长龙角,张牙舞爪的似豺狼的野兽。瞧着针线细密,用的是回头针法,该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绣出来的。
雪兰一怔,低头又仔细辨认,帕子上绣的是只睚眦。
睚眦的旁边用黑线绣成一行字:我若将心与睚眦,只恐西风扫尽去。
似乎是女子寄情的诗句。
雪兰疑惑的看了盛兰溪一眼,盛兰溪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满京城里会回头针法的人并不多,因为其繁琐,现在只有表舅家的四表妹还用……”
已经无须盛兰溪再说,雪兰已经全然明白过来。
是崔四小姐绣的帕子。可是,她的帕子为什么会落在湖里了?
睚眦,是龙的第二子。崔四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绣只睚眦呢?龙的……二子……
雪兰也怔了住,难道是暗喻孝亲王么?
雪兰的额头上也渗出汗来。
这样大的一桩丑事,偏偏叫她遇了到。难怪刚刚盛兰溪不肯松开帕子,当着朱家小姐们的面,盛兰溪怎么敢呢?若是让朱家小姐看到这句诗,只怕崔四小姐的名声就全坏了。
这时候,崔奶已经来到了石桥上,原本还笑盈盈的崔奶见雪兰和盛兰溪的面色都不好,笑容也敛去几分,“两位妹妹怎么了?”她问着,又看向雪兰和盛兰溪的身后,“咦,朱家小姐们呢?”
雪兰把帕子塞到了崔奶的手里,“奶,这是刚刚我从湖里钓上来的。”
雪兰并未深说,崔奶也只当是哪个小姐顽皮,亦笑着打开帕子。只一眼,崔奶的脸色也全变了,她先瞧了一旁的盛兰溪,见盛兰溪紧抿着唇,双手紧紧交握着,崔奶才恍然大悟。
她勉强笑着圆场面,“这也没什么,许是哪个贪玩的丫头把帕子落在湖里了,你们快继续钓鱼罢,我还要去宴息厅瞧瞧去呢。”
崔奶走了两步,盛兰溪赶了上去,俯在崔奶了耳边说了句什么,崔奶点了下头,按了按盛兰溪的手,走下了石桥。
待崔奶走远了,盛兰溪也无心再钓鱼,她挨着雪兰站着,低声道,“我刚刚告诉给大表嫂,朱家小姐们可能看到了那个帕子……不然她们不会就走……那个针法……实在是太显眼了……”
雪兰沉默了,若是朱家小姐知晓,大概会觉崔四小姐极不齿罢。不必看那诗,有些学识的人都会知晓,睚眦嗜杀喜斗,除了把它刻在刀剑上,谁还会再想着把它绣帕子上呢?而就像它的身份……龙二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礼物
雪兰的心思转了又转。
这帕子出现得似乎太过巧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掉到湖里呢?会不会是有人想把崔四小姐的丑事大白于世人面前?
因一块帕子,雪兰和盛兰溪都没了垂钓的心思,两个人就连在晚宴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朱家的小姐似乎兴致也不高,虽有崔奶极力的张罗,几位朱小姐只浅浅用过些点心,便离开了。
回到了沐恩侯府,雪兰越想越觉得此事绝非简单,她知晓的事情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