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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底下带来的一票兄弟确实也是狠的,不过几天工夫,就把当时通过银库气眼往里面扔油袋和火种的人找了出来;可是找出是谁也没用,那人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一被发现就服毒自尽了,线索顿时又断了……
难道这二十万两饷银,真的就找不回来了吗?
陈岳正在思绪纷乱,身后突然传来了几人的脚步声,还有人远远的介绍声:“……那边就是沧州银库……”
这是又有谁来了,朝中派来的钦差吗,居然这么快就来人了?陈岳有些诧异地回头,微眯的凤眸猛然睁圆,急走几步迎了上去:“长安,你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发了明谕,提请我过来办差。”易长安讶异地看着陈岳,很快反问道,“钰山兄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易大人跟陈大人相熟?”陪同易长安过来的侍卫连忙笑着解说了一句,“易大人还不知道吗?陈大人已经被擢升为苍北道锦衣卫千户了。”
陈岳这升迁的速度……还真是挺快的啊,这才多久,从五品就变成正五品了!不过刚上任就赶上这件要命的案子,也不知道是垫脚石还是压顶石——
易长安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些念头,双手已经一拱作揖:“那真是恭喜钰山兄了,钰山兄都升官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是舍不得银子请一餐客吗?”
“不值一提,长安说笑了。”陈岳摆了摆手,压住自己心里突然涌出的、与易长安相见的欢喜,伸手把她往银库里一引,“既然长安也过来了,就一起来看看吧。”
前面好些案子他都直接提请了易长安过来协助办案,唯独这件饷银失窃案,他根本没想过把易长安提请过来;无他,此案实在重大,只怕牵涉到朝中争斗,一个弄不好就会获罪,他不想把易长安扯进来!
可是,陈岳没有想到,太子燕恒自上次见过易长安一面后,竟然记住了她,在这个时候发了明谕提请了她过来……现在易长安人来都来了,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易长安跟在陈岳身后进了银库,先仔细观察了一遍银库的情况,低声开了口:“钰山兄,你之前可有什么发现?”
“长安你也看到了,银库全以青石砌成,除了顶梁是木制,里面并没有什么易燃之物。”陈岳轻轻拍了拍被烧黑的青石墙壁,“我们已经查出是人蓄意纵火,扔了桐油和火种进来,才引燃了那场大火,只是纵火的人刚被我们发现,就服毒自尽了……”
这么说,这一条线索已经断了?易长安点了点头,蹲下身伸手抓起地上被烧剩的残渣,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仔细捻了捻。
残渣很松脆,在指间轻轻一捻就成了粉末,易长安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有金属银,烧剩下的物质会是这样吗?现在没有仪器可以分析,但是按她以前学过的化学知识,白银被高温烧灼之后,应该不像这样啊?
“钰山兄,你是说,是有人投了桐油和火种进来?”易长安偏头看了一眼陈岳,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由打了个问号:难道白银和桐油一起燃烧会有什么她以前没见过的化学反应?
“我已经让人循着桐油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了——”
陈岳刚说了一句,就被易长安开口打断了:“银箱是木制的吗?是什么木?”
“银箱一般都是白蜡木所制,白蜡木坚韧有弹性,比较抗压。”陈岳飞快地解释了,凤眸微微一亮,“长安你是想——”
易长安摊开自己的手帕,将地上的残渣包拢了一大撮进来:“我们可以先做一次模拟,看看搁在白蜡木箱里的银锭被浇了桐油燃烧后,最后会是什么样!”
“易大人这一条提得好!”不等陈岳应声,银库门口就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来人,传孤的话,即刻照着易大人刚才的提议去布置!”
陈岳轻轻拉了易长安一把,带着她回头行礼:“太子殿下。”
“钰山,长安,不必多礼。”燕恒虚扶了扶,上下打量了易长安一眼,笑了起来,“这一趟真是辛苦长安了,孤本来还打算给长安接风洗尘的,没想到长安一过来就直接到银库这边来了,这一份尽责之心确实该当嘉许!”
“殿下过誉了。”易长安立即先答了话,极快一瞥后微微一怔,立即要行大礼。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那位“黄公子”时,只觉得他通身贵气,有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只是没想到这上位者居然会是上到“太子”这个位置……
陈岳是常见燕恒的,行的是常礼,易长安这算是第一次拜见,即使太子燕恒为显亲热,直呼的是她的表字,她也不得不行大礼;武官的大礼是单膝跪下,文官的……则是双膝曲跪。
易长安心里一阵腹诽,却也不得不一撩袍摆就要往下跪,燕恒却轻轻一托,将她扶住了:“都说了不必多礼,长安这是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她肩头轻拍了拍,“这一回的案子,孤还要麻烦长安多多费心了!”
身为太子,燕恒自有从小养成的涵养,易长安刚刚赶到就直赴银库,于情于理,他都要好好嘉奖几句,哪怕心里再着急,明面上也不会急吼吼地让易长安做这做那。
只是本是燕恒拉拢人心,表示亲和的一个动作,陈岳看在眼中,凤眸却下意识地眯了眯,不着痕迹地斜插了一步:“殿下,我们还是先出去看看长安说的模拟结果吧!”
第161章 沉水铁炭
二十万两饷银到底是大事,燕恒只当陈岳也是急自己心中所想,点头示意,自己当先走出去了。
先前他就发了话,东宫侍卫们效率也是极高,这会儿已经寻了一只银箱摆在了银库外面,里面浅浅放了一层银锭。侍卫统领董渭收到燕恒的眼色,“噗”的一声就把一桶桐油浇了上去,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
火折子骤亮,被董渭轻轻一抛,扔在了泼满了桐油的银箱上。轰的一声,一人多高的火焰就烧了起来。
夏日正烈,火焰的温度让易长安不得不退开了好几步,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只燃烧的银箱。
白蜡木制的银箱很快在高温下化为焦炭,里面的银锭在明火中也被烧得溶化起来,银水与焦炭混合在一起,慢慢失却了漂亮的银白色,很快凝出了焦黑的一大滩。
“浇水!”
随着燕恒一声发话,一桶水“哗”地浇了上去,火焰负隅顽抗了片刻,很快就被水浇熄了,只余下袅袅白烟,表明此刻的温度依然很高。
一桶水又浇了上去,白烟也终于被浇散了。易长安正要上前,陈岳低嘱了一声:“小心烫手。”自己抢先了一步取起一块燃烧后的混合物。
白银经过燃烧,已经成了氧化银,再加上跟余炭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了厚硬的一整块板块。
易长安试着掰了掰,发现混合物虽然发脆,但是用手指根本捻不碎,但是刚才自己在银库中却是将那些残渣轻易捻成了粉末的……
掏出自己刚才用手帕包着的一包残渣,易长安递到了燕恒面前:“殿下,这是在银库中找到的残渣,你可以对比对比。”
只一上手,燕恒也发现了两者的不同,不由张眼看向易长安:“长安的意思……”
“来的路上,关于银库失火的情形,我也听到殿下的侍卫详说了一回。”易长安斟酌着话问了出来,“据说当时火势很大?”
燕恒点了点头:“估计当时里面被浇了不少桐油,大火逼得人一开始很难靠近,只能一点一点往里浇水。”
与其说那场火是被浇灭的,还不如说是里面可燃的东西燃完了,自己熄灭的。
易长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殿下,臣有一个想法——”
“长安但说无妨!”燕恒双眸发亮地紧紧盯着易长安。
“臣也只是这么一想,”易长安有些受不住燕恒那眼神,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见燕恒会意地点头,这才慢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臣觉得,按照这燃烧后余下的残渣来看,银箱里面装的很有可能不是白银,而是跟白银重量相差无几的、极易燃烧之物。”
布料纸张木头这些倒是极易燃烧,但是重量对不上,搬运银箱的兵士一路过来,并没有觉得重量上有什么异常啊?可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既跟白银重量相差无几,又极易燃烧呢?
东宫侍卫统领董渭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陈岳却突然抢先开了口:“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一样东西像长安说的这样!”
董渭一下子就盯住了陈岳:“陈大人,是什么?”
“沉水铁炭!”
陈岳沉声说了四个字,董渭的目光不由一凝,脸色立即变了变:“是了,我怎么就忘记了还有沉水铁炭这东西!”他是学武之人,早年走南闯北,也是见识过不少东西的。
“沉水铁炭?那是什么东西?”饶是燕恒从小到大读了无数的书籍,也没有看到过关于沉水铁炭的记载,立即追问起来。
“是用沉水铁木烧制的炭,份量很重,但是却燃烧得极快;沉水铁木产于玉州南公山那一带,山中偶尔有天雷引燃山火,会烧出沉水铁炭,因为这炭并不好用,当地人也没想过拿沉水铁木来烧炭,一般也只是拿来代替石头压进腌菜缸里,这样腌出的酱菜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见燕恒和易长安都是一脸茫然,陈岳娓娓解释起来:“我前些年偶尔去过一回玉州南公山,凑巧就在山中发现了几段沉水铁炭,当时并不知情,还以为那些炭搬起来挺重的,怎么也可以燃上一晚上的篝火,没想到不过小半个时辰,那些沉水铁炭就全都燃完了。
玉州南公山虽然长了很多沉水铁木,但是没有人会拿来烧炭,如果不是长安说起这个条件,我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这就等于现在手上又多了一条线索,只要即刻派人去玉州南公山了解情况,或许会有收获!
燕恒心情顿时振奋起来,正要发话,易长安已经先开了口:“殿下,既然真有沉水铁炭这种既重又燃烧得快的东西,可能臣的推测就此能够成立;不过臣还有几个问题想了解清楚一下——装载这一批饷银的银箱现在还剩得有吗?”
陈岳也很快想到了这个问题。银箱从户部的银库出来时,是每一箱都验过,也贴了封条的,那么多人都说封条完好无损,那么银箱里的银锭是如何被调的包呢?
如果能剩得有银箱,那他们就可以拿来仔细检查检查了。
董渭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所有的银箱全装了饷银,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
“这样啊……”
易长安不由有些失望,正要说起下一个问题,刚才一直默不出声跟在燕恒身后的一人突然重重一拍双掌:“有!银箱还有一个!”
那人声音有些尖细,瞧着白面无须,易长安心里立即闪过了两个字:太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那人一眼。
燕恒回身看着那人,脸色有些严肃:“庆吉,真的还有一个银箱?在哪里?!”
要知道这批饷银应该是从户部出库多少,进入沧州银库的就是多少,怎么可能还会多出一个银箱来呢?
庆吉脸上有些讪讪地赔笑了笑:“殿下,您忘了,就是前些时日在留城的时候,我们刚好遇到了小良将军,他过来采办一些军需,银钱不够凑手……”
燕恒恍然“哦”了一声,隐约记了起来。
在来沙城的途中,他带着人刚到留城的时候,正巧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