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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长安点点头:“是他;不过他公务繁忙不得过来了。”
而且那个劳么子黑鳞卫被抓住以后,这太平县应该也没有什么登在锦衣卫缉捕名册上的要紧人物了,估计她可以安心当她的推官,不会再跟陈岳碰面了。
沐氏却是一脸的欣慰:“平安寺的案子不过这半就破了,加上先前破获库银失窃那起案子,这一份办事的精干那位陈大人定然都看在眼里。
我瞧那位陈大人年岁不大就这么有底气,想必也想多招揽些自己的班底,若是得他青眼看中,长安你今后仕途就无忧了,我和云娘也就半生有靠了!”
可不是招揽了,不过被自己给拒了!易长安不想说出这些事,含混了过去:“这些大人的想法,我一个当下官的怎么知道,青不青眼的也无所谓,我自好好当我的差就行了。”
要是梁儿有这份才干,又哪里用……沐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易长安一眼,想了想还是缓了口气:“你如今年纪还轻,记着要多上进才行,这家里才立得起来。”
易长安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托辞累了,起身回了书房。
沐氏看着那块静静垂着的蓝印粗棉花布门帘子,慢慢长叹了一声:“明明长得那么像,要是长安也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宛嬷嬷轻手轻脚地给她添了茶:“太太,平安寺那里……”
“不是我们的事不要管,等过几天风声过了,我们再去上香吧。”沐氏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普通白瓷杯里粗大的、还带着梗子的茶叶片,慢慢将嘴里的茶水咽下。
没有回甘,只有涩味留在舌尖。沐氏目光悠远,一句话也说得有些轻飘飘的:“现在我们这情况,也只能喝这样的茶啊……”
榕城。
一处风景优美的别院高阁里,茶香随着热气氤氲散开,锦衣卫试千户张明忠正神情惬意地半倚在罗汉榻上,听着身边的爱妾小怜弹琵琶。
一曲《妆台秋思》还在嘤嘤切切,珍珠帘“哗啦”一声响,一人急匆匆地径直走了进来。小怜吃了一惊,琵琶曲兀然一断。
张明忠不满地坐起身,见是自己的心腹——锦衣卫试百户童世信。童世信跟在自己身边一向极有眼色,如果不是有什么紧要事,这种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贸贸然闯进来。
张明忠立即挥了挥手,让小怜抱了琵琶下去,这才看向童世信:“世信,出了什么事?”
“大人,陈岳回来了!”童世信显然是一路急走过来的,虽是深秋,脑门儿上却沁了一片汗珠,声音也骤然压低了三分,“听说还抓了一名黑鳞卫回来,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黑鳞卫?!他真的抓了一名黑鳞卫回来?”张明忠脸上的神色骤然慎重起来。
黑鳞卫是前朝大梁朝皇室秘密训练的死士,专门用来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行事狠辣又不择手段;据说当年不少大臣都是死于黑鳞卫之手。
梁朝末年的梁禧帝行事荒唐,重用奸佞而陷害忠良,因此被大燕取而代之。从大燕开国至今已经二十余载了,燕太祖薨逝之后太子即位,正是当今的燕皇;两代陛下却都对前梁余孽颇为忌惮,一直下令追剿。
黑鳞卫据说还听从前梁皇室余孽的暗中指挥,只是一直隐藏极深,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陈岳这一趟竟能捉住一名黑鳞卫,这一场功劳是妥妥跑不脱的了!
想到千户袁光华如今对陈岳越来越器重,隐隐有将他提上来的趋势,陈岳再上一步,就是试千户,跟他平起平坐了!张明忠眼角不由了一下。
第19章 撕破脸
顶头上司千户袁光华年岁渐大,据说打算从下面提拔一人到时接上他的位置;这当口陈岳要是立了功,就是上了一大步台阶了,如果袁光华一力保荐陈岳,指不定再过得两年,自己就要称陈岳为大人了!
张明忠是看着陈岳一步步从小旗走上来的,两人打了这些年交道,彼此并不是同路人,要是再让陈岳压在自己头上……
沉吟了片刻,张明忠才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慢慢开了口:“前梁朝的黑鳞卫经过极厉害的训练,任是严刑拷打也不会吐露半分情报,陈岳他就是抓住了一个黑鳞卫又——”
“可是——”童世信盯着上峰变幻不定的脸色,虽然还不太确定,却也不得不赶紧说了出来,“可是陈岳还搜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名册一类……”
黑鳞卫的嘴撬不开,可是如果有什么名册,那就不同了!张明忠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得可真?!”
童世信立即有些支吾起来:“陈岳只带了亲近的人在近处,那人隔得有些远,看着像是……”
像是……像是也不行!张明忠耷拉着眼皮默了片刻,突然冷哼了一声:“他出了这么一趟任务,委实辛苦了,世信,你吩咐下去,我们可得好好给他接风洗尘才行!
而且黑鳞卫关系重大,可不能关押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漏子,谁能负得起这责?咱们锦衣卫既然在这里有这处落脚点,就让陈岳把人押到这边来,到时再押解进燕京。”
这处别院虽然是锦衣卫的房产,只是试千户张明忠负责这一片的事务,因此别院就跟他自己的家似的,除了妻子还扔在燕京,几个美妾俱都住在里面。
陈岳来的时候是根本没在榕城停留就直接去了滁州府,既然回来了……上峰说让他在这里歇一歇,难道他还敢不来?!
得了张明忠吩咐,童世信连连点头出去了,张明忠另外叫了自己的长随过来,将一众房间都安排好了。
童世信早早就候在了榕城的城门边,远远瞧着一队缇骑过来,连忙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看去。
正揣测着那马车里是不是坐着陈岳,还有那名册是不是也带在陈岳身边,后肩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童世信沉了脸转头想呵斥,一眼瞄见后面站着的人,连忙先行了礼:“陈大人!”
原来陈岳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他背后,童世信心里一个咯噔,只怕自己刚才探头探脑的模样已经被陈岳看在了眼里。
陈岳矜持地点了点头:“童百户在看些什么?”
童世信立即堆了一脸笑容出来:“千户大人听说陈大人回来了,让下官在这里迎着大人呢。陈大人一路辛苦了,千户大人已经在宜园设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呢。”
原来张明忠只当宜园是自己的家一样,现在倒舍得用了?陈岳故意露出了踌躇:“那不大好吧,我们这一队人过去,岂不是太打扰张大人了?”
“不打扰,不打扰!”童世信生怕陈岳不肯过去,连忙没口子地接了话,“宜园本来就是咱们锦衣卫的地产,就跟自己家一样,哪里来的打扰呢?”
陈岳这才微微一笑:“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兄弟们一路风尘,过来都累坏了,正好在宜园好好歇一歇。听说宜园的景色秀美,十步一景,大家可还都没有看过的呢!”
童世信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招呼着陈岳带队进了宜园。
张明忠早得了报信,知道童世信已经带着陈岳过来了,大马金刀地稳稳坐在正厅里等着人过来拜见。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但是看到穿着精干、气质沉稳的陈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神采走进来时,张明忠的眼中还是飞快地掠过了一片阴霾,脸上却笑得分外亲热:“钰山,这一趟可真是辛苦你了。”
钰山是陈岳的表字,张明忠虽然唤得亲热,陈岳却是答得不咸不淡:“多谢张大人惦记了,倒也并不怎么辛苦。”
当初陈岳一力要追查线索,张明忠却板着脸说陈岳只会是白费力气,哪怕陈岳拿到了千户袁光华的手令,张明忠也在私底下嗤笑陈岳是“大白天点灯白费蜡”。
陈岳这一回抓住了黑鳞卫,又搜到了名册,这次回来就跟甩了张明忠一个大嘴巴子没多大区别;张明忠却又是让他们住进宜园,又是笑脸寒暄的,陈岳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就在张明忠的长随杨义上来奉茶的工夫,张明忠已经一脸关切地提了出来:“黑鳞卫事关重大,只怕还有同伙伺机而动,钰山不可掉以轻心啊;幸好宜园里警备重重,钰山稍后将一应人证物证都存放在宜园吧,这样也能放心了。”
自己去的时候张明忠冷嘲热讽的,拿了人证物证回来了,张明忠倒是直接就想拿在手里?张明忠的一番话已经不能说是暗示了,简直就是不带什么遮掩的明抢!陈岳脸色一沉,冷笑了一声:
“张大人过虑了!下官既然能抓到人,自然就不怕人被劫走。宜园怎么说也是大人现在住着的官邸,平日里平和惯了,何必拖进打打杀杀中来?下官还是不给张大人多添麻烦了。”
锦衣卫里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上峰对着干,偏偏陈岳就是其中一个;实在是因为陈岳其人自进了锦衣卫之后,屡屡建功,让锦衣卫指挥同知大涨脸面,据说就连皇上也听过陈岳的名字,算得上是已经挂上牌面的人。
见陈岳断然拒绝,张明忠恼怒地一拍椅子扶手:“陈岳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陈岳却是丝毫不惧。
锦衣卫在大燕建朝初期,为了朝政安稳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二十余年已经过去了,安定的生活早已磨平了大燕诸多官宦的锐气,就连本该是爪子最利的锦衣卫,也不乏尸位素餐的人。
锦衣卫有暗中监察百官之职,锦衣卫指挥同知虽然只是三品,却是可以直接面圣,早就被百官心中忌惮了,甚至时不时还出现一阵弹劾,要求取消锦衣卫这一衙门。
锦衣卫要留存下来,必须要不断拿出成绩。陈岳如今虽然只是百户,这几年来锦衣卫让人耳目一亮的功劳却大半都是他取得的。
这也正是陈岳的底气,这一股底气绝对不是张明忠这种光靠熬资历才升到试百户的人能够比拟的。
陈岳硬打硬地摞下了这句话,拱手一礼,转身就利落走了。
张明忠要是不太过分,陈岳也并不想跟他撕破脸皮;只是这一回也不知道张明忠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竟是明目张胆想抢功,陈岳心里一阵冷笑,自然也不打算再给张明忠这个脸了。
第20章 内奸
张明忠顿时被呛得脸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陈岳扬长而去,愣了片刻,才在空荡的正厅里咆哮起来:“这小王八羔子!他、他这是藐视上峰!我要告他,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想翻了天了!”
奉茶后就候在正厅外的长随杨义听到厅里传出的咆哮,不由将头低下了几分,缩在外面一时不敢进去;老爷这么没面子的事,他还是不要过去惹眼为好……
童世信却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趁着张明忠在这边拖住了陈岳,童世信按照之前张明忠的吩咐,带着陈岳手下那一队人进了宜园,仗着自己试百户的身份,咧咧地吆喝着魏亭等人做事:
“押的犯人呢?这事可轻忽不得,赶紧交给我来严加看管!带的物证之类也一并拿上来,这要出了什么疏漏,你们一个两个脑袋都别想要了!”
他在这边扯着虎皮当大旗,魏亭一行却嘻嘻哈哈地只管看着宜园的景色,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童世信不由一阵恼怒:“怎么,本官还指挥不动你们了?!你们自进锦衣卫第一天就学过规矩,可知道违抗上峰命令是什么后——”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