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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辱斯文。”秦叙见状直摇头,道:“若是被你祖父看见,定要气歪了鼻子。”
陈厚绩扯开了领口,真的觉得畅快了许多,一壶茶水似乎也将心头火给浇灭了,整个人冷静多了——
真是的,怎么跟整个妖人较劲来了。跟他较劲,他若是想不通,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自己果真是蠢。
京城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秦国公府的秦小公子男生女相,面如白玉不说,那一身的“冰肌玉肤”真是一掐一把水印子,肌肤好的让费尽心思保养的女子都要嫉妒眼红。
从来没听人说过,秦小公子还有一身好功夫的。
而说起陈厚绩与秦叙的相识,也是几年前的一个偶然,这两个小少年都乔装打扮独行出门,恰好也是在那鹊桥街上,生的娇柔秀美的秦小公子被人盯上了,一把迷药捂了嘴,就将人拖到了暗巷中,送回了窝里关起来,准备将其养成个小倌儿卖个好价钱。
秦小公子心头恼火,将计就计到了正地儿见到了正主子,再忍不住,暴起伤人。但他当时还没有今日这么俊的身手,打不过那许多护院,眼看就支撑不住要逃的时候,恰巧路过的陈厚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个人并肩打了一场,最后的结果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所以,陈厚绩是绝对知道,秦叙是有功夫的。从前已经很不错,这两年更是越来越进益了,尤其是轻身功夫。即便秦叙从来不承认当年是陈厚绩救了他。因为“他又不傻,打不过总能逃得掉的”。
但说出来,谁会信呢?
看看,他的手腕被稍微用力抓紧了些,就要出淤青。这样娇的体质,怎么吃的苦练功夫?
而且,明嘉郡主有一次听了陈厚绩的怂恿,冷不防地一鞭子就抽向了毫无防备的秦叙。让陈厚绩目瞪口呆的是,秦叙当真就忍不住了没还手也没躲闪,任由那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身上!
一身上好的锦袍都抽烂了!
鞭尾扫过秦叙的脖子,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痕迹!足足过了半个月才消下去!
那一次,明嘉郡主被皇太后狠狠地训斥一番,又被押着向秦叙道歉……后来也成为了朋友……这些不提,反正,明嘉对当初她的亲自试探得出的结果深信不疑,绝不会相信,秦叙是个高手。
明嘉是不会相信的。
陈厚绩心中不明白这一点,当即也不再提这个,而后从秦叙的话中抓住了一个漏洞,心情大好,得意地道:“老爷子可不是那种迂腐刻板的,会说出有辱斯文这种话。你还是别替他老人家操心了。”
陈老尚书是文人,却绝不迂腐,反而豁达明理,不会认为习武就粗鲁不堪,从商就是市侩唯利。陈老尚书就两个儿子,一个窝在国子监就是不愿意沾染政务,一个明明聪慧却不肯钻研科举,反而走荫封,说自己的能耐不在读书,而在实干上。两个儿子都容下了,到了孙辈,男丁多了些,陈老尚书自然就更加宽容,从不干涉孙辈的选择。只要个人品德不出问题,他都是支持的。
陈厚绩崇拜自己的祖父,爱戴他,不是他是多厉害的老大人,而是因为他这种对儿孙人生发展的态度。能当陈家男儿,实在是幸运。
秦叙不是不知道陈老爷子的为人。他只是知道,只要提到自己的祖父,他的这位好友再大的心气都能平了。玩笑归玩笑,打闹归打闹,总是要坐下来说话的。
秦叙可不想将陈厚绩给气坏了。他一直都注意着分寸呢。
☆、047 花瓶
“陈二侠这是在为何烦恼,不如说来听听。”
秦徐用手中折扇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道:“与刚才那对姐弟有关?”
“你怎么知道她是小姑娘?”陈厚绩愣了一下,而后瞪大眼睛问道:“不对,你有跟踪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什么跟踪,多伤情分呐。”秦叙感慨摇头,道:“我本来就在鹊桥游乐,刚好瞧见了你正在招呼小朋友,没有上前打扰罢了。恩,我猜猜,那般年纪,又是姐弟,又是姓沈的……你陪着的,莫非是你那小表妹和小表弟?”
陈厚绩的姑母回京来,他多了一对儿表亲,尤其是多了一个小表妹,作为好朋友,秦叙还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十多年前,陈厚绩的姑母,陈大小姐,还是京城名媛,是数一数二的明珠。只可惜,后来嫁到了外地,听说是因为容颜有损……
人若是脑子好使,只一点儿消息,就能做出许多联想来。
秦叙在鹊桥街远远看见了陈厚绩在陪着两个小孩子,立即就知晓了这两个小孩子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一转念的事情,毫不费力。
他之所以跟着陈厚绩,仅仅是因为他觉得,陈厚绩的那个小表妹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谁家的姑娘头一回逛闹市,稀奇和兴奋是一定有的,但却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她分明看到了有人行窃,居然没有声张,不是害怕,而是很有兴趣地在看……
这很古怪。
人人都知道,偷盗是不好的。
若是被他看见了有人偷东西,他十有是会喝止的。大约是因为早就被教导了的是非和正义?秦叙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制止……那么,那个小姑娘的反应就有些古怪了。
这让他十分好奇。尤其是后来,她居然买下了一对儿描画了胡姬的琉璃瓶。
他难得好奇,所以就一直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后面,跟了一路。
秦叙此刻的表情,眼中的闪烁,让陈厚绩立即警惕起来:“秦幺,你想干什么?”被这个妖人盯上的人,几乎总会被整的很惨,由不得陈厚绩不警惕。
“见你陈二侠烦恼,想表达一下关心罢了。”秦叙懒洋洋地道:“别跟炸毛的刺猬似得……陈二,你这样,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陈厚绩冷哼一声。
此时茶博士过来,给他们换了新茶,上了点心干果。有外人在,两个人都住了嘴。
待茶博士忙完了退出去,陈厚绩差不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却依旧不肯说出自己为何生闷气,而且再一次警告秦叙道:“不许你打他们的主意。”
顿了顿,他做出了一些解释:“……姑母心有郁结,姑父心气高傲……反正,你不准在里头搅合事儿。”
“切,我秦叙是那样的人么!”秦叙翻了个白眼,盯着房梁,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沈柔凝到了家,才换了衣裳,沈柔清同沈柔澜就来了。
“两位姐姐来的正好……”沈柔凝招呼她们,指着榻上那两个柳条筐,笑着道:“我买了许多小玩意儿回来,也不知道姐姐们喜欢什么……既然姐姐来了,刚好挑一挑。”
柳条筐编的结实,但也不过是用那最常见的柳条儿编的,不值几个大钱。那筐子装着的,更是各种粗糙廉价的小玩意儿,总共加起来能不能值一两银子呢……沈柔清看了一眼,立即就嫌弃地撇了撇嘴,很快就掩饰住,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那些东西,却并未动手,口中问道:“四妹妹怎么买了这么多!”
“当时在街上看到时候,个个都觉得有意思的很,问了价钱又不贵,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现在看来,都是没用的,倒是有些浪费了。”沈柔凝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果真是乡下来的,没个见识……幸好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去,不然肯定要丢人现眼了……沈柔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意地拿起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小马,问道:“这些都是在哪里买的?”
沈柔凝就说起了鹊桥街。
鹊桥街当然是有意思极了的。
沈柔清和沈柔澜当然也没有去过。
沈三太太绝不会让她们去那条闹街上冒险。
她们本来也对里面的各种玩意儿和各种杂耍好奇,也向往过,但此时听沈柔凝兴致勃勃地说着里面的见闻,沈柔清突然就觉得,去那种乱七八糟的混乱之地,买回来这些粗糙无用的东西,简直就是自降身份自甘堕落,很快对鹊桥街生出抵触来。
沈柔清将手里的小马丢进了柳条筐里,道:“四妹妹若是喜欢这些,让我娘去给你请了手艺高明的匠人来做好了。你看看这些,这木头上面的毛刺都没磨平呢,把玩起来,万一扎了手,可是会疼的。”
沈柔澜本来也拿了一个小桃木梳子在看,闻言也将那梳子放下了。
“哦。”沈柔凝并不在意,闻言从许多小玩意儿中间翻出了两个小木盒子,打开示意沈柔清和沈柔澜瞧:“两位姐姐请看,这里是两个琉璃瓶子,上面画的人都跟我们生的不一样呢,姐姐们看着喜欢吗?”
琉璃还是个稀罕东西,很能值一些钱的。
沈柔凝买的这一堆东西里面,最贵的就是这两个瓶子了,一共花了她二十两银子呢。两个瓶子上面画的都是胡姬女子,一个头发是黄色的,一个头发是棕红色的,俱是打着大大的卷儿半散着,连个发髻也不梳;她们头上带着宽大的样式古怪的帽子,帽子上还插着一两根羽毛……尤其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居然是露出一大片领口肌肤和脖子,光着上面半截手臂,反而在小手臂和手掌上戴了层白纱手套……浑身上下,眉眼之间,露出热烈和多情,让人一见就不禁要红了脸。
沈柔凝记得,自己要买这两个瓶子的时候,陈厚绩的神色十分的古怪。他应该是有几次都想要开口阻止的,奈何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还表达,只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她买了下来。
按照时人的观点,这两个女子,别不多说,单这衣着打扮,就是伤风败俗。被男人们买去都会惹人鄙夷,更何况沈柔凝一个小姑娘将其买下来不说,还公然说漂亮好看。…………
☆、048 翻脸
沈柔清扫了一眼那瓶子就慌张地转开眼睛,恼的俏脸通红,瞪着沈柔凝道:“你怎么会买这种不要脸的瓶子!真是的!难道四婶娘都没教你……”
“这瓶子怎么了?”沈柔凝打断了沈柔清的话,言语间,有了些冷意。她绝不愿意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对沈四太太的不尊重。
沈柔澜忙拽了一下沈柔清,对沈柔凝赔笑道:“那个,四妹妹,姐姐的意思,这种瓶子上画的画儿瞧着就让人脸红,四妹妹不应该买回来的。让旁人瞧见了,难免要多想的。”
沈柔清扭过脸,已经十分愤怒地道:“幸亏你出门扮的是小子!不然,让人家知道你是沈家姑娘,我们几姐妹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沈柔凝沉下脸,道:“我倒是不知,不过是一个瓶子,就能让人没脸了……二姐姐还是赶紧请回吧,再待在这里,眼睛都要污了。被人知晓,坏了二姐姐的闺誉。”
沈柔凝从来都是言笑温柔的,什么时候冷过脸。而在这个家中,沈柔清也从未遭受过任何人的冷脸。沈柔清见沈柔凝出言赶人,当即脸上挂不住,瞪了沈柔凝一眼之后,一转眼就跑了出去。
她跑到院子里,见沈柔澜没有跟上来,立即喊道:“妹妹!”
沈柔澜只来得及同沈柔凝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匆忙跟了出去,跟在沈柔澜身后,离开了房间。
“姑娘……”夕颜有些担忧。
“无妨。”沈柔凝摆摆手,之前沉冷的脸色很快缓和了。她坐在炕上,将两个柳条筐中的各种玩意儿捡了捡,划出了一小堆,对夕颜道:“这些都是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