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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长安愣了愣,这才明白林氏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旷夫人,本官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旷参军现在只是有嫌疑而已,并不是犯人,根本不存在什么需要银两疏通的问题。
而且旷参军本来是府衙里的人,大家同僚一场,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我们都会照应他的,这案子是本官手上审理的,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屈打成招的情形。”
方未也连忙接了话解释起来:“是啊,婶子,嫂夫人,你们只管放心,旷参军是我们的同僚,他如今只是有嫌疑,所以府尹大人才让他先回衙门等待事情定论,那些皮肉之苦什么的,是绝对不会让他挨的;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马上过来的告知你们的。”
那位易大人,旷老太太和林氏以前并没有见过,但是方未却是认识的,也知道这人是个实诚的,跟旷扬名两个也说得上几句。
听到方未这么一表态,旷老太太和林氏这才微微放了心,再三谢了易长安和方未。
易长安走出了好远,无意中回头看时,却看到婆媳两个还在倚门望着这边,心里忍不住恻然慨叹了一声:现在按她所调查的,除了那句酒话,并没有别的什么证据指证旷扬名就是杀人凶手,她也希望这人真的不是……
第259章 王参军和姚主事
方未见易长安回头,也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婆媳两人还在远远看着这边,轻叹了一声:“真希望人不是旷参军杀的……易大人,现在我们是不是回去问讯旷参军?”
跟一大早去娄家相比,旷家这种平民家庭更容易让家境相似的方未引起共鸣,所以忍不住才会有那一声轻叹。
易长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先去香粉街一趟,找到娄四德常找的那个粉头问问情况再说。”
张衙役本来跟在易长安身后,听到她这话,连忙上前紧走几步:“大、大人,这时候去香粉街……有些太早了,那些姑娘们只怕还没有起来……”
欢场上基本都是夜里做生意,灯红酒绿中,常常玩乐到半夜才会歇息,早上则高卧不起,大多要到近午的时候才会起床;易长安如果这时候过去,只怕会吃个闭门羹。
易长安恍然“哦”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那我们就先回衙门吧,不仅问一问旷扬名,那娄家那仆妇也问一问。”
一行人马不停蹄回了衙门,易长安让方未将昨夜与旷扬名一起饮酒的几名同僚分别请了过来,先问了问昨天的情况。
大家虽然语气不一,说的情形却是基本都相同。
时近年底,衙门里盘账已近尾声,为了赶进度,所以司户主事姚伟义让几名司户参军加了一会儿班,等下值后为了慰劳大家辛劳,做东请了几名司户参军去外面用了一餐;娄四德和旷扬名自然都在其列。
席间两人虽然是明显不对盘,互不说话往来,不过看在姚主事的面子,倒是并没有争吵起来。
姚伟义体恤大家辛苦,特意在燕京有名的金不换酒楼请的客,菜美酒香,几人饮酒闲谈之下,不知不觉就费了些时间。
大概到戌时末的时候,旷扬名就以自己不胜酒力为名,向姚伟义先告了辞,随后姚伟义一看时间,发觉时辰不早了,于是跟大家都散了。
王参军大概跟娄四德有几分交情,跟易长安说完了情况后又急着问了一句:“易大人,这案子如今是你在审理,听说你早上去了旷家,可查清旷扬名杀人的事了?”
易长安看了王参军一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这案子要查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听王参军这口气,莫不是还有什么情况要说?”
王参军略踌蹰了片刻就开了口:“说起来,旷扬名和娄四德回去,差不多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那杨柳胡同又是两人都要走的同一截路;若是旷扬名有心藏在路边等着娄四德回去,然后在他身后暴起袭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种貌似无意的言语间所带来的心理暗示,对易长安来说根本属于小儿科;易长安心里不为所动,面上却装出了几分犹疑:“王参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本官会好好查查的。对了,还请王参军认一认,这件衣服可是昨天旷参军穿上身的那件?”
前面已经问过了两名司户参军,那两人辨认后都点头确认了旷扬名昨天就是穿着这件罩衫赴席的;易长安拿出来还要问王参军一遍,不过是看看他的反应。
王参军仔细看了看那件暗蓝色的罩衫,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没错,昨天旷扬名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伸指点了点衣服左袖处的一处油渍还特意说了一句,“昨天我跟旷扬名临座,喝了几巡酒以后不慎带翻汤碗,污了他的袖子,就是此处。”
见王参军说的是实话,易长安心里微微沉吟了片刻,就微笑着向他一请:“我这里已经问完话了,叨扰王参军了。只是还有一句惯常的例话还请王参军别怪本官说得难听,此案本官正在查证中,在这里问讯的任何话,还请王参军务必不要对外泄漏半点,否则法不容情!”
这确实是办案时例行说的话,刚才易长安每问完一人,都会这么说一声。王参军连忙应了,这才起身告辞出去了。
问完了王参军,下一个就是司户主事姚伟义。
姚伟义行礼坐下以后,开口前就先长叹了一声:“唉,易大人,你说这一年都要到头了,我正准备过几天就封印回家安安稳稳过年了,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
姚伟义是司户主事,听说并没有中过进士,但是举人出身能够在燕京府衙里当上主事这个从七品的官儿,背后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查案是查案,易长安也犯不着给人家没脸,随意就点了下头:“事有意外,姚主事也不必多想。”
姚伟义却摇着头又叹了一声:“扬名是个老实人,又是个闷性子,四德的性子却是有些张扬,平常两人之间一直有些龃龉。
我素来也跟他们两个提过醒,大家都是同僚一场,能让就让一让、忍一忍,什么事儿不就过去了?没想到扬名到底还是忍不了,几次都扬言要打四德一顿。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结果四德出了这样的事……”
姚伟义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意味,如果有那先入为主的,很容易就会让他把思路带着走……易长安心中蓦地涌上了一层奇怪的感觉:这姚伟义,到底是只是自己这样想呢,还是故意把这话说在她面前?
易长安揣着心思,听着姚伟义继续说着:“……唉,旷扬名那些个话,说起来是酒话,可是老话常说,酒后吐真言,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今儿一早我本来是提前过来核算账册的,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娄四德被人杀死的事,这思前想后的,到底怕瞒下不好,这才跟府尹大人禀报了旷扬名说过的那些话。
不瞒易大人,我这心里,想到平时朝夕相处的这两个人出了这样的事,这心里也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原来旷扬名说的要打破娄四德的头的那句话,是姚伟义说给宁玉堂知道的。宁玉堂身为府尹,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后,谨慎起见,自然是要把旷扬名先拘起来……
易长安借着端起茶盏喝茶,仔细观察了姚伟义一眼,心里隐约闪过一丝违和的感觉:姚伟义虽然跟她说着这些,三五不时地就要叹上一声,脸色也是忧心忡忡的,可是眼神却有些飘闪……
按心理学分析,姚伟义心里所想的,明显不是他明面上说的这些!之所以要明白告诉她,旷扬名说的那话就是他禀报给宁玉堂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事她一问便知,所以姚伟义索性毫不隐瞒,主动先说了出来吧……
第260章 熊氏
易长安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事关乎人命,确实应该禀报给府尹大人知道为好;这也是姚主事谨慎之处。”
姚伟义连连点头。
“如此,我这里跟姚主事也问讯完了,听说年底正是司户司繁忙的时候,打扰了姚主事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易长安客气了一句,就吩咐方未送了姚主事出去。
等姚主事一脚刚迈出她值事房的房门,易长安却突然唤了跟在后头的方未一声:“方未,从旷家拿回来的那件衣服,旷夫人说是旷参军昨天穿的,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时间查验,你记得先把那衣服搁进物证房放好,回头我们提审完了旷扬名再细查。”
那件衣服,易大人不是都仔细看过了,刚才还让那几名司户参军都辨认过了吗?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说?方未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下意识地应了易长安一声:“是,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这才迈出门槛,送了正停在门外的姚主事回去了。
透过窗棂格上镶的玻璃,瞧着姚伟义步履匆匆地走了,易长安回头看了书柜一眼,打开柜门取出一件自己留在值事房的暗蓝色罩衫,目光微微闪了闪。
等方未转头回来,看着易长安交给自己的一件暗蓝色的细棉罩衫,忍不住“咦”了一声,伸手仔细捻了捻布料,又低下头闻了闻:“大人,这件衣服——”
易长安轻轻“嘘”了一声,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方未脸色郑重起来,连连点头,放下衣服很快走了出去,再转回来时,手中拿了一只小包裹,直到进了易长安的值事房才把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只小竹筒,一只装了油汤,一只装了些水酒……
将那件罩衫处理了一番,又赶在炭盆上烘干了,方未这才将那件衣衫折好,托在手里急匆匆地拿去物证房,签字画押先放好了。
此时与旷扬名那边相比,易长安倒觉得从娄四德这边撬出缺口可能更好;因此先提审了娄家的那个仆妇熊氏。
熊氏被押进女牢里关了小半天,身上那股撒泼劲儿早就没了。
女牢里阴冷潮湿,外面是大白天,里面却真正是暗无天日,那些蜘蛛什么的就不说了,地上铺的那一摊稻草里,时不时地会爬出几只老鼠,堂而皇之地从人的脚背上蹿过去。
旁边的牢房里还住着一个已经疯了的婆子,前一刻还在安安静静,后一刻就会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还揪着自己的头发狠命地撞着牢房门:“我没杀人,我没罪!是他们该死,放我出去!”
熊氏头一回不知道底细,瞧着那婆子安静,刚好靠在靠她那边的栅栏上,一下子就被那疯婆子给隔着栅栏抓住了肩膀,那疯婆子手劲儿偏又特别得大,捏得她肩骨都快碎了。
熊氏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挣脱了那个疯婆子的手,旁边不少女犯只漠然看着这一切,等女牢头过来的时候,她还被狠狠斥骂了一顿……
熊氏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得,好容易等到方未带了人过来提她出去问讯,易长安问什么,熊氏就答什么,说到后来,还答得特别溜起来——
“我家老爷确实经常会在书房里写东西,老奴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写些什么,就看到那些字纸一张张的,不过过个几天又都不见了……”
“……不不不,老奴从来不曾拿过那些字纸去引火!老爷不在的时候,是绝对不准老奴和我家那老头子进去书房的,书房里的东西都是老爷自己在收拾……”
“老爷每旬都会在外面宿个几天,回来时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女人的胭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