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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磨墨!”
萧烨坐在御案前,两眼熬的通红,努力与案上堆成小山的折子奋斗。叶芷青被迫留在宫中随侍,她一个大夫居然被当宫人使唤,端茶倒水磨墨,铺床叠被服侍新帝洗漱,只差洒扫跟侍寝了。
她天色未亮就被小宫人叫起,熬到半夜还得站在御书房侍候,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人在乍醒还睡与乍睡还醒之间不停切换,脑子都是懵的,闭着眼睛就开始磨墨,整个人都在打晃。
角落里站着的胡衍悄悄走了过来,小声道:“陛下,不如让老奴来磨墨,让叶姑娘去歇歇?”
他被萧炜关起来之后,没少吃苦头。
胡桂春这些年被他压在下面,虽然嘴里叫着干爹,可因为他挡在前面爬不上去,心里没少恨他,私底下也下了黑手折磨他,老东西生命力旺盛,居然保住了一命。
萧烨上台之后,将萧炜圈禁的宫人审问明白之后,就将他放了出来,依旧将胡衍放在御前侍候,还当他的大监。
胡衍瘦了一大圈,倒是一双眼睛冒着精光,似乎比过去可怕许多。
他到底是在御前侍候了魏帝一辈子的人,眼睛毒的很。萧烨强迫叶芷青留在宫里,两人打个照面,他就从萧烨的眼神里揣摩出了意思,转头就改口称她为“叶姑娘”了。
叶芷青是当真困的狠了,握着墨条机械性的磨动,人却已经进了黑甜梦乡。
萧烨以食指抵唇:“嘘——”他轻轻起身,绕过御案到了叶芷青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对方只是困的松开了手里的墨条,胡衍眼疾手快,抄住了掉下来的墨条,眼睁睁看着萧烨将人抱进了寝殿。正在犹豫要不要吹熄了宫灯,没过一会萧烨便已经从内殿转了出来,又坐下开始批折子。
得!这位爷还真是一贯的怜香惜玉!
萧烨入京,原本就是得到密信带着府里的护卫幕僚悄悄入京,妻儿留在两淮。成功便罢,满府荣华富贵,若是失败,他也早安排了人手送妻儿出海,前往流球避难。
如今宫里连一位贴身侍候的都没有,叶芷青被留下来,胡衍心知肚明——这位恐怕不容易放手了。
只可怜周迁客前去安北查萧炜贩卖私盐之事,若是回来也不知要如何面对改天换地的大魏,以及……被留在深宫里的媳妇儿。
胡衍的忧心不无道理。
萧炜事败的次日,周府就得到了消息,淮阳王已经入宫,说不得这位就是大魏的新主子。
周夫人与周琪双手合十,都禁不住要念阿弥跎佛了。
贤哥儿这些日子终于渐渐忘掉了亲娘,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在两个乳母的精心喂养以及周夫人的照料之下,居然长高了一些,也更胖了些。小胳膊小腿跟藕节似的,白胖可爱。
室外虽然寒冷,但周夫人为着大胖孙子,屋里都燃起了地龙,温暖如春,小家伙只着单衣单裤,在炕上躺着四肢动来动去,特别活泛,时不时还要咿咿呀呀,要与人说话。
周夫人与周琪两个人轮换班陪着他,就盼着叶芷青尽快从宫里出来,也好将他交到亲娘手里。
“……这下可好了,萧炜被关了起来,先帝也已经没了,你大嫂恐怕很快就要被安排送出宫了!”
看在大胖孙子的份上,周夫人倒是将之前的怨怪都渐渐稀释,如今只盼着周鸿与叶芷青皆平安归来。
“贤哥儿这下可高兴了吧?你娘要回来了呢!”周琪低头去逗贤哥儿,小家伙露出个无牙的微笑,只听得“扑”的一声,一股臭味冲鼻而来,周琪手忙脚乱从他上方爬了起来,连连喊:“拉了拉了……他又拉了……”
周琪一个未婚妙龄女郎,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周身都是香喷喷的,哪里经见过这个阵仗。自从家里添了贤哥儿,时不时便要经受这么一遭。
在来福客栈的时候,叶芷青体谅她未婚小姑娘,只要贤哥儿有情况,立时便抱走处理,从不曾让她见识过,但周夫人却是亲娘,当着她的面让乳母换尿布洗屁屁,经过多少次不可描述之后,周琪依旧不能习惯于贤哥儿的“不知廉耻”,哪有人吃喝拉撒都完全不避人,当着人的面儿光着屁股被人擦洗,还一点都不脸红呢?
她猛的起身,贤哥儿还当小姑姑在逗他玩,顿时“咯咯”笑了起来,露出没牙的粉红色牙床。
乳母过来快手快脚收拾起来,擦干净清洗完毕,还拍了些粉在他的小屁股上,这才将他裹好。
周夫人没好气的将贤哥儿塞进周琪怀里:“你也真是的,小孩子哪里臭了?难吃能睡可是好事,若是碰上病病歪歪的,当娘的要掉一层肉,也未必能换个健康的哥儿!”
周琪瞪着亲娘:“我怎么觉得,自从有了贤哥儿,娘处处看我不顺眼,倒好像我是外面抱回来的?”
秦嬷嬷上前凑趣:“大小姐也别生怕,都是这样的。当了亲娘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人疼,怎么疼都疼不够,大小姐小的时候夫人也是一样疼爱的。可是等有了孙子啊,这儿女却都及不上孙子!”
此言简直说出了周夫人的心声,她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你大哥才生下来,我心疼的什么似的,现在瞧着贤哥儿,却要比他可爱一百倍!”她念叨几句不觉间又想起了出门在外的儿子:“也不知道你大哥几时回来!”
先帝停灵十四日的时候,周鸿风尘仆仆从安北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与向名受伤的护卫,还有一包帐簿。
周鸿在半道上就听说了帝京发生的事情,心急火燎也不知道家小妻儿如何了,紧赶慢赶才入了京,就听说萧烨上了位。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萧烨比起残暴的萧炜要好上不少——虽然两人之间还有芥蒂。
他进京之时,满京城挂白,街道之上行人稀少,许多店铺全都歇业致哀,连个鲜艳的颜色都瞧不见。
“大人,咱们先回哪里?”
周浩跟在他后面请示。
周鸿想想:“我先回祖宅,你先去来福客栈瞧瞧大奶奶与孩子,告诉她我跟老夫人说几句话,报个平安就回去瞧她们。”他走之时叶芷青尚未生产,也不知道生的是儿是女。
周浩打马往来福客栈而去,周鸿回了祖宅,进门就见到一众下人欣喜的迎了上来:“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等他进了后院正房,见到周夫人抱着个大胖小子从内室迎了出来,只觉得那白胖的小子让他的心都要化了,还四下瞧了瞧:“叶子也在这里?”
儿子幼小,能来祖宅,媳妇儿自然也应该在祖宅……吧?
周夫人神色一变,支唔道:“你媳妇有事,暂时不在这里。现在可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周鸿乍着手靠过来,不敢抱儿子,却又忍不住凑过去瞧:“这小子长的真壮实!叶子去哪了?”
周琪:“……”
周夫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周鸿离开之时,贤哥儿还在叶芷青肚里揣着,回来就已经卸了货,变做个白胖小子,脸部轮廓酷似周鸿,眉眼与叶芷青一般无二,长大了也应当是个俊秀的小公子。
小家伙近来吃的好睡的香,连亲娘都抛到了脑后,过的懵懂而开心。
周鸿沐浴洗漱之后,便迫不及待将香香软软的儿子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胡茬扫过他的脸蛋,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夫人忙凑过来看,但见小家伙粉嫩的脸蛋上齐齐一排细碎红痕,竟是已经划破了皮肤,隐约沁出了血珠。
“你……你做什么亲他啊?”周夫人抢过小家伙心疼不已,狠狠捶了周鸿一记。
周鸿很无辜也很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能想到他的皮肤竟然嫩的吹弹可破,轻轻扫过就破了皮,说句肤如凝脂也不为过。
他已经在尽力小心,将贤哥儿抱在怀里连呼吸都变得轻柔了起来,不过是略表亲近,小家伙就受了伤——简直比琉璃还易碎。
“不是故意的也不行!你瞧瞧你粗手粗脚,杵在这里做什么?”周夫人特别不待见的推开了儿子,催促丫环拿药膏子来,心疼的朝小胖子脸上吹气:“乖乖啊,乖乖不疼……”
周鸿低头看看自己的“粗手粗脚”,半晌无语:“……”千里迢迢回家,就得到这种待遇?
周琪在一旁抿嘴直乐,幸灾乐祸道:“失宠了吧?以前都是母亲追在你后面跑,往后啊……可难说喽!”
贤哥儿来到老宅子以后,她就完全失宠了。
周夫人将以前放在她身上的精力尽数都放到了孙子身上,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已届婚龄的闺女。
丫环拿了药膏子过来,周夫人轻柔的替贤哥儿抹在脸上,还嘀咕道:“咱们贤哥儿生的这般可爱,若是脸上留下疤痕,将来可怎么找媳妇啊?”
周鸿:母亲您想的真远!
一个连牙齿都没生出来的小奶娃,都已经开始考虑未来的媳妇儿了?
贤哥儿小脸上抹了药,清凉的药膏有止痛的功效,他渐渐止了哭泣,小脑袋直往周夫人怀里拱。
周夫人见他饿了,将他交到奶娘手里,又遣了秦婆子跟过去看,这才有暇跟儿子说话。
周鸿回来这么久,连虎妞思萱都没见,心里就更奇怪了:“母亲,叶子当真有事?”
宫里的建筑多是高大空旷,气势巍峨,远远看着或许尽显大魏国威,但真住进去之后,感觉未必有那么好。
乾坤宫里,先帝活着的时候,萧炜就清洗了一波宫人,轮到萧烨继位,又清洗了一波。
萧烨初入皇宫,手底下使唤的人手不够,便暂且用着先帝朝存留下来的宫侍维持着内廷的运转,胡衍就是这时候来到他身边的。
胡衍本来都快要被弄死了,按照胡桂春的打算,斩草除根,再不给他干爹爬起来的机会,往后才能站得稳。那知道还没下死手,萧烨就杀将了回来,将人救起来了。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过许多危险,九死一生的时候,前路茫茫,谁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在哪儿。
胡衍能活着从关押的地方爬出来,这得益于他大半生在先帝身边服侍,见过的悲欢离合太多,情感都已经麻木了,对将来会给他“养老送终”的干儿子胡桂春还有些感情。
胡桂春与黄玉成等人被捆成了一团,直接投入了死牢,只等着萧炜案审完问了,一起定罪。
胡衍沿着长长的甬道走过去的时候,迎面的霉味熟悉的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他近来闻到这种味道已经有几分习惯了,有时候盘膝坐在牢房里,还要对自己半生的记忆从头开始回忆。
是萧烨派人解救了他,又将他提拔到了御前大总管的位置。
胡衍似乎在狱中被耗干了精气神,再没过去从来都精精神神的模样。原来还有些圆润的喜兴,瘦下来之后眼皮耷拉着,好像终年没有睡醒似的,有时候缩在御书房角落里,似乎连呼吸之声也屏住了,让猛然进来的臣子们都不曾察觉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萧炜罪行昭昭,跟着他的人也没有好下场,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胡桂春在狱里的待遇可想而知。
胡衍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东西静静伏在干草上,心里略向有些怪异:“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