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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读书人既有些骨子里的清高,心思又如蝮蛇一般恶毒,为了拉拢,你将他捧得高了,一不留神反而会被他反咬上一口;却还要美其名曰“风骨”。
陈岳之前只是感觉易长安应该不会是这种人,不过杨县的事一出,陈岳就彻底放下了心:易长安并不知道自己在杨县留了人专门探听他的消息,也更无从谈起什么做戏。
肯为一个孩子的死而流泪的易长安,应该不会是一个背恩之人!
陈岳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跟田胜发了话:“明天一早,你再往燕京跑一趟……”
田胜眼中微现惊讶,俯首领命。
第51章 抬通房
赶了一天半的路,到第二天入夜,易长安终于回到了太平县。
正在门房玩耍的唐一念一眼看见易长安从马车上下来,一声欢呼飞也似地跑进去报信了。何云娘得了消息忙迎了出来,一看到她就眼泪汪汪,却又强忍住了眼泪:“夫君……一路辛苦了。”
易长安连忙扶住了她:“怎么不加件披风就出来了?外面这会儿正冷着呢。你放心,岳母的身后事办得很妥当,我亲自送了她上山才回来的。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其他的事,易长安已经给墨竹和修竹两个都严令了,半句都不许漏出来;何云娘还怀着身孕,惊怒忧思对孕妇都不好。
见她一脸倦色,何云娘连忙收了眼泪:“我没事;夫君先去梳洗一下吧,母亲还在等着呢。”
易长安微叹了一声:“我先去给母亲请安,回头再去梳洗,你让厨房给我多烧点热水,我一会儿好好泡一泡。”
何云娘连忙应声去了。
易长安抬步往东院而去,宛嬷嬷正等在院门口,见她来了,笑着提了灯笼迎上前:“少爷回来了!太太正念着你呢。”
易长安点头行礼:“这几天家里的事都辛苦嬷嬷了。”
宛嬷嬷一边道“不辛苦”,一边撩了门帘让了易长安进去。沐氏正坐在正位上,见易长安进来,倒是先开了口:“长安回来了。”语气却是有些不大高兴。
“母亲。”易长安行了礼坐下,心里有些诧异,难不成她出去这几天,婆媳两个又怎么了?
何云娘有了身孕,还是易梁的遗腹子,沐氏不是应该高兴吗?先前她瞧着云娘脸上可是没有什么端倪……
略问了几句何家的情况,沐氏话头一转:“昨天我听说今年县里的考绩已经报上去了,你的只得了个中平。”
大燕律有法令,如无特殊功绩,三年考优才能擢升,易长安今年的考绩只得了个中平,这就是说,要往上升一步还要再延后一年。
易长安这才明白沐氏为什么不高兴。
其实易梁跟李泰关系处不好,如果不是后来易长安破了库银那案子……今年能得中平已经算不错了;易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沐氏,只得泛泛应了一句:“无事,明年我好好做就是了。”
推官要做出功绩来,莫过于破获什么大案子了,只是太平县小,有些什么也就是鸡鸣狗盗之类的,像今年的事,已经委实是意外之外了。
沐氏长叹了一声:“我只希望明年县里能多发几件轰动大案,你于这上面极是聪明,到时就有大功劳了。”
易长安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是干刑侦的,有大案就意味着有人命,虽然对死人她是司空见惯了,但是她并不愿意有人横死;她真的宁可当一个闲得发霉的推官,也不想明年多发什么案子来成就她年底的考绩。
不过或许就是沐氏话赶话地才无意说的这么一句,易长安无心去驳正,默坐了片刻就起了身:“夜深了,儿子一路赶回来也有些倦了,母亲也早些歇息了吧。”
宛嬷嬷连忙送了易长安出去,回来后见沐氏微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过去轻轻给她捏肩:“太太刚才也太心急了些……”何况易长安顶名也不过才一两个月,前面大半的事,还是梁少爷以前造成的,年底能得个“中平”,也算可以了。
沐氏并没有睁眼,眉头蹙了蹙,长叹了一声:“我怎么能不急?窝在这小小的太平县能做什么?看看现在家里,连那些歪瓜裂枣的一起算上,总共才得几个下人?还累得你也要做那么些事,都是因为银钱太少啊……”
现在……又怎么能跟以前相比?自从几个月前太太知道那件事后,心里就更像揣了只猫儿了……宛嬷嬷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再言语,专注地捏起肩来。
沐氏阖目半晌却又突然开了口:“原来我是没想过这事,不过云娘既然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服侍长安了……长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自己虽然不好提,我这个当母亲的,却不能不为他多想一想……”
宛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易长安一直守着规矩没有挨何云娘的身子,又很快应了:“太太想得极是,确实该给安少爷考虑周全了,安少爷之前一直念着道义,知道这事,也会感激太太的。”
沐氏睁开了眼,轻轻点头,脸上带了一丝微笑:易长安和她没有任何亲情血缘,她想要易长安安心,现在也只有尽量让他感激自己……
第二天何云娘一醒来,就发现外面下雪了。
易家下人不多,除了过道上的积雪将将被清扫了,院子里其他地方的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易长安一早去衙门里当值去了,留了话下来,让何云娘多睡一点,何云娘却还是起了身;她不是喜欢赖床的人,更从来没有借着怀孕,不去给婆婆请安的想法。
锦儿服侍着何云娘起了身,用了朝食,看着外面的积雪有些担心:“少奶奶,要不还是奴婢过去帮你向太太禀报一声吧,这万一路上有冰……”
何云娘摇了摇头:“没事,这会儿雪已经不下了,你扶好我,我们慢慢走过去;大夫也说适当走动走动才好。”
锦儿只能小心扶着何云娘慢慢走,直到进了东院沐氏的房间才放松下来。
自从知道何云娘怀了身子,沐氏就让她每天用过了朝食再过来请安,本以为昨天夜里下了那么大一场雪,今天何云娘只怕要让下人过来代禀了,没想到她还是亲自过来了。
沐氏心里头稍微满意了一些,面上却轻轻责备了一句:“要滑着了可怎么办?以后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了,不必再多跑这一趟。”
何云娘温婉笑了笑:“一路慢慢走,又有锦儿扶着,并不滑的。”易长安去了杨县这几天,亲自送了她娘下葬,她心里很感激,于情于理,自然也想着要好好孝敬婆婆。
沐氏轻轻点了点头,觉得跟何云娘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也没有必要拐什么弯,略闲话了几句,就直接提了出来:“先前长安受了伤,一直歇在书房,后来你又有了身孕……
你身子不方便,他去了杨县送了你娘最后一程,也算是全了这一份孝心。如今他也回来了,你那里也不方便服侍,不如让锦儿过去服侍他吧。
也不用一下子就抬了姨娘,先做个通房好了;至于你身边的服侍人,回头我就让人牙子过来,好好给你挑两个做事妥当的……”
何云娘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后面婆婆沐氏还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清了,脑子里只反反复复响着那一句:“让锦儿过去服侍他吧……”
长安不是说他上回伤了根本,已经不能行房了吗,那几天都是婆婆请医在书房照顾他的,怎么可能婆婆不知道这事?!
第52章 只属于两人的秘密
时近年关,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易长安去照了个面,销了假后就偷偷溜了个号,进了县里唯一的那家香药铺子。
香药铺是天香阁在太平县开的分号,只因为在太平山飞鹿崖那一带有一种生长在悬崖壁的黑骨木会分泌特殊的树脂,经过处理就是成品崖香。
是以天香阁才在这里开了分号,就是定点在这里收购黑骨木树脂,素来价格公道。
掌柜姓方,一见易长安进来就笑地迎上前去:“易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要给尊夫人买些什么香料?”
太平县就这么大点地方,方掌柜自然是知道易长安平常并不用香的。
易长安笑了笑:“岳家送了我些东西,想着家里用不上,看看方掌柜这里收不收。”说着将那袋沉香木条拿了出来。
方掌柜仔细查验过了那些黑色带了光泽的碎木条,不由精神一振:“令岳家中早年行商,倒是颇有份好眼力,这水沉品质上佳,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易大人这是打算卖掉?”
“是啊,家里用不上这东西,内子现在又有身孕,正好卖了她娘家送来的这香木,给她买些滋补品补补身子。”易长安的理由很是充分,“方掌柜这里的价格公道,你直接给个价吧。”
方掌柜给了一个价格,称重之后折算银钱有一百九十余两,回房间取了两百两银票并一只盒子,态度诚恳地递了过来:“这包官燕是我那侄儿从燕衔春给我带来的,算是小老儿恭贺尊夫人有喜的一点心意,易大人可千万不要推辞。”
燕衔春是有名的燕窝专营商号,传承好几个朝代了,绝对不会卖孬货,而且好品相的官燕在太平县有钱也难买到,易长安想了想,承了方掌柜这个人情,再三道了谢收下了;出来后又忍不住咋了咋舌。
一包被她劈碎的沉香木条,居然抵她现在五年的俸禄了,那原装盒子里装的那块残破绣片,看来真的是……得藏好才行!
易长安晚间下了值,又买了些红枣核桃之类的干果,拎着大包小包直接进了易宅西院。
天色黑得早,何云娘正坐在灯下有一针没一针地绣花,先前偷偷哭过后眼眶的微肿已经消了。
见易长安还穿着一身官服,应该是没到沐氏那边就直接来了这边的,何云娘连忙起身:“夫君回来了,妾身这就让人去厨房取菜。”
“怎么还在绣花?仔细伤了眼睛。”易长安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纸包一古脑儿都放到桌子上,先将那只盒子和两百两银票递给了何云娘,“云娘,这些是给你的。”
何云娘没有去接,不解地看向易长安:“夫君这是……”
“我回来时你娘家送了我一些水沉香,我想着家里用不上,今天就拿去天香阁卖了,这是卖得的两百两。方掌柜听说你有了喜,又送了一包官燕,你到时让锦儿给你煮了吃。”
易长安将银票和那盒燕窝放在何云娘手边,又去另外几只纸包:“喏,这是我给你买的红枣、核桃还有芝麻,我问过大夫了,怀了孩子多吃这些比较好;对了,桂圆不可多吃,那个是行血的……”
何云娘听她一样样细细嘱咐着,眼中又有些发酸起来。
易长安这才发觉何云娘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声音一下子顿住了,关切问道:“云娘,你怎么了?”
何云娘本想敷衍过去,又想到这事她不说,婆婆那里也要说,咬了咬牙低着头问了出来:“我如今怀了身子不方便,就让……就让锦儿去侍候夫君好不好?”
“为什么要让锦儿过来侍候我?她是从何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用熟了的,也知道你的习惯,这个时候换人做什么?”易长安一下子没明白何云娘的意思,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话既然说出来了,下一句就顺畅多了,何云娘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向易长安:“今天婆婆跟我说,我既然身子不便,不如把锦儿开了脸放过去服侍你;夫君你要是不喜欢,要不我们再寻人牙子另外买一个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