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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不置可否,又歇了片刻重新睁开眼,继续批阅起奏折来。
刘继忙叫了徒弟好生守着,自己急急往内阁奏本收发处过去了。
供事见了刘继过来,担心是皇上相召,连忙迎了出来:“刘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几位阁老议事完毕,刚刚才走……”
刘继眼睛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看刑部这几天可有什么折子上来?”
那天晚上皇上对易长安提的事虽然没说准,但也没说不不准,要是易长安连这点圣意都揣测不到,或者揣测到了写的折子却连刑部自个儿都没能递出来,那他也没必要再给这样的蠢人卖什么好了。
“刑部的折子?”供事想了想并没有印象,一般能劳动刘公公问的折子,应该是些大事,可是他并没有听说刑部最近有什么大事啊?
刘继瞧着供事那模样,只当易长安根本没有折子过来,心下正想要走,供事已经有些惭愧地开了口:“刘公公稍坐片刻,我即刻去把名录找来。”
来都来了这一趟,也不在乎这么一小会儿,刘继索性捧了茶坐了下来,等着供事去翻查名录。
第365章 示好
刘继说是这几天,供事不敢怠慢,把近十天的折子都翻了出来。他倒是个聪明的,先捡着最近的日期查起,很快就查到了三天前的记录,不由“咦”了一声:“刘公公,三天前刑部确实有折子进来,不过……”
刘继心里一松,又有些讶异:“怎么刑部的折子没有递进御书房?”
其他的折子或者还可能压下,但是六部的折子能递到内阁,就是部中长官都签可了的,大家天天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点面子内阁总会给的,一般也不会挡着这折子进御书房。
供事有些尴尬地将名录拿给刘继看:“上奏的各项事宜,通政司俱是按轻重缓急分好了送来的,刘公公你看,这两份折子都誊在最末……”
誊在最末,自然是最轻微的小事,一般内阁看着处理就是了,也有就此压下几个月后才会批下去的,哪里会呈到皇上面前?
按说易长安上禀的那两件事,不说重大紧急,却是怎么也算不到轻微事宜的,也不知道通政司是怎么想的……
刘继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并不显,只是笑了笑:“还请供事将那两份折子拿过来。”
供事连忙去找,三天来又进来了不少折子,好不容易在桌下那大篓子里最下面才翻出了易长安那两份折子,已经被压得变形了;虽然抻了又抻,到底也是抚不平了,只得将那两份歪翘的折子递了过来。
刘继接过袖在了袖袋,让那供事拿了名录来自己画了个押:“这两份折子咱家就带走了。”也不多说,抖抖袖子就走了。
供事愣了愣,瞧着刘继走远了,不敢隐瞒,连忙去找了值事:“大人您看这事……”
值事让供事把刘继过来后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也不知道通政司那边是怎么分类的,这两份折子分明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结果却差点在他这收发处误了事,这不是坑人吗?
值事不敢怠慢,急忙将这件事继续禀报给了上官,通政司扔的这锅,他们收发处这里可不背……
刘继袖了两份奏折抬步就想回去,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停住了,转而出了宫往刑部而来。
刑部尚书吴春林正好不在,左侍郎毕明听说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了,连忙将他请了进去:“刘公公今日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宫中的大太监除非过来宣旨,一般都很少这么大咧咧地往六部过来,但是刘继这模样,看着又不像来宣旨的,莫非是有什么口谕?
刘继呵呵笑着:“闲来走走,路过这里顺便进来讨杯茶喝。”
刘继向来服侍在皇上身边,哪里会真是闲到过来这里来喝茶?毕侍郎心里更加绷紧了几分,不动声色地让人奉了茶上来:“刘公公是服侍在皇上身边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嫌咱们刑部茶水粗陋就好。”
刘继心里有事,也不想跟毕侍郎这老油条多磨蹭,闲扯了两句就直接问了出来:“不知易大人可在?”
原来是为了易长安来的!毕侍郎目光微闪:“三天前兴化县出了一起碎尸案,易大人带了人过去询案提审了。”
原来易长安把折子递上去以后就出去了,难怪这折子虽然得了刑部长官的签批往上递了却没有后续,想是易长安一时来不及理会下去……
刘继得了事情结果,也不再多坐了,随意客气了两句就抬脚走人。
毕侍郎瞧着刘继疾步走远的背影,忍不住伸手轻轻捋了捋颏下的胡须:“看来……还真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名牌的啊……”不然刘继也不会专门过来这一趟问这件事。
御书房。瞧着天色渐暗,皇上还在伏案批阅奏折,宫女连忙掌了灯。枝形的九重玉兰灯台上的蜡烛被一一点亮,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感觉到光线的变化,燕皇揉了揉眉头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刘继暗搓搓地从门外蹩进来,开口唤了一声:“刘继,你刚才去哪儿了?”
刘继连忙上前将袖袋中的两份奏折递了上去:“先前皇上不是问着易大人的事吗,奴才特意跑了一趟,从内阁奏本收发处把易大人三天前递上来的奏本找了出来。”
燕皇盯着那两份被压得有些歪翘的奏折,取在手里在桌面上拍了拍:“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是供事帮奴才在桌下的大篓子最下面翻到的,说是当初通政司送进来时,誊写的目录就在最末……”刘继看着燕皇的脸色,小心解释着,“奴才又特意跑了刑部一趟,原来易大人三天前刚递完折子,就去兴化县询审一起碎尸案了……”
见易长安并没有惫懒,确实上紧这折子,而且新到任上就兢兢业业地忙于公务,加之刘继也对这些情况问得及时,燕皇心里舒坦了不少,轻轻“嗯”了一声,打开奏折看了起来:“回头你去问问,这折子被压着是怎么回事?”
折子上所奏的两件事,虽说看起来并不算重要和紧急,不过却是很有想法,燕皇觉得未尝不可一试;如果他座下的臣子都像易长安这样肯为公事动脑筋,那他的江山社稷何愁不安稳而治?
看来自己这一趟果然跑对了!刘继连忙应了声“是”,见燕皇已经开始翻阅那两份奏折了,脚步轻悄地退了出来,想了想叫了自己的徒弟柴兴过来,附在他耳边低低叮嘱了几句;他辛苦跑这一趟,可不就是为着明里示一个好,不让人知道可不成!
柴兴得了话立即点头出去了。
天色刚黑下来的时候,刚搬进新的值事房的陈岳让人悄悄送走了一名小太监,沉着脸唤了魏亭过来:“你去查查,易长安三天前送进去的两份折子,为什么通政司会把它们压在最后呈进内阁。”
刑部尚书吴春林和左侍郎毕明都已经在奏本上签了“呈上”,通政司却把这两份折子给归到了轻微事项中,如果说不是有人故意为难易长安,陈岳绝对不相信!
魏亭前脚刚走,常大兴后脚就过来禀报了:“大人,易大人回来了!还带了个夏依人一起,这会儿估计刚刚进了府了。”
陈岳不紧不慢地“唔”了一声:“这时辰也该下值了,你跟雷三娘的新房可布置好了?左右无事,你还是赶紧过去抓紧点吧。”
常大兴在马鞍胡同买了一处小宅院,过两天就要跟雷三娘成亲了,这会儿正是紧着装饰新房的时候,虽然买了一房下人在那里操持着,自个儿还是总得过去看着点儿才放心。
见陈岳放了口,常大兴迟疑了片刻就应下了,出门急飞飞地骑马往马鞍胡同奔去。
第366章 没有如果
瞧着人都被打发走了,陈岳也霍然起身,飞快地换下了官服,纵马直往易府奔去;易长安一去这么几天,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了……
让江浪将方未送回了家,易长安这才回了府,叫来墨竹把麻蜻蜓安置好了。都说在家千日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易长安浑身都轻松下来,痛快洗了个澡,着了一身中衣,拿干帕子松松绞着头发走回自己的卧室。
才迈进了一只脚,易长安就募地身形一顿,飞快地将干帕子遮挡在胸前,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太子殿、殿下,你怎么……”
一向待人温文有礼的太子燕恒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不声不响入人内室的事?
燕恒凝目看着眼前乌发如瀑披肩的女子,心头的忐忑募然化做一片急跳。
女子新浴出来,随意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宽松下隐约现出纤侬有度的身材,眉目楚楚如新墨画出,双颊却淡淡染着初桃嫣粉,之前虽然飞快地用帕子遮在胸前,但一瞥间燕恒早看清了她胸前的隆起……
一时间燕恒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骤升,竟让他口干舌燥地只干巴巴地唤出了一声:“长安……”
易长安已经很快醒回了神:“殿下请恕臣失仪,臣这就先退下整理。”飞快地一手搂了搭在衣帽架上的衣服退回了浴室,“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她动作太快,燕恒愣怔了片刻,才看着那扇门扉莞尔一笑,心情瞬间轻快了几分。
易长安穿戴整齐了,在浴室里足足做了两分钟心理建设,才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来,低头一揖行了礼:“殿下屈尊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半天没有听到燕恒发话,易长安有些诧异地抬头,正对上燕恒那双隐有深意含笑而睇的眸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微微避开燕恒的目光,易长安垂下眼眸斟酌着词语小心开了口:“太子殿下,臣当初并不是有意欺瞒殿下,只是形势造就,就这样一直将错就错任了这官职,臣并不在意官位有多高,真的只是想着能在其位谋其政,想把臣之所学尽其所用,让天下少些冤错案件——”
“长安,你不用说,我知道。”燕恒却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易长安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女子,我很高兴!”
易长安一顿,看着燕恒紧紧钳着自己手腕想将自己拉近他胸膛的那双手,愕然抬头;燕恒微微俯视迎着她的目光,眸中碎芒脉脉,如春湖晴月,将自己的心思一泄无余。
易长安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殿下——”
“长安,我说过,以后你唤我永之!”燕恒掐着易长安的手腕,半点也不想放松,“其实上次你在东宫醉酒的那一次,我就知道你是女子,我只是想着把自己的心意慢慢——”
易长安飞快地打断了燕恒的话:“殿下!殿下是君,长安身为臣子,惟愿恪守本分,为殿下尽忠而已。且臣虽是女子,德、容、言、工无一能精,臣心中愧怍,不敢奢求殿下的儿女情意!
殿下后宫不乏可人心意的娇娘,麾下却少能明辨案情的忠臣。若殿下治臣欺瞒之罪,臣亦无话可说,若殿下对此无谓,臣不才,愿为殿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易长安她不愿意!燕恒的眸色瞬间清明,极快闪过一抹难辨的复杂:“长安,你可是因为陈岳?”
易长安坦然看向燕恒:“殿下,臣已经心有所属。”黑眸澄澈,如冰川清溪,让人一眼看得明明白白,靠近却寒意袭身。
是因为陈岳先我来到你身边吗?燕恒早已熟知易长安的性格,对着那双清泠泠的黑眸心中骤然揪痛,不由闭了闭眼,又飞快睁开:“如果、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