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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陈岳的背影消失在酒楼门口,易长安有气无力地叫了掌柜一声:“掌柜,结账!”
刚刚走出长丰楼大门的陈岳听到身后那声怨念满满的声音,唇角不由微微一翘,心情莫名愉快了几分:这个易梁,年纪不大倒心思狡慧,本以为会是城府深沉的人,没想到到底还只是个经历多些的少年,在人后依然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这样一个人,虽然聪明,心思却不算复杂,这么看来要是收拢在手下……倒也不错
第8章 云娘
易宅西院。
何云娘刚坐在灯下缝了半只衣袖,丫环锦儿就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奶奶,少爷回来了!”
何云娘连忙放了手中的活计,起身往外走去。
先前丈夫因破案不利,挨了板子,抬回来时婆婆就让人搬到书房了,之后又以需要安心静养为由,并不许她过去打扰。
她本来是过去照顾的,哪里就扯到了打扰?只是何云娘还是新妇,面皮抹不开,也不敢顶撞婆婆,这事就算拿到丈夫跟前去说,他也只会让自己听婆婆的,所以何云娘只能按下心焦,眼巴巴地在后院等着。
今天婆婆突然使人过来传了信,说是丈夫已经成功破了案,在外面请同僚们吃饭,让她备好醒酒汤,何云娘心里这才安稳了下来;这会儿听到丈夫回来了,自然是忙不迭地迎出去。
易宅新迁过来,只是租的一座二进小院。何云娘刚走到后院往前院的月亮门边,易长安已经迎面走了进来;何云娘连忙迎上几步敛衽行礼:“夫君……”
易梁原来夫妻之间也要这么客气?易长安有些尴尬地伸手一把扶了何云娘起来:“云娘。”另一只手将一只桑皮纸包裹递到了她面前,“我给你买了些大前门的糕点回来,刚新鲜出炉的。”
“多谢夫君!”何云娘连忙伸手接了,一时觉得又惊又喜。
她是新妇,也不知道嫁过来后要跟丈夫如何相处,只得照着娘亲和书本的教导,努力做到相敬如宾。
易梁似乎对她这样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更多的时候,婆婆沐氏才真正是易梁的亲人,两人经常商量事情却把她撇在一边,让何云娘产生了一种自己还是外人的感觉。
但是今天丈夫回来却给她带了一包糕点,何云娘心里只觉得热乎乎地熨帖,接过后又连忙问道:“婆婆那边可有了?婆婆说夫君在外面宴客,现在可要用些醒酒汤?夫君这些天累了吧,云娘……”
何云娘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放在现代还只是一名少女,如今却是一个寡妇了……易长安看着自接到糕点后就骤然绽放的笑靥,沉默了片刻柔声答了:
“我有伤在身,没有喝酒;母亲那边我也带了些糕点让人送过去了。明天公事繁多,一会儿我还去书房那边睡。”
自己精心做的醒酒汤温在炉子上没有用上是好的,但是丈夫还要去书房睡……何云娘不由怏怏地“啊”了一声,又赶紧应了好:“那夫君早点去书房休息吧,你这几天不要太劳累了。”
易长安点了点头:“明天有一位大人说要过来用晡食,云娘你记着明天跟母亲那边说一声,安排几样拿得出手的家常菜就好了,也不用特别设宴。天气凉了,别站在这风口了,小心着了凉。”
夫君竟然没有先跟婆婆说,而是告诉了自己,让自己明天再去跟婆婆说?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以前有什么事,夫君都是告诉婆婆,然后婆婆才使人来通知自己一声;而且,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细致地关心过自己……
何云娘眼睛又亮了起来,乖巧地“嗯”了一声,见易长安转身要走,连忙紧紧抱着那包糕点跟上几步:“夫君也早些休息;明天的晡食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易长安不由停了脚步,看了何云娘一眼,轻咳了一声:“云娘,以后你还是叫我长安吧。”
“长安”是夫君的表字,让妻子叫表字,是代表着夫妻之间更加亲热的意思!何云娘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是,夫——长安。”
何云娘对她来说,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妹妹,何况她也没有同性的癖好……瞧着何云娘满脸红云的模样,易长安心里暗叹了一声,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天色不早了,外面风大,你别送了,快回去吧。”大步往书房走了。
何云娘这才站住了脚,立在原地看着墨竹和修竹两个提了灯笼接了易长安走远了;直到灯笼的烛火隐没在了拐角的黑暗里,这才唇角含笑地转了身。
先前一直坠后几步的锦儿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奶奶,少爷他伤了这一回,对你比以前好多了!肯定是知道奶奶辛苦下厨每天换着花样做了补汤……”
“锦儿不许多嘴!”何云娘轻声喝止了锦儿,“要被人听到,就成了编排主子了!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锦儿是她从何家带来的丫头,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但是何云娘还是拎得清,现在她不是在何家,而是在夫家易家,一些规矩自然得小心注意着。
易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何家却只是富户,要不是当初何家对易梁的父亲有救命之恩,易父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当时只说是娶何氏女为妻,到底哪个儿子娶却是没有定下来;末了,易家推了易梁这个庶子出来。
何家就在滁州府,不过是与太平县相邻的杨县,因此易梁是在上任的途中顺带娶了亲;对何云娘来说,自己虽然跟丈夫同床共枕过,却还是半个陌生人。
自成亲后,易梁对何云娘一直是淡淡的,何云娘少女怀春的心思虽然被磨了一半,到底心里那团憧憬还没有破灭,如今看着丈夫更会体贴人了,何云娘只有高兴的,对身边的丫头也要求得更严格了。
锦儿知道自家小姐的顾虑,连忙敛神应了声“是”,见何云娘将那包大前门的糕点抱得紧紧的,轻轻问了一声:“奶奶,你这会儿还要不要再用些糕点?”
何云娘吃过晡食后晚上一般都不吃零食了,不过这包糕点除外,这可是她的夫君专门给她买的……何云娘摸着那只桑皮纸包,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嗯,糕点趁着新鲜吃味道才好,一会儿打开放攒盒里,我们都吃上几块尝一尝。都说大前门的糕点是太平县一绝,也不知道跟我们杨县以前那家云庆祥相比怎么样……”
平素并不多话的何云娘,此刻却有些絮絮叨叨起来,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欲盖弥彰的味儿。
锦儿抿了嘴偷偷地笑了起来:“那还用比吗?肯定是大前门的比云庆祥的好吃!大前门的糕点可是少爷特意给奶奶买回来的,哪怕里面忘记加糖,奶奶吃在嘴里都是甜在心里!”
何云娘瞪了锦儿一眼,想到刚才夫君让自己唤他“长安”的模样,怎么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长安,长安……这两个字念在舌尖,怎么就那么好听呢?何云娘默默又无声地念了一遍,只觉得心里像落了片羽毛似的,轻轻软软。
第9章 婆媳
易宅东院。
沐氏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一包糕点,淡淡看了宛嬷嬷一眼:“长安他人呢?”
“少爷说天色有些晚了,秋露寒气重,让老奴将这包糕点送进来,他就不进来打扰太太了,免得太太吹了冷风。”宛嬷嬷低着头恭谨答了,“少爷去了西院见了少奶奶,送了糕点说了几句话就回了前院书房了。”
易长安竟然去了西院后没到她这边来就直接回了前院书房?要是梁儿肯定是会过来跟她商量的……沐氏心中掠过一阵不悦又很快压了下去,轻轻一点头:“也算他有心了。行了,我们也安置了吧。”
宛嬷嬷连忙上前服侍了沐氏歇下,正要捻熄油灯,床帐里突然传来了沐氏幽幽的声音:“阿宛,你说长安他……”
宛嬷嬷连忙竖了耳朵仔细听着,里面却又没了声音,半晌后才轻轻传来沐氏的一句话:“不早了,你也下去睡了吧。”
宛嬷嬷捻熄了油灯,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仔细掩紧了房门,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太太这么一安排,实际上是将少奶奶当了弃子的。
不过长安少爷……说起来也算是有些良心的,少奶奶长相不差,长安少爷却没有去捡这现成的便宜,而是守礼地歇在了书房。
只是不知道,这一歇又能歇多久呢?总不能以后总不回西院那边吧?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谁知道那么件紧要的案子,梁少爷百思无解还挨了责罚,眼看着要被定罪,长安少爷却轻轻松松就破了呢?
要是早知道长安少爷有这能耐,梁少爷那边也不用就……宛嬷嬷无声地摇了摇头,将满肚子的心思深深埋了下去:太太的心思从来都不是她这个奴婢能够揣测到的,一切还是听太太的吩咐吧。
易长安第二天醒得极早,刚在院子里做了几项体能训练,就被沐氏身边的宛嬷嬷请到了东院用朝食。
易家虽然有个官宦的名头,不过到底是庶子带着姨娘分家出来的,家底并不算厚实;因此早餐也很是简单。
小米粥配酱菜,还有一笼洒了葱碎肉末的小花卷;要是易梁肯定会想到以前在易家本家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色,皱着眉头暗叹一声,然后安慰沐氏以后一定会让她过得比以前更好。
不过这简单几样朝食在易长安眼里却已经很是丰盛了;以前急着办案的时候,经常是嘴里叼个馒头包子就走了的,这秋寒的天气能有一碗黄澄澄、香喷喷的小米粥喝,再配上那碟子小酱黄瓜儿,甭提多舒坦了。
目光复杂地看着易长安大口用着朝食,沐氏斟酌着开了口:“长安,昨天你破了库银失窃案,还赢了李泰一百两银子,李泰这人心胸狭隘,你今后可是千万要小心谨慎了。”
易长安连忙咽了嘴里的食物:“母亲放心,我省得。”
一味忍让可不是她的风格,适时地占着理还击回去,让李泰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下回李泰才不敢一出事就想着拿她顶缸了!不过今后她肯定会谨慎的。
沐氏暗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松开了:“你年纪还小,官场上很多事都不懂,以后有什么事多过来跟我这边商量着去做,也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
易梁是才十九岁,易长安却是已经二十三了,十六岁考大学,二十岁毕业,到莫名其妙跌到这大燕朝来之前,她已经干了三年刑侦,当了刑侦副队长了。
更别说她家里是警界世家,父母当年因为缉凶颇有名气,后来被人报复杀害,她是在爷爷膝下养大的,早早就极有独立性。
这会儿听到沐氏以年纪小为借口,隐约有些让她过来听话的意思,想到易梁到底才下世不久,易长安还是忍了忍,点头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但是至于照不照做,那就由不得沐氏来管了,她易长安又不是没断奶的“妈宝男”,难不成万事都还要回来找沐氏来拿主意?
沐氏显然也对易长安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刚要再开口,宛嬷嬷已经在外面通传了:“太太,少奶奶来了。”
沐氏顿时沉了脸,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何云娘,口气严厉地斥了一声:“婆婆和丈夫早早都起了身,做人媳妇的还在软枕高卧,这会儿才知道过来?!”
何云娘不由胀红了脸,泪珠在眼眶里面直打转。她昨天晚上高高兴兴吃了易长安带给她的糕点,一时心里兴奋得睡不着觉,不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