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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柬之一把年纪,且又沉浸朝政,自不是个风花雪月的性子,然而听了李素节这两句,青年脸上的悒郁之色让他心头一动。
反复忖度利弊,张柬之道:“既然这样,那么……就遵从殿下的意思好了,但是殿下最好不要伤害了那女子,免得以后……”
张柬之这自然是多虑了,李素节非但不想伤害虞娘子,反对她太过好了些,甚至……
………
虞娘子握着阿弦的手:“我原本很怕你找不到我而着急,幸而张参军告诉我,你随着天官回了长安,天官也托付了张参军照料我,我这才放心。”
阿弦问:“那么郇王对你如何?他有没有为难你?”虽然对那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青年印象不算太坏,但他身旁毕竟还有个可怕的萧子绮。
虞娘子脸上微红,摇头道:“没有,殿下他对我、对我极好。”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虞娘子微微低头,又道:“前些日子,殿下问我是不是想念长安,他对我说你很快要跟天官成亲了,问我要不要回长安跟你相聚。”
后来虞娘子才知道,是崔晔派了一名亲随来至申州。
其实大臣派亲随出京,跟亲王们暗中有交际乃是大忌,由此也可见崔晔为了让阿弦安心,亦不惜冒险而为。
但也正因为崔晔派人亲临,李素节也由此知道了他的心意,又加上当时虞娘子病了一段时候才好,李素节明白她心里记挂长安的阿弦,两下权衡,这才忍心动念。
阿弦却觉着在提到郇王的时候,虞娘子的反应有些奇异。
虞娘子笑笑:“所以这一次我能回长安,一来是天官去信之功,二来,殿下他也知道我心里挂念你,所以才答应让我回来,如果他是个坏人,当然不会这样为我着想了。”
这倒是未必。
如果李素节是个有心机的坏人,正该知道朝中的官员是不能得罪的,何况以崔晔跟阿弦的关系,阿弦的婢女在李素节的手里,只要崔晔肯,一定有百十种吹灰不费的法子让郇王惹祸上身。
只不过郇王并不似萧子绮般狡诈多计而已。
阿弦止不住疑惑,总觉着虞娘子在提及沛王的时候,目光闪烁,脸色变化,却并不是忌惮或者畏惧等等,反而是类似暗怀欣悦般的情绪。
“姐姐……你跟郇王……”阿弦皱眉,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虞娘子先是睁大双眼,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
顿了顿,虞娘子道:“是。”
阿弦张大了嘴:“啊?”
虞娘子本来不想跟阿弦提这件事,但是一来她自己无法掩饰,二来,以阿弦的能力,就算自己不说,阿弦却不一定不会知道,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何况撇开面上有些过不去,虞娘子其实不想瞒着阿弦。
虞娘子道:“开始的时候我还很讨厌他,因为他不由分说把我带到了王府,跟你分开,但是……”
李素节原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又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当然就也知道了他悲惨的身世,虞娘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无愁山庄他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戴着丑陋的面具。
他并不仅仅是为了隐藏身份,而是因为他打心眼里不想面对自己,在李素节看来,也许……自己的母亲萧淑妃的死,也跟他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跟萧子绮疯狂的愤怒跟报复不一样,李素节的愤怒……多半都在他自己的身上,他觉着自己如果不存在,母亲就不会跟武后争锋,最后也许就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虞娘子自己的身世本就极为可怜,如今明白了李素节的身世也是如此,正像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一样,心中起了对他的惺惺怜惜。何况李素节对她关怀无微不至,起初因她负伤,甚至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旁,每次从昏睡中醒来,虞娘子都会看见青年带着悒郁的清秀脸庞,她原本有些冷硬的心,就像是被融化了一样,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变得很软。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阿弦沉默。
红着脸,虞娘子忐忑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你放心,以后、以后我再不跟他见面了。”
“我没有,”阿弦忙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郇王他……他是真心对姐姐好的吗?”
虞娘子见她仍是半信半疑:“你放心,是真心假意,我是看得出来的。就像是先前……我知道少卿跟天官对你都是真心的一样。”起先一句还说的郑重,到了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嫣然一笑。
阿弦笑道:“我是替你担心着想呢,又拿我玩笑。对了,你难道没听过,少卿跟赵家也定亲了么?”
虞娘子点头:“这个也听说过了,唉,是有些可惜了。”
阿弦问:“可惜什么?”
虞娘子道:“可惜了一女不能嫁二夫呀!”
阿弦大笑:“好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阿弦原先困倦要睡,见了虞娘子,顿时便精神十足,当夜两人便同榻而眠,联床夜话的,子时过后才各自睡着。
当夜,阿弦却也又做了一个梦,正是有关虞娘子的。
看样子,像是在申州的郇王府。
郇王李素节似是病了,大夫侍女们穿梭不停,又捧了药送上来。
李素节却并不喝,举手把药碗扔在地上,咳嗽道:“你们都出去,不必伺候,一个都不要在我面前。”
众人畏惧,忙都退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是虞娘子端了汤碗走了进来。
榻上李素节听见动静,才要喝骂,回头见是她,便哑口无言。
虞娘子道:“殿下不吃药,这病怎么才能好?”
郇王道:“我若是死了岂不是更好,你就可以回长安去了。”
虞娘子道:“殿下如果这么盼我回长安,也不必死,就说一声,我即刻就走了。”
郇王色变,瞪大双眸,仿佛是怕她立刻走掉。
虞娘子看他一眼,端了药碗过来:“好好地吃了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闹脾气?”
李素节本似乎要发怒,但听了这句,那眼圈便飞快地红了,他转过头去,一语不发。
虞娘子又唤道:“殿下……”
李素节道:“你们都不用理我,若是早点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虞娘子沉默:“我知道你心里苦。”
李素节身子轻颤,忽然举手掩面,虞娘子眼睛微红,举手板着他的肩膀:“听话,把药喝了。”
郇王不喝药,却一把将她抱住:“别离开我!”
那药几乎都洒了出来,虞娘子一愣,继而轻声道:“你喝了药再说。”
郇王把药接过来,仰头喝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虞娘子看着他急切的带泪的脸,轻声一叹,张手将他抱入怀中。
………
阿弦猛地一个翻身。
突然想起虞娘子已经回来了,她忙爬起身来,却发现身旁并没有人。
忙跳下地,还担心昨夜是自己喝醉了也做了个虞娘子回来的梦。
门吱呀被推开,就见虞娘子从外走了进来,她笑道:“我正要叫你呢,可巧醒了,快些洗漱,做好了早饭了。”
阿弦打量着她,终于问道:“姐姐,郇王……郇王想娶你为王妃?”
虞娘子一听,脸上的笑陡然收住:“你……”她早知道有些事瞒不过阿弦,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阿弦道:“他是真心想娶你吗?”
“他……他只是随口说的,”虞娘子勉强一笑,道:“你总该知道,他是王爷,一来亲事未必会由得他自己做主,二来,我的身份也匹配不上……”
不知不觉说了这几句,虞娘子又后悔,忙道:“不要管这些无所谓的事,横竖我又从没想过嫁人,一辈子是跟在你身边儿的,别说了,快些洗漱了吃饭。”
她生怕阿弦再追问一样,忙不迭地出门,催人送水进来。
自打虞娘子回来后,筹备婚礼的事便更如虎添翼,崔府派来的人毕竟并不是阿弦贴身跟随的,且还隔着一重,有了她就好多了。
一些别人想不到的,虞娘子却都会给算计到,有些她们无法近身做不到的,却也可以都交给虞娘子。
不知不觉,过了四月,眼见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也距离婚期更近了。
阿弦自己原本没十分在意,只仍按部就班地去户部当差而已。
然而不管是在部里,还是素来相识的那些官员们,以及街头巷尾已经认识了她的百姓,若是会面,无不面上带着会心而奇异的笑意,弄得她也有些“尴尬”。私下里就对虞娘子抱怨:“我现在知道戴面具的好处了,至少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虞娘子笑道:“他们也没有恶意。”
阿弦道:“但有时候那种过分好奇的好意,却也叫人有些承受不了。”
“这才是开始呢,”虞娘子说,“以后若是嫁了过去,仍是免不了被人盯着猛看,有那些没出息的,还得背地里指指点点呢。”
阿弦长叹了声:“被人盯着当怪物似的瞧,实在讨厌的很。”她忽然又说:“奇怪的是,他们只对着我死命的打量,那天我瞧见阿叔,眼睁睁看他走过,却没有人敢直直地盯着他看,更没有人敢拦住他颠三倒四地胡说,实在不公平的很。”
虞娘子笑出声来:“何止那些人,我瞧见天官,至今也仍得屏息敛气,哪敢大胆地胡乱张望?”
这日,阿弦要递一份公文给尚书省,出门的时候,恰遇上了周兴。
对这位昔日曾“共事”过一段时候的大人,阿弦总有种“敬而远之”的本能,虽然周兴看似为人不错,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见了阿弦,并不过分亲近,也并不显得冷淡傲慢。
可虽然他的举止行径不算讨厌,但那股本能地“厌憎”感仍是挥之不去。
周兴道:“女官辛苦,天热,女官怎么不叫底下人代步?”
阿弦便敷衍:“因是要紧公文,且要当面解释,所以才来了。都事从哪里来?”
“我方才也有公干往吏部走了一趟,”周兴说罢,忽地似想起一件事道:“我看吏部有个叫高建的,据说是陈郎官……哦不对,现在该改称为右卫将军了,是你们的同乡?”
在半个月前,圣旨下,陈基被提拔为金吾卫右卫将军,这也是让臣民为之意外的另一件事,毕竟武懿宗才遭贬斥,本以为身为武氏女婿的陈基,前途也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竟然会再度高升。
阿弦见他提到高建,只得道:“是啊。不知怎么了?”
“没什么,”周兴干瘦的脸上冒出笑意:“只不过我听犬子说之前在豳州跟女官认识,还多承蒙过女官的教诲,没想到咱们这几个人竟是这样有缘。”
的确有缘,不过大概是什么孽缘。
阿弦也只得干笑了声。周兴道:“既然都是同乡,改日我做东,大家聚一聚,不知女官肯不肯赏脸?”
阿弦本要一口拒绝,然而想到“周利贞”,反答应了。
周兴笑道:“好的很,等我再约一约右卫将军,只是他如今越发贵不可言了,想必也难请的很。”
自户部回到怀贞坊,才进门就叫嚷身上热,虞娘子最知她的意,先前早叫人准备了洗澡水,当即赶了她去。
阿弦洗漱完毕,却见家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竟正是太平。
之前两人在宫内相认后,对太平而言,就像是生活中多了个可以信赖跟倾诉的对象一样,她年纪正小,是个爱玩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