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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娘不由胀红了脸,泪珠在眼眶里面直打转。她昨天晚上高高兴兴吃了易长安带给她的糕点,一时心里兴奋得睡不着觉,不过醒来时也只是比往常给婆婆请安的时辰略晚了小半刻。
没想到夫君一大早就到婆婆这边来用朝食了,这么一来,确实显得她起得晚了,还不知道夫君会怎么说她……
何云娘刚屈了膝要跪下请罪,一只,一天才有精神。我过去看看就行了。”
按时辰来算,现在也不过是早上六点半,沐氏怪何云娘来晚了,岂不是说每天何云娘六点来钟就要过来了?又不是没有下人仆妇,易长安想不通沐氏非要何云娘这么一大早地过来做什么!
婆婆要管儿媳是另外一回事,儿媳孝敬婆婆也自有别的方法,何况瞧着何云娘这样子,也不是那种忤逆的媳妇儿;立规矩这事儿,不纯粹是磋磨人么!
都说婆媳是天生的冤家对头,易长安现在顶了易梁的名儿,少不得在其中揽点闲事儿了,不然让何云娘这么个小媳妇儿过去,只怕又是要跪着请罪了。
这简简单单一家三口人,多大点事儿就要弄得这么复杂,何必呢?
第10章 大燕的姨娘们都是这水准?
易长安才刚一动,何云娘就顾不得丫环还在这里,起身反手握住了易长安的手:“夫君,我知道夫君是体恤我,只是晨昏定省乃是孝道,夫君若是因着我这事去顶撞母亲,我……”
易长安看着何云娘那张感动却有些惶恐的脸,脚下不由一顿:她倒是忘记了,在这古代讲究的就是这些,要是她一味蛮做,倒是弄得何云娘孝道有亏了,在这儿只这么一条,只怕就是能逼死人的节奏!
易长安心里飞快自省了片刻,就轻轻点了点头:“云娘放心,我不会顶撞母亲的,只是中间劝上几句,免得母亲生了闷气,反而是我这当儿子的不孝了。”
何云娘这才红着脸松了手,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易长安走了。
沐氏正板着脸坐在内室的窗前,见易长安进来也不理;宛嬷嬷极有眼色地上了茶水,就掩了门悄悄退出去了。
易长安走近几步,在沐氏身边坐了下来,开口却叫了一声“伯母”,见沐氏转过头看她,才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这本是伯母的家事,只是如今我也牵涉其中,不得不闲管一二。
伯母也知道,差事上的难事这一回虽然解了,但是李泰那里必然不会善罢干休,我前头再谨慎不出事,若是后宅里头闹出什么来,一样是漏子。
修身齐家都做不到,哪里来的治国平天下?太平县小,哪怕只有丁点大的事,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也会传得流言满天飞。
伯母是明白人,何必平白背上这磋磨儿媳妇的名声?好歹捱过了这一遭儿,等风波过了,易家没了危险,我到时再辞了这官——”
不等易长安说完,沐氏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要辞官?!”
易长安点了点头:“是,这事本来也要跟伯母说的。先前的事本来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事情安稳了,我自不能一直如此,将伯母和云娘这边安顿妥了,我再想个法子诈死也好、远游也罢——”
“不行!”沐氏一口就打断了易长安的话,见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连忙取出帕子压了压眼角,声音哽咽起来,“你若是走了,剩下我和云娘两个女子可怎么过活?”
易长安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是看不得女子必须依附男子才能活的这副模样的,就是这太平县,一样也有女子顶门立户做生意的,何必菟丝花一样立不起来呢?
沐氏虽然用帕子拭着眼,却一直凝神观察着易长安的神情,见她眉头微蹙,声音更悲切了几分:“这世上的事向来是恃强凌弱,家里若是没个男人撑着,就是下人都能欺到你头上来。
更别说云娘还在青春貌美,要是被那起子黑心肝的打了主意,我又怎么对得起梁儿?再一个,长安你原是不知道易家这情形,姨娘庶子的虽然分了家,但是若是本家知道庶子没了,找了我们回去,在那大宅里也是活着生受磋磨……”
易长安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声。
自从遇见陈岳,她就有种心惊的感觉。要是她真是个男的,自然也不怕,但是她是女的啊,要是哪一天被锦衣卫之类的揪出来,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就是沐氏和何云娘也要受牵连。
但是她要是趁早脱开身了,沐氏瞧着就是个立不起来的,只怕这日子真的会过到不堪的境地,那岂不是她害死这沐氏和何云娘了?
见易长安神色松动,沐氏语气又略变了一变:“再说了,梁儿十年寒窗苦读,虽然得了功名授官,却是个没福的,他既将先前的这一片基础都托给了你,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做下去,一偿他未竟的报国之志。
我瞧着长安你行事缜密,库银失窃案在你手中不过半天就能破解,推官一职在你身上,还不知道能消除这世上多少冤案呢?长安,难不成你宁愿自己空有这身本事,却坐视这世上诸多沉冤吗?”
易长安不由默然不语。
她不用看远的,只瞧着李泰行事,就知道这大燕朝审案,没线索就大板子打出线索,再找不出,继续大板子打出只替罪羊来。
这样的行事,她看不得!
沐氏这时语气更是和缓了:“我知道你对云娘……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恶婆婆,只是这几天因着梁儿的事,心情到底有些不大好,难免迁怒到她身上去。”
易长安听着沐氏这一截话,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伯母,我没有这想法……”
沐氏摆了摆手:“昨儿个你以有伤在身没有进云娘的房间,我心里头也感激你守礼;只是你如今既是我的儿子,等过些天以后,少不得还得到云娘房里去。长安你放心,当初梁儿也想清楚了这一遭事的。
我们也没打算让云娘年少守寡,好在有你,倒是换个形式的改嫁一样,也算是对云娘有个交待,我必不会为难她的。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让她每日服侍你起身后再过来我这边请安罢。”
先是诉之以哀,再恳之以名,最后诱之以色……要是大燕朝的姨娘们都是沐氏这样的水准,可教主母们怎么活?
易长安脑子里思绪转得飞快,面上却叹了一声,无奈地笑了笑:“母亲,时辰不早了,我该去衙门里了。”
听到易长安又唤了“母亲”,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送了她走,回到窗前再坐下时,脸色却是有些发沉:易长安其人,只怕并不愿服她管束,居然还以辞官来要挟她!
幸好她还有何云娘可以拿出来,只要易长安对何云娘动心,这儿子,他是做也得做下去,不做也得做下去……
正思忖间,外面宛嬷嬷通传了一声:“太太,少奶奶过来了。”
沐氏连忙换了一张和蔼的笑脸,等何云娘行了礼站到她身边,亲亲热热拉了何云娘的手坐下:“云娘,快坐下。先前的事长安都跟我说了,我只是心疼他身上还有伤却没个人在旁边照顾着,所以一时恼了你……”
之前不准她上前来照顾的是婆婆,这会儿又说没人照顾的也是婆婆,可是,谁让这是婆婆呢?何云娘心里暗叹一声,却打迭起笑脸:
“这事本是云娘的错,婆婆教训得极是……另外还有一件事请婆婆示下,夫君说今日要请一位大人过来用晡食,又说家常菜肴即可,云娘没经过这事,正不知该怎么做才妥当,免得失了夫君的脸面……”
请一位大人过来用晡食?刚才易长安可没跟她说这件事!易长安这是请了哪位大人过来呢?沐氏心思飞转,一脸笑容地跟何云娘商讨起菜单来。
第11章 杀人了!
易家婆媳这边刚商定了菜单子,那一头易长安就得了人报信,陈岳有公事在身,今天过来不了了。
易长安不由长松一口气:来不了正好,听说锦衣卫非常厉害,陈岳身为百户,那双眼睛更是犀利,她就怕陈岳发现她的什么破绽,那她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她可不想狗带!
倒是沐氏听说那位大人又不过来了,暗中惋惜了一阵,但是见易长安晡食后让何云娘先回去了,独留下来跟她说话,沐氏心里又舒服多了。
易长安说的却是确实不适合让何云娘知道的一件事:“伯母,再过两天就是梁兄的头七了,我想着,到时候陪你去城外平安寺一趟,虽说不能明头里摆灵堂,总还是给梁兄做一场法事才是。”
沐氏怔了一怔,立即眼眶微红起来:“长安,多谢你还记着这事。”
到得那一天,虽然不是休沐,不过易长安请了一日假,雇了辆骡车,陪着沐氏往城外而来。
平安寺就在城外的太平山上,当日易长安是在太平山下的揽翠亭等了沐氏过来,那时沐氏手里正捧了易梁的骨灰罐子;因此易长安这才把易梁头七的法事也放到了平安寺来。
平安寺的主持早两天就得了信,迎了沐氏和易长安进了寺门,寒暄一二后直接就带着两人往后殿而来。
后殿里香烟缭绕,庙里的和尚们早已坐了几排,见主持陪着正主儿来了,钹声一响,就唱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
“主持——”
本要三称的佛号突然被一个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小和尚打断:“杀人了!杀人了!”
正跪在一边蒲团上的易长安遽然起身,盯着那名脸色惨白正吓得发抖的小和尚,刚要开口问话,殿门外一阵嘈杂:“把这后殿给我包围起来!任何人都不许动!搜寻平安寺,将所有僧人全带到这里来!”
严令一落,就是一阵弓弦声响。
殿中众僧顿时一片轻微哗动,又在主持的安抚下迅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些张皇地向着殿外看去;却是连主持也不敢稍动。
易长安讶然回头,看向负手肃然走进殿中的那人,拱手行了一礼:“陈大人。”
陈岳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易长安,只微一挑眉,看到她脚边一个蒲团上还跌坐着一名中年美妇,由一名有些年纪的嬷嬷扶着,明显受了些惊吓的模样。
陈岳顿时明白了大半,伸手还了礼:“原来易大人与家中亲眷在这里做法事?倒是陈某打扰了。”
“不敢不敢。”易长安看了眼因为惊吓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的沐氏,不得不上前两步低声跟陈岳讨人情,“下官今日陪了家慈过来做法事,不意竟有这些意外,陈大人你看……能不能让下官先把家慈送走……”
“惊扰了伯母,实在是陈某的不是。”这点小人情,陈岳自是大方,“这就让那位嬷嬷陪着伯母先下山去吧。”
见易长安微睁了眼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清清亮亮,几乎让陈岳明明白白就从里面读出了“不会吧”三个字,陈岳心头蓦地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至于易大人,先前我来的时候听到有僧人喊叫‘杀人了’,易大人职责所在,定是要留下来勘一勘这现场了。横竖我带了人过来,拨几个供易大人差遣就是。”
易长安是不想搅进锦衣卫的水潭里去,偏偏陈岳拿寺中发生了命案的事绊住了她,她这是不想留下来也得留下来了;明面上还得承了陈岳一个人情。
锦衣卫百户一句“职责所在”,她还能撇开当自己什么都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