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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姒拉长嗓音“哦”了一声,又道:“这么巧啊……”
左尘侧首过来,睨了她一眼。
卿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所以,你一直站在这里,是因为在等你的妻子?”
左尘微微颔首。
卿姒不禁回忆了一番,自她有记忆以来,十三师兄便守在这无望涯之上,算算也有好几万年了吧,他竟能坚持这么久?
对一个人的爱和思念真的可以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吗?
卿姒很是困惑,这个问题她昨日才思索过,却不得而知。
遂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等不到她呢?”
“没有想过。”左尘面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只要还能等,那我便会一直等下去。”
无望涯上的风愈来愈大了,卿姒忍不住又拢了拢大氅,她想回去,可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思索半晌,她诚恳道: “师兄,你一定会等到你的妻子。”
她说这句话完全是一种安慰,譬如你去看望一位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人,你总不能说:“你看你也活不了几天了,有何未了的心愿快了了罢。”这不是一味地加重别人的病情吗?显得你就跟巴不得人家死似的。
是以,你虽明知这个人活不长了,却也只能做出一副胸有成竹深信不疑的模样,诚恳道:“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才是人之常情,世间百态。
卿姒下了天阶,路过玉虚宫大殿之时,倏地忆起在替师尊送东西给道德天尊之前,他曾叫自己回来后去偏殿的藏书阁内拿几本道经回去看。
不料后来慕泽横插一脚,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现下她回了玉京山,也无甚要事,不如看看道经,于她而言,这东西可比佛经有趣多了。
藏书阁内,气势恢弘,一排排书架蜿蜒而上,直冲天际,似有飞入九天之上的势头。
卿姒拿起入口处的一块木牌,默念口诀,木牌之上映出金色字迹,放出一道光芒后,几本书籍从书架上飞出,在空中盘旋一阵,落入她的手中。
她接起道经,指尖相触的一瞬,灵台忽闪一道白光,一些画面竟无意识地闯入脑海之中。
第47章 生死一线
画面中的那人; 不是别人; 正是卿姒的师尊; 元始天尊。
又名玉清紫虚高妙太上元皇大道君,仙界众人对其的印象乃是“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的一尊金光闪闪的大神。
其实不然; 在卿姒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喜欢看道经,还喜欢闭关; 除此之外; 无甚特殊,无甚长处。奈何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神秘感; 以至于外界中人将他幻想的极其美好遥远。
画面中的师尊尚且没有小胡子; 虽说看起来是有长小胡子的苗头; 但依然比现在嫩多了。
他穿着一袭简朴青衫,眉目勉强称得上清俊,手上抱着几本道经; 见着她,很是欣喜,一边快步行来一边道:“我近日新得了几本道经; 有几处地方琢磨得不是很透; 想来,也只有你能与我讨论一二了。”
师尊是认真的吗?
找自己讨论道法?
卿姒再一回神; 脑中画面已化为虚无; 如一阵薄雾飘散开来; 散尽于四周,任她如何回忆,也忆不清分毫。
她抱着几本道经回了非亦殿,略略翻阅了几页,却始终心不在焉,无心读之。
恰有小童子来敲门,唤她去避念厅用午膳。
卿姒也不再过多纠结,丢下道经便推门而出。
玉京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日三餐,餐餐定时,且需聚众而食,过时不候,禁独开灶。
通俗来说,就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就必须坐在一起吃,若是来晚了就没得吃,更别提什么开小灶单独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玉京山什么都好,什么都自由,唯独这一条,颇不近人情。
到达避念厅之时,众人皆在打菜,沧笛端着两个碗行来,见着她,正欲和她招手,却碍于手上的两个碗,只得作罢。
“师姐,快来!”他招呼着。
卿姒踱步过去,睨了一眼他手上的两碗白粥,心底叹了一口气。
“五师兄去打菜了,师姐我们先坐吧。”沧笛放下手中的碗,拉着她在蒲垫上盘腿坐下。
避念厅中设一长几,由厅头延伸至厅尾,众弟子围坐而食。
落九央端着菜而来,见了卿姒,问:“睡了一上午,休息得如何了?可还疲累?”
卿姒是真怕五师兄追问,打着哈哈道:“不怎么好,待用过饭后我还需再回去躺一躺。”
落九央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卿姒扫了一眼长几上的几样小菜,一盘清炒油麦菜,一碟凉拌苦瓜,一碗蒸红薯,再配以面前的这碗白粥,果真是避念绝欲,任你如何肝火旺盛都免不了被这几盘菜下去降降火,转而化为一腔清心寡欲。
她默默地叹一口气,抽出竹筷夹了一块红薯,咬在嘴里,食之无味。
沧笛早已注意到卿姒这副恹恹的样子,不免关怀道:“师姐,你是不是吃惯了天宫的山珍海味,不习惯山中的吃食了啊?”
话音刚落,十几双眼睛聚集而来,齐刷刷地盯着她,携着各种不明意味,卿姒的筷子抖了抖,真想缝上沧笛的嘴巴。
她能怎么回答?她总不可能说:“是啊是啊,我就是去了天宫一趟习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惯你们这粗茶淡饭。”
这不是明显在招仇恨吗?
她只是单纯地在想事情而已。
卿姒放下竹筷,干笑了两声:“早上吃得有点撑……”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地关怀了两声,继而又埋下头吃饭。
沧笛却担忧地看了一眼卿姒,他晓得师姐其实就是吃不惯粗茶淡饭了,明明她早上吃得也很少。他有些焦虑,师姐若是因为吃食问题一怒之下又去了九重天,那他可怎么办?
天知道师姐不在的日子他过得有多惨,凭他一个人怎么能说得动厨房的小藜姑娘给他们开小灶?虽说小藜姑娘爱慕五师兄已久,但五师兄太过避嫌,眼看着小藜姑娘那点儿爱意都要消磨殆尽了,连带着对他亦不如以往热情。
再有,若是师姐走了,以后谁还带他去后山打野味?后山里养的那些东西都是九师兄的宝贝,若他一个人被逮着了,定是要被九师兄收拾的服服帖帖,皮也要掉两层。
最重要的是,若是师姐走了,四师兄又得找自己下棋了。他不想下棋,他只想吃东西啊!四师兄好歹还要许诺师姐几个牛肉包子,轮到他,却只有威逼的份儿。
沧笛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心中暗暗有了盘算。
卿姒用过午膳后,为了圆自己的谎,不得不乖乖地回了非亦殿午睡。
不过,她也确实是累极,躺上床便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至酉时时分,她估摸着晚膳时间到了,这才悠悠起身,打算去用个晚饭。
她刚走出非亦殿,迎面跑来一个小童子,慌慌张张,冒冒失失的,见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卿,卿姒,卿姒师姐……”
卿姒担忧地看了一眼他涨的通红的小脸,善解人意道:“慢点儿慢点儿,若叫大师兄看见你这副模样,定要斥你不成体统了。”
小童子喘道:“就,就是大师兄,叫我来的!”
这么不给面子啊?!
卿姒舔了舔上唇,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童子终于顺过气,满面忧愁焦急道:“落师兄出事了!”
卿姒到达大殿之中时,殿上已聚集了数人。
沧笛跪在角落,哭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瞥见她来了,开口唤了一声“师”,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九师兄瞪了一眼,怯怯地低下头去,继续抹泪。
卿姒也顾不上他,行至大殿中央,见五师兄周身笼着氤氲仙泽,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死气沉沉地躺于半空之中。
他银白的衣袍被染得鲜红一片,如一轮落日残阳陷入无尽海天之中,红白相融,烈焰灼眼。
“怎么回事?五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走上去,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视。
九师兄脾气一向火爆,怒道:“问那小子!看他做得什么好事!”
卿姒看向沧笛,他被这样一吼,哭得更厉害,字都说不清楚,遑论要他解释。
四师兄蓟云微蹙眉头:“你别吼他了,沧笛胆子本来就小,你这样子不得把他吓傻了?”
“他胆子小?他胆子小还敢跑到山下去?师尊明明已经下过禁令,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依我看,关禁闭还是太轻了,就该好好收拾他一顿!”九师兄气不打一出来。
“别吵了。”大师兄吼了一声,转而对卿姒解释道,“沧笛午膳过后私自下山,五师弟发现过后,连忙去寻他,回程路上,遇到了两头妖兽袭击,就……”
妖兽袭击?
何等妖兽才能将五师兄伤成这样?他的修为可堪堪只在大师兄之下。
卿姒走到沧笛面前:“别哭了,你与我说说,那两头妖兽长什么模样?”
沧笛收起了眼泪,抽抽噎噎地将那两头妖兽的模样描述了一遍:“一只形似老虎,但是背上长有一双翅膀,另一只人头虎腿,长了野猪獠牙,尾巴特别长……”
听完沧笛的话,众人皆是一惊,只因他描述的那两头妖兽,完全是古籍中记载的上古四大凶兽中的穷奇与梼机。
四大凶兽自刑天被封印后,便不知所踪,仅有那头饕餮被青华帝君捉了回去。
如今,这两头凶兽竟结伴出现,究竟……
师尊说近日山下不太安宁,未料到,竟是如此不安宁。
“这,怎么可能?”蓟云显然不敢相信。
一直沉默的十三师兄左尘开口道:“并非毫无可能,否则,还有哪头妖兽能将五师兄伤成这副模样?”
“大师兄,眼下该如何是好?是否要上报师尊?”有人问道。
大师兄摇摇头:“不可,师尊尚在闭关,除非他自己出来,不然就连我也无法与他通识。”
殿上众人都处在穷奇与梼机现世的惊恐之下,完全忘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卿姒率先冷静下来:“五师兄的伤势如何了?用什么办法可以救治?”
无人回答,殿内一片死寂。
卿姒不可置信地道:“大师兄?”
大师兄面上划过一丝愧色,迟缓道:“五师弟他……现下我也只能用仙泽吊着他一口气,至多能坚持半个时辰,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无用……”
卿姒并不接受:“大师兄,你一定知道还有其他法子。”
他并不言语,只沉默地看着落九央浮于半空之中的身子。
“殇谷的冰狼胆定……”
“蓟云!”
蓟云的话说至一半,便被大师兄怒喝住。
卿姒自然听说过殇谷,也听说过冰狼胆,既然能救活五师兄,她自然要去一试。
不仅仅是为了师兄妹之情,玉京山上的四万多年,落九央早已如她的兄长一般,幼时无依照拂她,成年闯祸保护她,时至今日,依旧无时无刻地在关心她。
她不愿意,也不会让落九央死在自己面前。
做出决定后,她便匆匆跑回非亦殿内,将道德天尊赠给她的九九归元丹拿上,闯入仙泽之中,喂给落九央服下。
转而对大师兄道:“九九归元丹虽能续着五师兄的性命,却也只能维持一日,我立即动身去殇谷,便劳大师兄照看五师兄了。”
“不可!”大师兄皱眉道,“殇谷之地的凶险,非你所能想象,几乎无人能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