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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道:“之前那些人说以他的出身资历,能够到六品官已经不错,当初他求娶武馨儿的时候还人人嘲笑呢,没想到时来运转,竟给他挖到金了,武懿宗将是一飞冲天之势,只怕他将来还真的是无可限量……”
不愿再触及这些难堪往事,阿弦只好奇问道:“这跟我在牢里见到他又有何干系?”
桓彦范点头叹道:“这个人虽可鄙,但很会做人,金吾卫上下已不似先前那样敌视,我前几日还见他往这里跑……还以为他是见了你呢。”
阿弦摇了摇头。
桓彦范拍拍她的肩道:“不见也罢,见了也平白没意思的。我们还是喝酒去……”
他忽然投其所好地提醒:“还记得上次天香阁里的那位美女么?我们今日再去如何?后来她还问过我几次,怎么上回那个清秀的小郎君不去了,哈哈哈……”
见他如此快活,阿弦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桓彦范正要将她拉走,就见袁恕己飞马而来,他便笑道:“好了,又来了一个酒友。”
………
江南赈灾在前,上书惊世于后,阿弦“女官”的名头可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前一些对女官略有偏见的人,不仅也开始接纳并欣赏起来。
而在奏疏之后,很快宫中也实行了严格的节俭之风,从李治到武后,以及后宫妃嫔等的穿用都加以缩减,甚至有许多名贵的饰物也都拿出去变卖,许圉师领着一班人同宫中交接,算来算去,节省出来的钱粮足够可以支撑括州,永嘉,安固等的灾民过冬,但恢复重建,还须再接再厉。
高宗因得知阿弦租住在平康坊一所小宅子里头,便询问宦官,得知因新查处贪墨官吏,如今在怀贞坊尚有一间两进的宅子在册,当即便赐给了阿弦。
阿弦本不肯领受,武后道:“这是陛下的好意,也是让天下人看看,为君为民的忠义之士,君亦不负。”
长安城的房价本就极昂贵,是以从来有“长安不易居”的说法,先前平康坊的那小院子还只是租住而已,如今这两进的院子,自然价值不菲。
桓彦范听说后笑道:“如今你也算是有身价之人了,可喜可贺。”
袁恕己虽想阿弦去随自己住,但如今她这个身份,却知道是绝无可能了,再说就算不是这个身份,以阿弦的性格,知道了他的心意后,只怕也难以自在相处。
但是好歹总算能搬出平康坊——这毕竟是陈基起初住过的地方,于是袁恕己倒也替她高兴。
众人捡了个黄道吉日,便帮着阿弦把家搬到了怀贞坊。
这怀贞坊也就在朱雀大街的边上,就是不如平康坊到崇仁坊的距离近,但好歹是个气派非凡地势极优的居所,甚至比袁恕己崇仁坊的房子还要讲究,袁恕己进出打量了一遍,便没了起初的一点儿遗憾,心中只是感慨,且为阿弦欣慰。
玄影随着虞娘子进进出出地熟悉地方,桓彦范坐在堂下笑道:“这里极好,只不过虞娘子一个有些人手不足,你得再找两个可靠的小厮丫头了。”
阿弦笑道:“叫你说的,我要去当太爷了么?”
桓彦范道:“好歹也是六品京官,难道还当不起?”
阿弦摆手:“快罢了,我可不习惯使唤人。”
桓彦范道:“这偌大的地方,你若让虞娘子一个人收拾,何其辛苦?”
袁恕己正立在窗前看外头那一棵偌大的芭蕉树,那苍苍翠色映在他的眼底,竟有些淡淡伤感之意。
闻言回头道:“以小弦子的性格,绝不会勤快收拾什么,倘若真的看不过去眼,就让小桓子来帮着收拾就是了。”
桓彦范一怔,然后笑道:“好的很,再拉上少卿,自然就事半功倍了。”
袁恕己一笑不答。
桓彦范看出他有些异常:“少卿怎么了,却像是不高兴。”
阿弦也忙看向他,袁恕己道:“并不是不高兴,只是……是太高兴了,总有种……”
在桐县认得阿弦的最初,只以为是个相貌古怪举止粗鲁的小子,后来更一度质疑不信她。
就算她到了长安,在他心里,那个古怪的小子却成了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得让人好生保护怜惜着,谁知道……一步步到了如今,她竟走到了一个他想也不敢想的地步。
此时又想起当初在桐县跟崔晔的一番对话,如梦如幻,那时候他只当崔晔的话是无稽之谈,谁又知道,真正浅见的那个人,是自己。
现在看着她搬进这新宅邸,以堂堂女官的身份,他总有种……一直看着的小鸟儿,终于翎毛齐整,要展翅飞出他看护的巢穴的感觉……
虽知这种感觉可笑,却的确如此。
袁恕己并未说出口,阿弦走到跟前儿:“少卿。”她仰头看着面前之人,抬手握住了袁恕己的手腕。
她还在,一直都在呀。
目光相对,一言不发,可却如心灵相通。
“好,”袁恕己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啦,我没事。”
桓彦范一跃而起,笑道:“为庆贺你乔迁之喜,总要请我们吃一次酒,上次天香阁之约你……”
话未说完,玄影从外飞奔进来,似乎也高兴的错乱了,昂首朝天,汪汪汪地连叫数声。
三人正诧异,却见从隔墙的二门外,有个人正拾阶而上,徐徐走了进来。
第215章 甜的爆炸
这来者竟是许圉师,他且走且打量,一眼看到厅中三人,便笑着拱手道:“哎呀,大喜,大喜啊。”
阿弦才要迎上,忽地见许圉师身后又走进两人来,一个是林侍郎,另个却是崔晔,林侍郎满面含笑,也跟着走过来笑道:“当真是要恭喜的。”
崔晔在最后,面上的笑仍是淡的,却平和而欣悦。
阿弦一看见他,心忽然随着一紧。
………
在许圉师林夏跟崔晔进门之后,却又有许多随从小厮们,或提或抬或抗,拿了好些箱笼等物,从二门上鱼贯而入。
阿弦正跟许圉师林侍郎见礼,一转头看见,惊疑道:“这是什么?”
桓彦范跟袁恕己立在她身侧,也正见礼,袁恕己笑道:“多半是贺礼吧?”
许圉师笑道:“也并没什么贵重之物,都是些日常家用的。”
林侍郎道:“因知道你才搬来这里,又知道你素日身无长物,所以多准备了些日用小物,千万不要嫌弃,更不要推辞。”
崔晔在两人身侧,却只是微笑不语,默默地看着阿弦。
阿弦竟无法直视他的目光,因为不知怎地,一看见他,心里就出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简直令人崩溃。
勉强地低头作揖叫了声:“阿叔。”就溜到许圉师林侍郎跟前儿去了。
这会儿虞娘子闻声也赶了出来,那些抬着箱笼的小厮们正不知要将东西放到哪里,虞娘子却是个能手,如鱼得水,指挥他们各处安放,又一一记录哪些是哪一家大人所送。
阿弦想拦也不是,只得请他们几个入内歇息,偏偏因为是新搬来的,竟也没有茶水等物。
桓彦范笑道:“你瞧,这会儿看出有人手的好来了吧?”
许圉师不解:“说的什么?”
桓彦范就把方才让阿弦买几个奴婢她不肯的话说了。
许圉师这才明白,道:“这般大的宅子,多几个人手是要的,比如开关门上夜,厨娘,打杂的下人,算来算去,总要四五个才够。”
崔晔这才发话,含笑道:“侍郎可不要吓她了,再说下去,恐怕她不敢住在这里了。”
阿弦先前刻意避开去看崔晔,听他出声,却忍不住又扫了一眼,不料刹那间,眼前竟又出现韦江娇躯横陈的模样。
阿弦甚是恼怒,暗中咬了咬唇,心道:“我是怎么了,中了邪么?怎么总想这样下流的场景。”
………
许圉师跟林侍郎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崔晔却不曾开口,许圉师还要叫他一声,林侍郎从旁拽了许圉师一下,两人便寒暄着出门去了。
阿弦带着虞娘子亲自往外送出,玄影不失时机地跟在后头。
当即只留下桓彦范跟袁恕己,崔晔在堂下。
桓彦范何等机灵,见状便对袁恕己道:“少卿,我们来这半天了,不如也去吧。”
袁恕己道:“不是说要吃了酒再去的么?”
桓彦范呵呵道:“改日再吃也是好的。”
袁恕己看向崔晔,笑道:“何必改日,正好天官也在,大家聚一堂如何。”
崔晔闻听,才也看了过来:“少卿的提议甚好。只是我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你们尽情痛饮了。”
袁恕己一怔,然后道:“天官的身子要紧,何况酒么,有的是机会喝。”
他回头看桓彦范:“小弦子不还惦记天香阁的酒么?瞧她意犹未尽的,改日再去。”
桓彦范不知自己该做何种表情。
却不等桓彦范回答,袁恕己又转过头来,遗憾道:“可惜天官不饮酒,又不近女色,可惜了。”
“那些……不可惜。”崔晔笑的不动声色。
袁恕己却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桓彦范已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同,虽理智告诉他要离开,却又有些舍不得不看此刻的精彩。
正在天人交战十分为难的时候,袁恕己道:“小桓子,你先去,我有几句话跟天官说。”
桓彦范大为失望,只得不甘不愿地走出堂下。
身后,袁恕己走前一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崔晔,顷刻,他道:“你……跟以前不同了。”
崔晔道:“哪里不同?”
袁恕己仔细打量着他,忖度道:“好像比以前……更叫人讨厌了。”
崔晔一笑,不置可否。
袁恕己颇为惊心,飞快回想以前种种,原来他发现崔晔身上的气息变了,虽然无法形容究竟是怎么样,但这种感觉,让他不安。
因为太过担心,脑中一片混乱,直到崔晔开口,替他解了疑惑。
“是的,你猜的不错。”崔晔直视着袁恕己。
迎着袁恕己惊诧的目光,他说道:“我喜欢阿弦。”
一句话,却让袁恕己感觉迎面似有一片惊涛骇浪扑击而来,将他打翻推倒,至如山之高,如海之深,如天际之遥。
“你……”他震惊过度,或许又有些忧虑成真的恐惧,竟无法出声。
正在这时,便听到二门之外,桓彦范的声音响起,叫道:“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堂下两人均都听见。
袁恕己生生咽了口唾沫,涩声问:“小弦子……知道吗?”
崔晔道:“她还不知道。”
这个回答,又勉强让袁恕己得回了一丝清醒,他后退一步,慢慢地坐下。
………
不多时,阿弦同虞娘子进门来,问道:“小桓到底有什么急事这样着忙走了,先前还说要吃饭。”
袁恕己不能回答。
阿弦发现堂下的氛围有些古怪,勉强扫一眼崔晔,又问袁恕己:“少卿你怎么了?”脸色好似不大对。
袁恕己一笑:“没什么,这屋子里的灰重,方才大概是呛着我了。”
虞娘子忙道:“稍后我就打扫干净。”
阿弦道:“给你打盆水洗洗脸却好。”
袁恕己举手:“不必了。”目光复杂地看崔晔一眼,却见他淡然稳坐,波澜无惊。
这会儿虞娘子早去打了水来,袁恕己也只得趁势洗了手脸,冰凉的井水扑在脸上,这才又清醒过来。
虞娘子看看那边儿端然稳坐的,又看看这边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却觉着哪个都很好,都是很得心意的人。
于是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