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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榻上没有人,夜离又转眸看向屋中的时漏,猛地弹坐而起籼。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一向浅眠的她怎么睡得那么死。
她想起昨日跟霓灵说好,一早让霓灵回棺材铺,她做回夜离直接去上朝。
如今这个时辰,早朝早就开始了。
难怪矮榻上的人不在。
完了。
那今日她岂不是缺席了早朝。
不行,迟到也比缺席强,大不了受罚。
这般想着,便一刻都不敢耽搁,风一般掀被起床。
许是闻进屋里的动静,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翠衣女子带着几个婢女微笑着走了进来,“夫人醒了?”
婢女手中端着铜盘、锦巾、漱口盅、痰盂一众盥洗洗漱用具。
这翠衣女子夜离是第一次见,看上去年龄不大,明眸皓齿,娇小玲珑,特别是微微笑着时,一双眼睛弯弯就像是天边的月牙儿,还有微微露出一截的小虎牙,清新可爱。
看衣着打扮,虽不华丽,却也是锦衣,想来应该不是下人。
此时夜离却也不顾不上这多,让几人将东西放下,她自己来。
翠衣女子示意几人照做,末了,自己上前对着夜离落落施了个礼:“寒香见过夫人。”
夜离微笑略略颔首,算是回应。
“凤大人呢?”她问了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回夫人,爷已经上朝去了。”
自称寒香,叫凤影墨爷,此女是……
“寒香伺候夫人洗漱吧。”女子乖巧地笑着,明媚如破晓的朝阳。
夜离端起漱口盅,呷了一口水,寒香眼疾手快地端起边上的痰盂,接在夜离的面前。
夜离怔了怔,将漱口水吐出。
“谢谢,你们都下去吧。”
人多伺候反而碍手碍脚,如今她赶时间。
************
金銮殿
帝王陌千羽高坐在龙椅之上,凤眸目光第三次瞥向堂下百官中的那个空位。
她竟然没来。
这是第一次,她缺席早朝。
其实昨夜回来,他也是一宿没睡。
他不应该那样对她,他知道,可是当时自己的失控,自己也是没有想到。
堂下的官员一个接一个不知在启奏着什么,他一个都没有听到。
直到一个官员提到“夜坊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关于戒坊的扩建,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拟好图纸,可今日夜坊主不在,不知是否要商讨?”
是工部尚书。
随着禁。毒力度的增大,吸毒者的收容量也越来越大,现有的戒坊已经有些容纳不下了,所以前段时间,帝王便下旨,让工部扩建。
陌千羽眸光微闪,轻轻一伸龙手,示意对方呈上来。
“夜坊主一早遣人禀报,说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早朝。图纸一事,朕先瞧瞧!”
“微臣遵旨!”
方才早朝还未开始之前,大家看到凤影墨,迟迟没有看到夜离,还调侃呢,说,怎么一个大婚,新郎都来上朝了,大哥竟然没来。
无故不上朝,可是重则杀头免官,轻则卸职反省。
原来,已经告过病了。
印象中,此人可是从未缺席过早朝。
众人想起昨夜在凤府,闹洞房之时,夜离就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看来,病得不轻啊。
另外,除了这个,其实今日早朝,大家还关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帝王脸上的那条
血痕从何而来?
这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看样子,像是被抓过的。
可,他是天子,谁敢抓他?
又为什么抓他?
众人心里就不禁七想八想起来。
原则上,抓人者,无外乎两种,一种女人,一种有利爪的宠物。
可他们的皇上已指天明誓,三年不近女色、六宫无妃,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啊,又何来女人?
宠物就更不可能了,宫里可是连只猫啊,狗的,都没有养。
那是……
凤影墨站在百官之首,眉目低敛,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中,工部尚书退下,又有一官员上前。
“皇上,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便是除夕,往年的除夕,都有赴西山温泉观鲤,除旧岁、迎鲤鱼跃龙门的来年,今年西山重建,温泉池还未完工,不知今年的观鲤是不是取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是啊,差点忘了这茬儿了。
除夕之日,帝王率领群臣观鲤的习俗是后幽建国之初,开国皇帝定下来的,代代相传,每位帝王都没落过。
这新帝登基才一年,就取消,是不是不妥?
虽有客观原因,可悠悠众口难堵,别人不这样看。
马上就有官员出列,表示不能取消。
可温泉池在修是事实啊,而且此温泉非彼温泉,这可是适合鱼儿生存的温泉,并非世人沐浴的那种温泉。
若没了此水,这寒冬腊月的,寻常地方又哪里可以观鲤?
就算可以看到,也定然看不到成群过龙门的盛况。
有人忽然想起,宁阳王府曾经有引入一眼温泉,因为曾经的宁阳王爷甚是喜欢养鱼,昨日大婚,有人看到,那温泉池还在,虽池中已无鱼,但是投些进去也是可以的。
于是便有人如此建议。
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表示此法甚好。
而作为如今宁阳王府的主人凤影墨却不知想什么想了出神,竟未有任何反应。
直到帝王出声点名:“凤台主认为此法如何?”
凤影墨回神躬身:“回皇上,微臣觉得甚好,微臣也非常欢迎皇上和各位大人来凤府,微臣不尽荣幸,凤府也蓬荜生辉。”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都听到了呢,还以为他神游界外,大家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皇上问话,大家还替他捏了一把汗呢。
“好,那就定下来,明日巳时凤府观鲤。”
************
盥洗完毕,又好不容易说服寒香,夜离便出了门。
她说,她要回棺材铺一趟,有事要处理。
实际上当然是先去戒坊。
因为戒坊近,且她要换朝服。
前门自然不能进,她从密道而入。
霓灵果然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回了棺材铺,房中无人。
三下两下将身上衣服脱掉,自衣柜中取了朝服快速穿在身上,又将头上发饰拆掉,束起,盘了个公子髻。
对着铜镜,将脸上的妆全部卸掉,拿了螺黛将细眉稍稍描粗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就准备出门。
刚一打开。房门,就碰到急急而来的福田。
“坊主,你去哪里了?早上不是见你上朝去了吗?怎么刚才宫里来人说,坊主没有上朝,如今皇上正在来戒坊的路上。”
啊!
夜离一震。
已经下朝了吗?
扭头看看时漏,的确已经很晚了。
陌千羽竟然直接杀了过来。
他想做什么?
怎么办?
快速思忖着对策,发现福田还在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哦,本来是要去上朝的,走到半路,腹痛得厉害,就又回来了,想来是昨夜酒喝得太凶了。”
“坊主几时回来的,福田怎么没看到?所以,刚刚宫里来人通知皇上要来的时候,福田还跟人家说,坊主不在。”
夜离皱了皱眉,“没事,当时腹痛难忍,回来直奔茅厕,我也没看到你呢。”
“哦,”福田点点头。
“去通知戒坊其他人,准备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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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089】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夜离带着戒坊全部事务人员刚来到大门口,帝王的马车就到了。
或许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并未坐平素的豪华龙辇,而是普通马车,可饶是如此,还是气势浩荡,因为相同的马车有好几辆。
马车一停下,夜离便带着众人跪下行礼。
丞相沈孟、缉台台主凤影墨、工部尚书方岩,还有两个大臣分别从后面五辆马车里出来,帝王坐最前面一辆,不知是端端架子,还是有些犹豫,却是最后一个下来籼。
竟来了这么多人,这架势……是带着群臣来跟她算账吗?
夜离微抿了唇,俯首在地:“奴才恭迎圣驾。”
众人随后齐呼。
一双黑底黄缎金丝龙头靴走入眼底,在她的前面站定,很近,近到对方被风吹得微扬的明黄袍角,都似乎若有似无地轻刷过她伏在地上的手背,丝丝冰凉。
“听闻夜坊主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温润如常的声音响在头顶,听不出一分情绪。
夜离怔了怔,这她还没说身体不适,他就替她先说上了,也好,她本来想找的也是这个理由。
“多谢皇上关心,已然好多了,奴才正准备赶去早朝,不想已经结束了,请皇上恕罪。”
夜离埋首未抬,目光紧紧,落在男人的龙头靴面上,缓缓而语。
头顶上“嗯”了一声,“朕此次前来,是因为工部关于戒坊扩建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工程迫在眉睫,所以朕便带着他们几人来戒坊现场看看。”
夜离长睫轻垂,没有做声。
静谧了一瞬,眼前明黄袍角自手背一掠,帝王已转身前行,“起来吧,带朕等去看看扩建的地方。”
“是!”夜离颔首,正欲起身之际,又见一双黑底云头靴映入眼底。
心尖微微一抖,顺着靴子朝上,便见绛色朝服袍角,淡淡兰麝香气轻绕鼻尖,夜离抬头,看向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果然是凤影墨。
夜离眼帘轻颤,帝王已走在前面,他还停在她面前作甚?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凤大人。”敛住心神,夜离弯唇淡笑。
男人同样薄唇一勾,一抹浅笑摄人心魂,黑琉璃一般的深瞳落在她的脸上,忽然身子朝她面前一倾,吓得夜离不轻,不知他要做什么,本能地朝后一让,却发现对方只是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想要将她扶起来。
“大哥的脚可好点?”
一颗心大起大落,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脚踝未好,想要起身的确有些不易,便也不跟他客气,就着他的力度从地上站起,“多谢凤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夜离又跟后面几人略略颔首算是致意,便一起追随已走得有些距离的帝王而去。
凤影墨不紧不慢跟在边上。
“灵儿的脚大哥也不要担心,昨夜我给他揉了揉,已然好了不少。”
“谢凤大人。”
“她可比大哥舒服,我出门早朝的时候,她还睡得正香呢,这会儿指不定都还没起。”
夜离笑笑,“她懒散惯了。”
虽未动声色,可夜离自己知道,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怎么觉得男人话中有意呢。
应该不至于啊,就连嘴唇破皮的地方她早上都上了遮瑕的东西。
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夜坊主!”
前方帝王在唤。
“奴才在!”夜离紧步上前。
待她走近,帝王又朝前走了几步:“你过来!”
夜离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闻见帝王此举停下来的几人,拾步跟了过去。
帝王伸手指了指后院的那几棵树,问向夜离:“到时扩建,这后院得拆掉,这几棵树,夜坊主准备怎么办?”
夜离一愣,这也需要问吗?
后院要改建成房屋,树当然是不能
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