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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兰花赶到门边,马车早就驶得远了。杨兰花只得关了大门,将那两提礼盒拿进了屋里,搁在了方大同的床柜边。
方大同看了眼礼盒,连忙问道:“刚才是谁来了?怎么也不坐会儿喝口水再走——”
“说是未儿衙门里的同僚,姓易,过来接未儿出去办事,这孩子还恁多礼,不仅提着礼盒来了,还放下就走。”
杨兰花刚摇头夸了一声,方大同就猛地一拍床沿:“哎哟,你个死老婆子,姓易,那肯定就是未儿说的易大人啊!个老婆子也不认人,也不知道招呼人喝杯热茶……”
杨兰花这才醒悟过来,那人怕就是未儿说的那位新来府衙的易大人了,讶然低呼了一声:“天呐,原来这位易大人这么年轻,人又长得好个俊俏模样——”
都说当官儿的也要看长相,长得不好的还不让当大官呢,这位易大人如此年轻英俊,以后肯定是大有前途啊,以后儿子跟着他可有好日子过了!
杨兰花心里想得高兴,手上忙把那两提礼盒打开,瞧见里面正合时宜地放的是几样名贵药材和滋补品,都是大夫说最好给方大同多用些,自家却因为没银钱一直买不了的,也不知道易长安怎么就这么周到地送了过来。
杨兰花眼眶不由一热,有了些湿意,连忙拉着袖子揩了揩眼睛:“这易大人真是个好人,未儿跟着他,我也可以放心了,只希望以后未儿也能混个功名,长些出息出来……”
杨兰花说可以放心的儿子方未,此刻正面红耳赤地蹿进了香粉街。
此时已经到半下午,青楼里醉眠一夜的姑娘们渐次醒来,一时之间,楼里头莺莺语语也慢慢响亮起来,还有不少姑娘裹着大毛披风,倚在临街的楼栏上看街上来往的行人,间或还会飘下一两条扑了香粉的帕子下来。
方未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进过这样的地方,即使是托一位长辈的面子进了衙门里当了一名书吏,耳朵里听到这些风月之事不少,也没有动过半点心思。
这一回却是易长安带他过来查案,倒让他像瞧西洋镜似的,看了个稀奇。没想到易长安步子走得快,方未不觉就拖到了后面,一个不提防,被迎面走来的一名女子撞了个满怀,还就势倚进了他怀里:“哎呀公子,你撞疼奴家了,还不快给奴家揉揉啊”
随着一声拖长的嗲音,那女子拿着方未的手就要往自己露出的半截的胸脯上放去,方未唬了一跳,连忙一把推开了那名女子,胀红着脸急步追上了前面的易长安。
他不过错眼张望了一下,就被人缠了这么一下,倒是臊得他一脸通红。
见易长安停下脚步转身等了等他,脸上有些似笑非笑地,全通的眼神中却似乎有些责备,方未更加惭愧地揉了一把脸:“安、安爷,小、我、我真没有那意思,我也不知道那女子怎么就缠到我这里……”
易长安“哈哈”笑了一声:“这香粉街果然是识人老了的,爷这么风度翩翩,那些人哪里敢过来拉扯?”
在街上半掩半撩地拉客的,自然是那种下等娼妓,瞧着易长安这打扮,哪里敢上去触这些贵气公子的霉头?只是方未刚才一时好奇张望,落下了易长安几步,这才碰巧有那女子想撞上去揽个客。
方未好容易才把脸上的羞红忍下去,易长安抬头看着一处红楼的门匾,嘴角轻轻扬了扬:“到了。”抬步先走了进去。
红漆锃亮的门楼,楼上挂着一块鎏金的门匾,“满春院”三个字写得风流飘逸之极。门匾下是两名衣着整齐的青衣小厮,一见人来,齐齐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迎上前:“请三位爷安,三位爷请进。”
进了门,也没有那种笑起来浑身肥肉都发颤的,而是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美妇,妆容美艳得体,一开口声音软侬轻媚:“三位爷瞧着面生,可是第一回 来我们满春院?”
易长安昂首环视了一遍满春院的大厅,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要个敞亮些的雅间,再把你们这儿的头牌叫过来。”
满春院的头牌陪客费可不是小数,极快地将易长安这通身都扫了一眼,瞧着方未和全通两人明显是跟在易长安身后的,立即知道这位是有钱的主儿,连忙笑吟吟地应了:“是是,几位爷楼上请。”
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忙不迭地介绍了:“说起来我们满春院的头牌惜惜姑娘,那可是整个燕京城里都有名,琴棋书画歌舞皆通,更当得上一个才貌双绝……”
易长安偶尔轻轻“嗯”上一声,似乎比较满意的这番介绍,直到进了雅间坐下了,才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正打算告退去安排酒水的:
“哦,对了,一会儿府衙的娄参军也要过来,他惯常在这里叫的是哪位姑娘,你一齐将她叫进来吧。”
原来是娄参军带来的客人,自己回头还得跟娄参军好好敬一酒谢谢他;心里念着,忙应了一声先退下了。
易长安瞧着这面无异色,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娄四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拂晓,衙门里来的快,把看热闹的人都赶开了,也并没有对外宣扬死者的身份。
这香粉街半下午才会开始接客,易长安赌的是娄四德经常找的满春院的那姑娘此时并不知道娄四德的死讯,看来这一回还确实赌对了,隐瞒身份来了解的一些事,有时更容易得知真相些……
不一时,两名妆容精致的美娇娘就齐齐走了进来,倒插柳似的袅袅上前行礼:“奴家惜惜、玉杏给爷请安。”
略站得前头些的女子一张白里透粉的瓜子脸,水灵多情的杏核眼儿,红嘟嘟的樱桃小嘴儿,身段婀娜多姿,声音也跟百灵鸟似的好听。
易长安却将目光落到了站得后头些自称玉杏的那名女子身上。
玉杏看起来年纪比惜惜要大上好几岁,鹅蛋脸儿,容色远远不如惜惜艳丽,却多了一分良家女子常有的温顺神情,眉目看起来也似乎稳重不少。
娄四德在满春院不找那些妙龄小娇娘,却找了玉杏这样儿的……易长安心里一时思忖起来。
第265章 玉杏
惜惜一进来,瞧着易长安年纪既轻,身上又穿得好,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漾出蜜来,广袖一拂,就挨在易长安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敢问爷贵姓?”
“姓安。”
“安爷想是第一回 来我们满春院——”
易长安伸手一摆,止住了惜惜的话:“先前听你这里的妈妈说,惜惜姑娘歌舞双绝,当初凭着一曲绿腰舞名动燕京,不知道安某可有这个荣幸,一赏惜惜姑娘的舞姿?”
客人愿意点她的歌舞,一会儿缠头之资肯定就要加赏,何况绿腰舞最能将她的婀娜如柳的柔软身段儿显露出来,惜惜哪有不肯的?
只是瞧了一眼这雅间,惜惜面色有些犹豫:“安爷,此处逼仄,惜惜怕……”
“我瞧着你们这院里正堂处不是有一个舞台吗?就在那里跳一曲就是。”易长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既然爷来了这一趟,不好好欣赏欣赏惜惜姑娘的舞姿怎么行呢?”
惜惜瞧着易长安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里暗喜,连忙起身行礼先告退:“是,还请爷稍等,容惜惜准备片刻,乐舞齐备,定然让爷满意。”
出门前却忍不住斜瞥了坐在旁座的玉杏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把玉杏先叫出来,免得被她偷了空子揽了自己的恩客,易长安已经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
“玉杏姑娘,你们这里可有祁红?这云峰毛尖香是香,然我喝多了胃寒,还有红茶暖胃些。”
瞧着易长安那一身,本来就是使人上的好茶,那云峰毛尖虽然不是仅供皇室的贡品,在外面售卖也是价值不菲的。
惜惜听到这位安爷一口就说出了喝的这茶,知道这人定是过的富贵日子,心里更有了底,那一份儿拔尖儿的心思倒是更明了了,誓要在一会儿的那曲绿腰舞上出尽风头,将这位年轻俊秀的安爷揽做之臣。
这心气儿一上来,惜惜倒也没心思再管玉杏这过气的黄花了,想着要把这一曲舞都布置得妥妥当当才行,拔脚就赶紧回去换舞裙、叫乐师去了。
满春院里自然也备得有祁红,玉杏出门唤了个小丫头重新换了茶过来,连茶具都换了,自己捧着茶壶斟了大半杯红茶,双手奉到易长安的桌上。
茶盏才放下,突然见易长安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搁在桌子上:“娄爷说他现在不方便来见你,让我拿了这个过来给他带个信,让你把东西交给我带走。”
默默坐在末座的方未不由一下子睁大了眼,看着桌上那块玉佩,认出了那正是娄四德常佩带在腰上的那块,心里既诧异易长安什么时候把这块玉佩给摸了来,又觉得刚才她说的那话有些奇怪。
玉杏自然是认识这玉佩的,听到易长安这么说,不由咬了咬唇:“娄爷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易长安先前用的那个“不方便”的词儿,里面的名堂可就多了,不管怎么解释都好;玉杏这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立时就给易长安指明了方向。
易长安眉头微微皱了皱,轻点了下头,声音却压得有些低:“是有些麻烦——”却是装作有些烦恼,吐半截留半截的。
玉杏却是有些急了起来:“那、那娄爷可说过奴家这里怎么办?他是不是打算回他老家?”
玉杏这年岁在里已经大了,好容易遇上娄四德,喜的就是她这种年岁大些知冷知热、做事稳重的,自娄四德进了燕京开始,两人交往了这些年,玉杏才成了他的红粉知己。
好容易得了娄四德的信任,有些东西虽然没有对她明说,却也将一些紧要的东西交付给她保管,玉杏一颗心更是挂在娄四德身上了,只盼他什么时候将自己赎了身出去。
她身在欢场,本就善识人脸色,自是知道娄四德是在做着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刚才易长安一说娄四德有些麻烦,玉杏心里就慌了起来。
那块玉佩又是娄四德一直带在身上的,如果不是熟识信任的人,也不会让人拿了这玉佩过来找自己,所以玉杏这才忍不住急着问了出来。
她这一问,易长安心里倒是有了底,先前根本就是胡诌的,这会儿倒更是有鼻子有眼睛起来,先示意全通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将那块玉佩收了回去,声音却是压得更低了:
“娄爷说了,让你今天把东西先给我拿着,自己的东西也要偷偷收拾好,明天早上会有人来给你赎身。他已经重新给你弄了份户籍,要带你远远地先躲上一阵。”
重新弄了一份户籍,再去一处陌生的地方,那就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原来曾经在里呆过!玉杏不由又惊又喜,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安爷稍等,我这就把东西取过来给你!”
易长安点了点头:“此事不可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事!”
玉杏了然地连连点头:“安爷放心,奴家省得。”脚步轻悄地出去了。
方未瞧着玉杏走了,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安爷,你怎么——”
易长安“嘘”了一声,唤了他近前低声嘱了几句,打发他先出去了。
过得一刻后,玉杏捧了碟果子回转过来,见房间里只有易长安一个了,偷偷从取出夹系在的一只木匣子出来:“安爷莫怪,奴家怕有人看到,情急之下只能如此了。”
木匣子被一把精巧的铜锁锁着,易长安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冬天衣袍都厚实,略整理了几下瞧着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