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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兰麦亚士兵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大踏步走上前去,站到了施暴者的面前:
“他的腿上有伤,放过他吧!”
温斯顿看守没想到在俘虏中居然还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先是一愣,而后愈加怒火中烧。他抛开了倒在地上的伤者,举起鞭子对着面前这个勇敢的人没头没脸地抽打起来。每一鞭下去,那个德兰麦亚士兵的身上就多出一道血痕迹。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告诉你,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要他死,他就绝不能活着!”温斯顿看守嚣张地大叫着。他的面颊涨得通红,似乎正在从这种鞭打和受刑者的痛苦中享受乐趣。
可为自己的袍泽出头的这个士兵出人意料地坚韧,身受如此严酷的刑罚,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蔑视地看着手持长鞭的看守。他轻蔑的态度激怒了看守,一声脆响之后,士兵的脸上多出了一道伤痕。这条鞭伤从他的左额直斜到右颊,击伤了他的左眼睛。
这巨大的伤痛让士兵再也无法忍受,他痛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左脸。看起来他的眼睛受伤颇重。
看守的行为极大地激怒了俘虏们,散落在四处的德兰麦亚战俘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向这边聚拢起来。有些人捏紧了拳头,敌视地看着施虐的凶手。四周的温斯顿士兵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景象,警惕地向这里望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乎正在期待着吮吸鲜血的味道。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见情况不对,我忙跑过来冲着德兰麦亚俘虏们大声呵斥着。
“多布斯,带着你的人去打桩;林恩,去搬你的石头;费斯特,你也给我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听见没有。”我急促地喊着,向着我曾经的部属们下达着命令。
“长官,可……”大胡子的费斯特指着地上的伤者,激愤地想要对我说。
“住口!”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想想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俘虏,这里没有什么长官不长官的,我们唯一的长官……”我指了指身边那个趾高气扬的温斯顿看守,竭力克服着自己的鄙视和敌意,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脸,“……是这位先生。您说呢,长官?”
听到了我的恭维,那个看守很受用。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我强忍着恶心对着他黄得发黑的牙齿频频点头哈腰,而后又一次对着我的部下们大喊起来:“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没有你们的事!”
林恩,一个耿直忠厚的中队长,绝望地看着我,就像是正在看着一个死人。他看起来伤心极了,悲伤和悔恨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到地上。
“看什么看!快给我滚蛋!”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注视,只能用凶恶的大吼掩盖我的愧疚。我觉得我的心里好像有些什么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搅动,撕扯着我的血管。我真的很想拉住他,告诉他我的忧虑和担心。但我不能,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的眼圈在发红,在那些曾经救了我的命的人看来,这是因为愤怒,而不是因为痛苦……
“呸!”费斯特重重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恨地转身离开了。他边走边说:“妈的,早知道就不救这个贪生怕死没有骨气的……哎!”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了。
一股血气冲上了我的脸,我只觉得全身燥热,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我心中的委屈。淤塞的感觉就像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住了我的气管,让我气苦难当。
最苦的是,此时我还要装出一副卑贱的表情,讨好地望着那个看守,看着他像对待一条好狗一样对待我。
“干得不错,你挺不错的。”看守点着头对我说。
我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全凭长官的关照。”
看见事态平息,四周围观的温斯顿士兵们也渐渐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心,有了踏实的跳跃。
“长官,您太善良了,这样就放过了这两个笨蛋。要不要我替您再教训教训他们?”我对着左眼受伤的那个士兵重重踢了几脚。虽然我特意选择了他不易受伤的臀部下脚,可每一脚仍然像是直接刮在我心尖上的刀,让我心痛的几乎无法承当。
“算了,放过他们吧,毕竟是条人命啊……”万幸,这个看守仅存的一点慈悲在这个时候恰好占据了他的思维。他厌恶地看了看脚下的两具躯体,傲慢地离开了。
我不敢轻举妄动。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又回过头来教训这两个可怜的人。直到我觉得他离开的距离足够远,才唤来了不远处的多布斯,把这两个重伤的人拖到一片阴凉地去。
“端盆清水,给他的腿洗洗伤口,再给他涂上这个。这是上次我从军医那里弄来的伤药,还算管用。”我从怀里掏出两个轻巧的小盒子,塞给多布斯一瓶,转身看向那个替战友出头的士兵。
“怎么样?有没有伤着眼睛?还能看见吗?”我一边将盒子里的药粉轻轻撒在那士兵脸上的伤口处,一边关切地问道。一丝血迹沿着他的眼窝渗下来,我不知道那是来自他额上伤痕的血迹,还是来自他破裂的眼球。
“不用你来可怜我!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那个高大的士兵一挥手,将我手中的药盒打翻在地。他挣扎着站起身,摇晃着向自己的战友们走去。在他那件破裂的衬衣外,纵横斜穿着数十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这是对长官说话的口气吗?”多布斯气愤地对他呵斥道。
“他不是我的长官,这是他亲口承认的。我没有这样的长官,没有……”伤者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他执拗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的叹息。
“你……”多布斯还要为我说话,却被我拦住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来自肢体和骨骼的疲乏,而是来自我的心。当温斯顿人露出杀戮的苗头时,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战争中,前线俘虏的生命是最没有保障的。一旦冲突开始变得激化,这些手无寸铁身体羸弱的人怎么会是那些如狼似虎的百战精兵的对手?即便克劳福将军因为某些原因善待我们,也绝不会眼看着敌人的俘虏在自己的军中制造骚乱。如果我是他,也不愿看见发生这种事情。我不怕死,也并非没有做过牺牲士兵生命的事情。可是我还记得那真正让我成为军人的血淋淋的一刻:一个士兵的死,要有他的价值。
我不能看着我的士兵因为这鲁莽的对抗丧命,我要保护他们,让他们看见希望,尽我的一切力量!无论有多委屈、多羞辱,我也要让他们活着。我是个军人,是个军官,这是我……
……是我无法抛弃的责任啊!
我躺在树阴下,用双手覆在我的脸上。泪水溢出我的指缝,从两腮滚落。我感觉得到他们绕我的头脸,一直流转到我的后脑。在泪水会聚的地方,一阵剧烈的酸楚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大哭起来。
在从军的这些年里,我并不是没有流过眼泪。但像现在这样放开嗓门嚎啕痛苦,却还是第一次。不被理解的委屈像条毒蛇一样纠缠着我的心,让我全身的肌肉一阵阵地痉挛。我觉得前胸一阵发凉,左胸膛内多出了一个大空,拼命地向外喷射着寒气。我像个孩子一样蜷成一团,格外地渴望着什么。可我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
“……长官……”多布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痛苦中,我感觉他的手覆上我的胳膊,用力地拍了拍。那是一个男人理解的表示。
一阵莫名的温暖——我想我渴望的就是这个。
“……值得么,长官?这样的……委屈自己……”多布斯心痛地问我。他了解我,他明白我的心意。这个多年陪伴在我身边的寡言的战士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木讷。
我翻起身,紧紧地抱住他,不是像个战士在拥抱他的战友,而是像个子弟依恋他的父兄。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一个男人的胸膛,若你从没有过这种孤独无助的彷徨,就绝不会理解这种空虚的感受。
在多布斯的肩头,我慢慢地平息下来。很快,我恢复了常态。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肩上挪开我的头,转过身去擦拭我的泪水:
“没什么,多布斯,我……我很好……”我听见紊乱的气息在自己喉管处流窜产生的杂音,“把药带给他……”我指了指那个左眼受伤的士兵,“不要告诉他是我送的,就说是你拿的。对。让他们责备我,不要阻拦他们,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履行义务。我怕他们会忍不住冲动……”
“可是,长官……”多布斯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
“这是命令!”我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两眼却乞求地看着我的副官。
多布斯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艰难地挣扎着。最终,他终于做出了让我欣慰的表示:“属下……遵命,长官,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谢谢你,多布斯。还有,以后不要和我太过亲近了,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还要依靠你。”
“我……我会的。”
我站起身,任由萧索的秋风擦干我脸上的泪迹。哦,那个看守又转回来了。我振作起了精神,一溜小跑跑过去:
“长官,您辛苦了。您要不要……”
那天晚上,在看守的安排下,我离开了拥挤的俘虏帐篷,搬进了给一些临时人员住的狭窄的单身帐篷。
我终于还是离开了我的部下,这是我自愿的。
从此,很少再有德兰麦亚俘虏与我交谈。即便是在战俘营地中见面,他们也故意摆出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
我得到了一个称号:“奴颜的基德”。
我欣然拜领。
我觉得,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可骄傲的绰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讯,绝望之声
夜晚,我一个人躺在俘虏营的单身小帐篷里,辗转难眠。
这已经是温斯顿人的第十三次胜利了。在发现联军的软弱可欺之后,姆拉克中将把克劳福将军的军队排到了后阵,剥夺了他上阵立功的权力,亲自率军开路向前推进。他们已经厌倦了在后方贪婪地等待着将克劳福将军纳入自己的怀中,在证实对手的弱小之后,他们的虚荣心同样渴望着亲手制造的胜利。
月溪森林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落在了温斯顿人手中,而他们推进的态势丝毫也不见减缓。在上一场规模较大的交锋中,他们一举夺取了橡叶山峰,现在唯一屹立在他们面前的屏障,只是联军在鹿纹峡谷临时搭建起来的堡垒。这已经是最后的壁垒,一旦成功地穿越这里,圣狐高地西部的大片土地将再也没有一片屏障。圣狐高地最后一片丰饶的森林和草地将任由温斯顿人的马蹄践踏。
我的朋友们,我英勇善战斗的战友们啊,你们都怎么了?究竟是什么夺走了你们的勇气和力量,居然被温斯顿人逼到了最后的绝境之中?山谷那端的那片土地,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家园。难道说,我们仅存的希望和梦想就要这样彻底断送在我们的敌人手中了么?
这不正常的战局让我心悸,迫使我不得不去思考那个在温斯顿军中流传甚广的消息:
德兰麦亚的国王死了!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了,那些已经习惯了胜利的温斯顿人总带着骄傲和庆幸的表情传诵它,让它一次次透过一个耳朵,穿到另一个耳朵中去。确实,倘若他还活着,那个战场上常胜的年轻领袖还活着,德兰麦亚联军又怎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连像样的反击都很难组织起来呢?他们的反扑就像是野兽在最后关头垂死的挣扎,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