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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从何处听了信儿,要来凑选凤君这个热闹。”
“太上皇是什么态度?”
“还是之前那回事,陛下挑的凤君太上皇看不上,想为陛下挑一个权位在手足以支撑陛下权位的夫郎,那越家的庶子,出身实在太低了。昨日宋侍郎从宫中出来时,说陛下与太上皇争执起来,宋党有人提出索性就纳了那匈奴王子蒙护为凤君,以安北境……太上皇也没斥责。”长史看着陆栖鸾的脸色,谨慎提醒道,“陛下还当着太上皇的面,发落了那提出纳蒙护为凤君的臣子。”
“什么罪名?”
“……欺君。”
陆栖鸾知道殷函虽然表面上活泼,实则很敏感,登上帝位后,对臣子的恶意就更敏感,外人感觉不到的,她能感觉得到——那些臣子还是想把她像一件物品一样卖出去,换取所谓的两国和睦。
可朝臣是麻木的,百姓则是更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他们看不到女帝所受的屈辱,只会觉得她气量狭小。
此时此刻,陆栖鸾才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对。
边关告急、削她军权、匈奴和亲。
陆栖鸾眉头稍皱,她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那是易门惯有的手法,同时点燃多条火引,那些你觉得麻烦而疏忽的线索最终会联系起来,绵绵密密地织成一张网,最后把一切捕杀摧毁。
正思虑间,外面有人疾步走来,入门后,急急道:“侯爷,出事了。”
陆栖鸾神色一整,凛然道:“哪里出的事?”
“宫里出事了,宋侍郎私下传话——陛下中意的那位世家子,在太上皇考究他学问时,被发现写过反诗嘲讽太上皇穷兵黩武,现在朝中都在怀疑,是不是女帝唯恐大政奉还,意欲拿此事挑衅太上皇。”
四下幕僚面面相觑间,陆栖鸾面色漠然,让婢女为自己披上雪氅,道:“都醒醒,天暖了,有活来了。”
来了……叶扶摇,你到底还是先挑事了。
……
“就暂时关在这儿吧。”
宋明桐让人将内廷监惩处宫人的牢房暂时收拾出来把越陵关起来,待落锁的那一刹那,少年人的心里骤然一冷,道:“那首反诗不是我写的。”
宋明桐微微叹了口气,道:“陛下知道,所以才和太上皇闹了起来……你也算是出名了。”
看着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宋明桐不免有些感慨……没想到男子为争权夺利,也干得出这等宛如宫斗戏码的事——趁太上皇召集世家子们考校学问,有人竟将一首反诗加在了越陵的诗作里。
……若她当年按照家中的意思嫁去了东宫,今日之事,多半是要在她身上上演的。
“那我,可还能得雪?”
“不能。”
“我族中之人……”
“他们听说你写了反诗,你那父亲第一个上奏要大义灭亲,折子东沧侯虽暂时替你压着,但只要陛下松口,你埋骨京城,也是迟早的事。”
越陵眼底一暗,随后苦笑:“我来时,还当最后至多会惹人嘲笑一生,只要我不在乎,世间种种便伤不到我,没想到竟是要将性命断送。”
宋明桐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问道:“我托刑部的人查了查,你以前考过科举?”
越陵道:“去载初试,中了秀才,但嫡子落榜,嫡母唯恐我危及兄长地位,便不允许我再考。”
宋明桐背过身去,道:“我与你一样出身世家大族,知道族中亲人相逼,逼你放弃胸臆,是何等之痛……那感觉胜过世间风刀霜剑无数。”
越陵听得出她的善意,垂眸道,“事到如今,怨也好恨也罢,都已至此了,我也只能多谢侍郎大人了。”
“世间之事峰回路转者多矣,人上之人,阶下之囚,往往不过一念之间,请君好自思量。”
言罢,宋明桐便转身离去,留下越陵一人对着透出雪月之光的铁窗发呆。
这辈子……就这么荒唐地完了?
可有不甘?
有……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又能如何呢?
呆怔间,忽然铁窗外有一温软的纸包朝他砸过来,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掉在怀里。
越陵一下子惊醒,只见得是个包着食物的纸包,这样冷的天,砸进来时竟然还是热的。
“谁?”
越陵刚一问出口,外面高高的铁窗上便艰难趴上来一个娇小身影,一双初见绝色的水媚眼眸望定了他。
“喂,明桐跟你说过了,你该懂朕的意思吧?”
越陵愕然,随后又想起此时他仍是戴罪之身,心念一灰,道:“臣既洗不清冤孽,愿自持己身心魂清白而去,还望陛下赐死。”
殷函微微眯起眼,道:“朕讨厌不识相的人,更讨厌明明知道他人有加害之意,还故作清高的人。你求死可以,明日朕就让刑部的人把你带走。”
“……”
越陵这才看清楚殷函的脸,那仍是一个半大孩子的面容,眉梢眼底的气度却已非稚弱。
这就是……天下的共主啊。
“陛下当时……是故意将臣单独提出来不罚,让那些世家之人嫉恨我,继而对我下手?”
殷函竟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为什么?”
“为了让你除了朕,再无所依靠。”
越陵哑然,随后道:“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殷函这才略略敛了一张故意做出的冷脸,道:“你不该问我想要什么,该问你想要什么,要权,要钱,要威慑天下,直说出来有什么不好?”
“臣的心还没有走得那么远。”
气氛一时僵硬,殷函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除了文写得不错实在无什么可取之处,兴味索然地打算离开时,里面传出一声腹中饥响。
殷函噗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不还是个凡人吗?”
越陵耳尖一红,只见雪月夜下,世间最为鼎贵的少女隔着铁窗朝他伸出手——
“怎么样,当我的狗,一人之下,权掌九五,还是继续做你的闲云野鹤,抱着你的名声在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里去死?”
她的眼里有一簇跳动的火,像是在勾引世间所有求死的飞蛾。
越陵不由得想起了某一张废稿里妙手偶得的唱词,回过神来已说出了口。
“……臣欲求生,欲求权,欲求与君共天下。”
第144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二月初; 女帝龙诞; 宫中设宴,请群臣贵胄入宫。
朱雀门外,下了马车的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腹中装着的不是对宫宴的期待; 而是满腹自以为是的忧国忧民之思。
“陛下这回是真荒唐; 古往今来婚姻大事合该由父母做主,天家亦不例外; 岂能由得陛下任性?那庶子分明就写了反诗,冒犯太上皇; 如今已过了三日; 陛下竟还不愿交由刑部发落。”
“听太上皇的意思,左右是不愿那庶子攀上陛下的,为此今日还召了匈奴王子入宫赴宴; 这可真是……”
“我等也本不欲东楚再与那匈奴过多纠缠; 可此时西秦增兵; 外患逼至眼下。待宴后还请便诸位大人一同前去暖阁奏请陛下应下和亲之事。”
“没错; 陛下如今也大了; 又不是如先前一般嫁去拿苦寒之地; 只不过收个凤君而已,再不喜欢; 待有了龙嗣,搁着便是了,作为女帝; 当识得大体。”
此一言得了大多数朝臣的肯定,好似让女帝与胡人结亲,已是为她尽心着想了一般。
众人说话间,有人看见旁侧停了一架马车,车上徐徐走下一位年轻女官,面貌虽是韶颜清丽,但一身异禽紫绶,却是比众人都要高上一阶,论礼还要他们主动拜见。
一时间,朝臣默然,有人冷笑一声,低语道:“世道真是怪,牝鸡司晨一载,顶的上我等在官场十年兢兢业业之功,这官儿呀,真是可笑。”
“从前不觉,只以为女侯已是我容忍之极限,如今倒真的思念太上皇临朝之时,那可真是寰宇一清,无妇人污秽之声。”
“谁让人姓宋呢。”
“我看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违逆长辈之意出去做官抛头露面的,也一样是泼出去的水。”
“你声音太大了,莫让人听见。”
然而女官却已然是听见了,她原本是等未婚夫郎前来相接的,此刻却不等了,步子一转,直接朝议论纷纷的朝臣们走去。
见她走来,刚刚还在说闲话的朝臣,心一虚,反倒是本能退了半步:“宋侍郎有何贵干?”
宋明桐微微颔首,道:“本官近日忙于陛下择选凤君一事,少有问候,今日恰逢春宴,诸位大人春安。”
朝臣们场面话倒还是要说的:“宋侍郎春安。”
宋明桐打过招呼后,道:“适才听闻诸位大人想在宴后向陛下进言与匈奴和亲一事,明桐有一言,不当讲,但又怕不讲,使得诸位大人白白受了杀身之祸,那就不妥了。”
“宋侍郎是何意?”
“无他,只是想提醒诸位大人,太上皇虽回銮,亦是前朝之君,诸位大人是自认为前朝之臣,还是本朝之臣呢?”
“你!”
语出诛心,不留余地,众朝臣一时恼怒,众人眼里宋明桐始终是宋家的闺秀,处事圆滑温和,何曾见过她如此尖锐,一时间倍感羞怒。
“我等何时惹过宋侍郎?!何以如此污蔑!”
“对!莫以为投了权阀便有恃无恐!”
宋明桐淡淡道:“本官言尽于此,孰是孰非,诸位大人回家后数数自己账上俸禄再说话,另外,至于劝女帝纳凤君一事……恕我直言,小鬼想作乱,别忘了龙阶身前,还有那么一尊门神。诸位,请了。”
……
宫中的酒宴向来少有人品得出滋味,每个人表面上谈笑风生,皮下却是如履薄冰。
“……小王自幼仰慕中意风物,立志求娶一名温婉贤淑的中原女子,今日有幸得见陛下,若能日日长伴陛下左右,小王三生有幸。”
北方异族来的王子,口中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底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想来连这般场面话也是背后的人教的。
所幸御座前隔着一层纱帘,不至于让脸上些微的怒色让人看出来。殷函看了一眼旁侧空荡荡的龙椅,心知太上皇到了服药的时辰,要晚些来,便不咸不淡地应付道:“王子言重了,我汉人讲求故土情深,厄兰朵千里之遥,中原风物再华美,也不忍令王子远离故土。”
那匈奴王子蒙护看不见殷函容貌,眼底掠出一抹不耐,与旁侧席间同来赴宴的匈奴使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对方的指示后,又道:“小王知道陛下出身高贵,定是认为胡人比不上中原英杰。小王虽比不上中原名士,但比之为陛下择选的那些世家少年而言,却也是文武不输外人,愿与一试,博得陛下青眼。”
此时席中左上首坐着的是左相宋睿,下面宋党官员依次落座,个个目露精光,而反之,右侧上首席位正空着,也并非主人缺席,乃是陛下特许,东沧侯要处理边关军机要务,因而要晚来些。
只是如此一来,能为殷函说得上话的、又愿意说话的,也就只有以宋明桐为首的一干文官了。
宋明桐起身道:“王子想比试文、还是比试武?”
蒙护傲然道:“这位美丽的女官大人,小王虽是匈奴人,但拜的却是汉人师傅,武一道自然不在话下,便是比文,也是通晓诗词歌赋、经略文章的。”
……难怪要把选凤君的条件限制得那么苛刻,选出这些个朽木,还不如她亲自上。
宋明桐扫了一眼下首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