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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凌芙带着朱辞镜和凌茴与小肥狗玩闹了一回,又去院外空场上看着父辈宰猪杀羊。朱辞镜愕然,在尚都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下人们去做,他也并未亲眼看过,一时也新奇的很。京中诸贵视屠宰为粗俗之事,在沧州竟有几分热火朝天的气氛来。
凌茴拉着朱辞镜站在一口车轮般的大锅前,指着锅中将沸的热水道:“这水是烫猪毛的,拿这个净水,天寒不生冻疮。”边说边示意朱辞镜试试,朱辞镜挑了挑眉,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大有你不试我不试。
凌茴不疑有他,只伸了个指尖,想轻轻撩一下试试烫不烫。没成想,旁边不知何时钻出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抓着凌茴的手就往锅里按,幸亏朱辞镜反应得快,一把将他推翻在地。
凌芙在一旁看了个正着,心里不由暴怒,见那人倒在地上,上去便一阵拳打脚踢。
那孩子蜷缩在地上不起来,扯着嗓子使劲干嚎:“欺负人啦,欺负人啦,三个打一个,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凌茴闻言,见她姐姐打得差不多了,也不客气,瘪瘪嘴,赖在朱辞镜怀里,自己捂着小手手,哇得一声哭出来,哭声直冲云霄,将一旁忙活的大人都引了过来。
小孩子间的玩闹,大人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可孩子哭得这般委屈凄烈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凌鉴放下手中的物什,忙走过来将凌茴抱在怀里仔细安慰着。
凌茴抽抽噎噎的伸出通红的食指,哭得断断续续的说:“云哥哥捉着璎璎的手,使劲往沸水锅里按,被烫得可疼可疼了,呜呜呜,可疼可疼了。”凌云是凌茴八叔家的小儿子,与凌芙同岁。
那边凌云被凌芙揍得在地上哎呀哎呀的直打滚,凌芙向来机灵,打人只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踢,又疼又解气。
凌芙见八叔面露不快的看着她,也不忍什么,出口问道:“八叔,我倒不知道凌云使劲将璎璎的手往沸水锅里按,是何居心?别人看得下去,我这做姐姐的可看不下。”
被凌芙占了先机抢白一顿,凌八倒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尴尬的笑了笑:“小孩子间的玩闹,做不得真。”
凌芙气急,还欲说什么,被凌鉴出口制止道:“芙儿,退到一边去。”凌芙刚退下,便见凌老爷子脚底生风的朝这边走来。
托爹爹的身高优势,凌茴早一步比众人更先看到凌老爷子,当即便又捂着通红的小胖指头在凌鉴怀里委屈的抽搭起来,天可怜见的。
“这大年下还不抓紧,都杵在那里做什么,年不过了。”凌老爷子厉声问道,及走近才听到凌茴断断续续的哭声,又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凌茴刚刚故意将通红的小胖指头露出一截,极其醒目,凌老爷子道:“这是烫着了?”凌茴圆溜溜的杏眼里盛满泪水,委屈巴巴将刚刚对凌鉴说得话又重复了一遍给凌老爷子听。
见凌云还躺在地上,凌老爷子不由怒道:“不知轻重的东西,还不起来,难不成等着人抬呐,不像话。”
凌云起先是真疼的起不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被太爷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骂,一时面上下不来,哼哼唧唧的也要哭,被凌八横了一眼吓住了,要哭不敢哭。
凌老爷子从凌鉴手中接过璎璎,对众人道:“云小子在年宴前,好好待在自己院里学学规矩,不准出来胡闹,被我看见了,定是狠罚不饶。你们几个大的,还杵着干嘛,今天干不完活都不准吃饭。”
凌老爷子抱着凌茴哄道:“璎璎跟太爷爷写春联去,太爷爷屋里有新甩的糖人,璎璎喜欢什么样式的,太爷爷都给你甩。”凌茴拧着眉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下巴,由着太爷爷抱走了。凌老爷子终究年纪大了,走半路便抱不动了,不由深吸一口气吐槽道:“你这丫头可真胖啊,真胖。”
凌茴颇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头道:“爹爹说能吃是福,我这都是福肉。”见凌老爷子抱她实在费劲儿,便弱弱的添了句,“太爷爷,我可以下来自己走,您牵着我的手就成。”
其实,刚刚幸亏朱辞镜出手迅捷,她的手指只进了个指尖,手指通红是被沸水上的热气燎着了,没什么大事,不过刚刚真有被吓到。
凌老爷子牵着凌茴的手走到正院,亲自拿冷水将凌茴被烫到的地方在冷水里浸了浸,又拿出烫伤药来给她抹上,想了想,又在外面给她包了一层纱布,叮嘱她不要碰水,弄完这些,才领着凌茴去甩糖人,把凌茴哄得咯咯直笑。
见书桌上摊着将将裁好的朱砂纸,凌茴猜想刚刚一定是太爷爷忙活的太累了,出门溜溜,便将她溜了回来。
凌家重孙辈的,见了凌老爷子便跟鼠见猫一样,怵得狠,唯独凌茴不怕他,还敢揪他的花白胡子戏耍,小嘴儿又甜乖的很,总能把人哄得找不到北,其实凌茴人小心细,知道爹爹是太爷爷的心尖子,自己又是爹爹的心尖子,同理可知,自己也是太爷爷的心尖子喽。
凌老爷子见凌茴一直在瞧案上的红纸,不禁乐呵呵的说道:“璎璎也整一幅吧?!”
凌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太爷爷可别嫌我废纸啊,就是……就是字丑也不准笑话我。”
凌鉴颇好金石字画,自己有个小库房,专门收集这些玩意儿,寻常人不知在何处,也无法靠近,只凌茴进出自由,有时还跟在凌鉴后面仔细看他拓金石上的字。
凌茴得凌鉴的喜欢,除了这丫头实在人娇嘴甜会哄外,也着实因为凌茴于金石字画上的天分极高,许多凌鉴难以拓下来的东西,凌茴涂涂抹抹敲敲打打便能拓出来,凌鉴将之视为瑰宝,放在身边,亲自教养。
凌茴打会提笔起,便跟着父亲描大字,那些字都是从上古青铜器物上拓下来的,凌鉴又将其放大,供她临摹。
故凌茴小小年纪,笔锋不俗,不似时下世家贵女那样只习些簪花小楷。凌茴落笔古朴雄拙,又因年纪小腕力不足,在这份古拙上平添了几分女子独有的英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璎璎饿了。
凌老爷子越看越心惊,这字甚有气势,不像三岁娃娃写出来的,若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化,那往后还了得,可惜,可惜是个女娃。转念又思及他孙子往日作为,便觉得如此教养,女娃将来也不会太差,是了,前朝覆灭后,凌家便成了众矢之的,男孙如此聪慧的话,难免惹眼。
及往下看去,看到横批时,凌老爷子呵呵一笑,这个小促狭鬼,眼看到午膳的时候。凌老爷子大手一挥,吩咐人将炖好的排骨端上来,是以别处都忙的人仰马翻,正院爷孙几个守着一盆排骨啃得欢快。
凌老爷子暗中打量了朱辞镜一番,见他虽说岁数小,但龙章凤姿,相貌颇不凡,隐隐与前朝太子很有几分相像。凌家的事儿,哪件能瞒得过老爷子的火眼金睛,这孩子的身份,他心里门儿清。想凌氏一族隐居渤海,韬晦多时,等的便是时机,听说公主有意认他为嗣子,既然皇族有后,仔细筹谋,未必不能翻身。
思及此处,凌老爷子眸中一暗,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颇有几分怅然。英雄迟暮,他少年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人人交口称赞的少年将军,凌家玉树,上有贤君恩惠,家族庇佑,中有兄弟扶持,下有兵将拥戴,春风得意,鲜衣怒马,莫过于此。
一朝夺嫡引发的政乱,异族起兵乘虚而入,使一切都变了颜色,他的阿姊孝献皇后被叛军杀死,他的哥哥凌大将军被乱军围剿,太子殿下被生擒到叛军所设的尚都,先是囚禁,再是被叛党用牵机一引毒死。
犹记得突围那天他哥哥千叮万嘱,一定要救出太子殿下,他还是晚了一步,带着凌氏残部隐入尚都时,太子已然被毒杀,蹉跎将近半生,霜霜那孩子并不热衷复国,多劝无益,人呐,都有自己的缘法。凌老爷子打量了半晌朱辞镜,冷却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了。
朱辞镜不动声色的将排骨上的肉撸下,悉数放到凌茴的蒜醋碟子里,见小家伙吃一脑门子汗,怕她染了风寒,便用帕子替她擦掉。
凌老爷子吃饱喝足便向朱辞镜问道:“等来年开春,凌家学堂复课,你只跟着武师傅学即可,其余的鉴儿自会教你,不必上文学堂。”
朱辞镜放下筷子,恭声称是。
凌茴吃饱后,便有些犯困,朱辞镜带着凌茴告别老爷子,准备回彤辉院午睡。不想半路被三个半大男孩拦住了,朱辞镜拿眼一扫,便知这是三房的人,不用琢磨也知道是为了早晨那事儿。
凌茴见是三房的堂哥,心下不喜,这几个人惯爱捉弄他,带着满满的恶意,都超脱了小孩子玩闹范畴了,每次非得她受伤挂彩,他们才肯善罢甘休。
朱辞镜见那三人来者不善,低声在凌茴耳边说道:“等会儿我放下你,你就赶紧跑。”
凌茴拨楞着小脑袋,表示不行,她哪能放哥哥在这里挨打呢,她吃饱了,有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的周末存稿君(????ω????)
☆、第二十五章
那三个半大小子也不废话,只嚷嚷五伯家来了新弟弟,要认识认识。男孩子间所谓的认识就是不打不相识的意思,其实认不认识无所谓,核心在打,挟公报私。
说话间便要上手推搡,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叱:“你们干什么?”原来凌芙吃完饭定要帮太爷爷收拾一下,便晚一步出门,又惦念着凌茴,心里有些急,偏偏这时碰见大伯,大伯非得拉着她一起玩。
因着大伯是个痴儿,跟个五岁的孩子一样,凌芙少不得哄一番,正哄着哄着,便哄出一番痴言傻语,说有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推推碰碰的游戏。
凌芙不由眉脚一跳,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璎璎便在那群人里,有人贼心不死又去找璎璎的麻烦。她一向清楚,她这妹妹磨人的很,甚少搭理别人,更别提和别人一起玩耍,原先都是缠着爹爹,后来来了新弟弟后便一直缠着新弟弟,怎么可能会跟别人做游戏。凌芙心下一想觉得不对劲,连忙拽着大伯一起去寻凌茴。
果不其然,三房的几个孩子正欲对朱辞镜动手,凌銮一看这么多人热闹的不成,当即开心的拍手:“我也要玩,我也要玩,算我一个。”
大家一瞧,又是那个傻子,也不将他放在眼里,看他站在朱辞镜面前有些碍事儿,想一把推开他,凌銮以为大家和他做游戏,便也有来有往的还手了。
这些都是半大孩子,哪里是凌銮的对手,凌銮手里又没个轻重,一推便将人掼在地上,那几个孩子平常霸道熟了,只有欺负别人的,哪有被人欺负的,又见大伯是个傻子,没什么好怕的,三个孩子一起上,凌銮身材魁梧,颇有把子好力气,拎小鸡似的,拎起三个孩子便转起圈来。
有那机灵的,逮住机会,便在凌銮臂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虽然冬天都穿棉的,凌銮还是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手下一松将三个孩子狠狠一甩,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个孩子叠罗汉般摔在正赶回房吃饭的凌家诸子面前。
凌鉴眸光一寒,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凌茴瘪了瘪嘴,看了她爹爹一眼,没说话,因为她深谙恶人先告状之理。
果不其然,那三个孩子相继哎呀哎呀爬起来,忙七嘴八舌的回道:“弟弟妹妹一起玩耍游戏,大伯上来就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