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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潇晗呆了一呆，转头再看向裂风三人，却见他们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
“不止是他们，所有人，所有与你相识的，曾经被你收为灵魂奴仆的，与你成为朋友的，与你交手过的，哪怕是小宝，哪怕是峒箫，都会成为你因果的牵连者，天意就是如此，谁也违背不了。”木槿越说，声音却奇怪地越平静，好像他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他也确实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潇晗沉默了一会，视线从大妖身上落回到木槿脸上，也摇摇头：“木槿，你说得诚然很有道理，可是你却忘记了一点，我，注定要违背天意的。”
她回头看看七彩霞光封印，再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幕，再转过来看着木槿：“我的身上，必须要背负足够多的不论是天意还是对天意的违背，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违背天意的，我的一步步走来，更是在天意的控制之外，所以，这因果只能由我来背负，哪怕你们受到我的牵连，也只是牵连，绝对不该直接背上因果。”
木槿还要张嘴说什么，张潇晗伸手拦住：“刚刚那一幕还不够说明吗？即使我不找上上天，上天也会找上我。”
木槿张着的嘴闭上了，他想到的张潇晗都想到了，张潇晗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只是不想让张潇晗独自背负天意震怒，他只是想要与她一起分担，但是他忘记了一点，他根本就无法与张潇晗比肩。
他的心情沉落下去，默默地转望着七彩霞光，而听着这番言论的三位大妖也都呆住了，他们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只知道他们一向所轻视的人修，正要将打开上古战场所要承受的一切因果都独自承受下来。
第1898章 破禁（下）
人修不全是狡诈卑劣的吗？人修为了利益不全是什么也不会放弃的吗？人修之间的自相残杀不比妖修之间差，不，是比妖修之间还要狠辣。
但他们所听到的，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人修的理解，张潇晗怎么能说出要独自承担因果的话语来。
张潇晗却转过身来望着惊呆的三个大妖，神色平静，好像她刚刚说的并非是要独自历经万劫不复的危险。
“裂道友，你们还打算进入到上古战场吗？”张潇晗视线在三位大妖面上一一扫过。
看出了裂风三人的迟疑犹豫，也看出他们的不舍与挣扎，张潇晗没有等他们开口回答就接着道：“如果是为了飞升仙界——裂道友，我是说如果，你们如果能回到妖界，飞升仙界的可能性会不会就存在了。”
这是张潇晗第二次提到回到妖界，在第一次提到的时候，裂风三人根本就没有当真，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人修一贯的狡诈，五界通道早就关闭了三十万年，哪里会有人修能从人界越界而来。
但张潇晗再一次提到了，在他们完全了解破坏上古禁制进入上古战场后会带来的因果之后。
裂风浑浊的双眼闪出精光，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张潇晗，张潇晗就那么安静地不带有任何情绪地望着他们，说的话足以让任何一个妖族修士震惊，可她却那么平和。
“如果能回到妖界……”裂风感觉声音再一次干哑，如果能回到妖界，他一定能够飞升的，而飞升到仙界，得到仙气沐浴，便再会提升寿元。
他就是为了增加寿元的，也是为了能看看妖界，只要这两样满足了，为什么非要进入上古战场？
他已经看到了上古战场的惨烈，那里遗留下来的杀戮之意不是他能承受的，他只是一个妖修，还不是仙界的妖修。
“那么，上古战场的封印完全打开之后，杀戮之气必然要席卷冰海，冰海外的禁制很快就可以开启，一个月的时间，杀戮之气足以影响到神界。”张潇晗慢慢地，清晰地说道。
“几位道友大概也知道，每隔万年，神界就会有一场大战，也知道是渗出的杀意引发的，这一次的大战更将会惨烈，而这一切，既与我张潇晗有关，也与三位道友有关。”
话说到如此，彼此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了，裂风点头道：“不错。”
张潇晗继续道：“那么，我还请三位道友对冰海妖族约束下来，也能约束自身，我会带着三位道友进入妖界的，在这之前，不会对冰海之外的神界修士出手。”
裂风三人眼神中再次浮现诧异，他们以为张潇晗会说出什么条件来，可她只说出一个不算是条件的条件，就是不对神界修士出手。
心念一转，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可对，难道是惧怕他们的实力会伤害神界修士？
张潇晗看到他们眼中的诧异，自然知道他们难以理解她的想法，微笑了下道：“人族修士也并非全都是狡诈阴险的，我请三位道友答应的，不过是想要将三位道友与神界的战争分出界限来，之前木道友说过，我们来到神界，目的就是战魂鼓，离开冰海之后，还希望三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取得战魂鼓之后，我将会立刻与三位到妖界去。”
裂风的头几乎都点下了，忽然又停下来，他侧头看看另外两位大妖，当着张潇晗的面便嘴唇微动，神识传音起来，张潇晗也不阻拦，微微低头，也想着自己的心事，好一会，听到裂风的声音。
“张道友能送我等到妖界，自然感激不尽，张道友也要到妖界盘桓吗？”
张潇晗抬起头来，然后点点头：“是的。”
裂风眉头皱起来：“以张道友的修为，进入妖界之后，妖界难免会受到惊扰。”
张潇晗叹口气：“我有两位朋友在妖界，我想，我比你们更希望妖界和平。”
张潇晗没有心思与三个大妖虚与委蛇了，她所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说了这话扭头看看木槿，木槿面色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好像他们谈论的只是很平常很平常的小事。
“木槿，你知道我不可能让未央跟我进入到上古战场内，也不可能将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冰海。”张潇晗瞧着木槿静静地道。
木槿默默地转回视线，望着张潇晗：“张老板什么时候能肯让我与你并肩分担？还是张老板你的步伐太快，我木槿今生今世都无法追上？”
木槿从来不曾对张潇晗说过一句重话，从来不曾违逆过张潇晗任何想法，他一直将他自己想要做的放在张潇晗之后，他只做张潇晗想要他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不肯了，他静静地望着张潇晗，脸上全是坚决。
“木槿……”
“张老板，我是你的分身，哪怕我在千里之外，不，哪怕我此时还在人界，你身上所承担的因果也注定回落在我身上一半，不要忘记你使用占卜术时候的反噬。”夜未央站在木槿的身旁，面容中露出的是一丝嘲讽。
张潇晗眼神向她身上落了下：“这一点我只能说抱歉，进入到上古战场后，我无暇护你。”
夜未央的面色一下子涨红了，然后很快就消退了，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留在战场之外，吸收神光光团，在离开冰海之前尽快提升实力，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从进入神界，张潇晗便没有对分身说过重话，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实事求是。
“三位道友，我们可以把夜道友托付给你们吗？”木槿忽然道，他笔直地站立着，身上忽然焕发出强大的气势，这气势不是要压迫谁，只是为了宣告他的决定。
裂风三人面色复杂地望着张潇晗和木槿，这一次他们不会怀疑了，裂风慢慢地点点头，然后是查央，然后是悬九。
“那么，张老板，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木槿正视着张潇晗，他的眼眸深邃如脚下大海，却比大海显出更多的坚决。
第1899章 忘记的记忆
张潇晗凝望着木槿，她的内心应该是感动的，面对这样肯与她生死与共，不，不仅仅是生死与共，是要面对并承担比死还要痛苦后果的人，她怎么不能感动呢。
可是她却真的只是平静地望着木槿，平静地看着这个陪伴在她身边快要万年的朋友，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极快从脑海中划过，那个懒洋洋好奇地望着她的时刻，好像就在昨天。
她真的应该被感动的，她真的应该抓着木槿的手，或者拥抱着木槿，就像前世电视里演的那样答应他，不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理智永远胜过感情。
她张潇晗在这万年的时光中，早就学会了用理智控制感情。
“木槿，换位思考，你会同意吗？”张潇晗凝视着木槿，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的反驳，“或者，不仅仅是为了感情，还有理智，木槿，你应该为了你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选择不是为了自己？”木槿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此时竟然出现了挣扎，他一贯玩世不恭般的眼神里少有的燃起了怒火，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木槿，或者是摘下了长久覆盖在脸上的面具。
“我答应你，如果我可以承受住这因果，有一天，我将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那时你必然会明白并非你追赶不上我的脚步，也并非是你无法与我比肩。”张潇晗淡淡地说道，甚至没有因为自己不寻常的许诺而生出半分异样的感情。
“如果是简约站在这里呢？”木槿忽然改为神识传音，他的面色也因为这个名字而涨红起来，黝黑的眼眸这一刻漆黑好像没有一点点光泽，其内好像旋转着危险的漩涡。
张潇晗的心不由微微动了一下，一瞬间想到的是那个在乘日飞翔的身影，她的神思迷惑了下，然后盯着木槿的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不。”她慢慢地，坚决地说道。
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让木槿满足，他周身渐渐散发出冰寒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危险地要出现，他身上那件灰色的极为普通的长袍忽然猎猎作响。
“木槿，我不会，永远不会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他、所有我在意的人承受不该承受的一切，我的出现，注定违背天意，注定要承受天意的怒火，而我恰恰已经无惧这样的怒火了，我从来没有以为我会有一万年的寿元，会用一万年的积蓄去迎接这样的怒火，所以，命中注定，我不会与任何人共同分担这一切。”
张潇晗的声音清冷，哪怕是神识传音，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坚决：“这是原则，不可能有半分退让，我把你当做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该让我心安。”
“我呢？”木槿再问一句。
“我是为了我自己，木槿，你还不明白吗？你我同为修士，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担。”张潇晗半分没有松动之意，她的眼神清澈坦然地望着木槿，木槿忽然感觉到一阵压迫，最后一句，你我同为修士，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担彻底说服了他。
他知道张潇晗对他有所隐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她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她疏忽了，记不得有些事情说没有说出来，也知道她唯一有意隐瞒的就是她的前世，她没有刻意隐瞒她夺舍的事情，可是对前世讳莫如深，而今天，为了阻拦他，竟然用前世来交换。
木槿不知道该相不相信张潇晗，真的因为前世的经历而必须要独自承担这些？这一刻饶是他聪慧绝顶，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张潇晗没有再说出任何安慰的言词，话到此处足以。
良久，木槿眼神里危险的漩涡才消失，他恢复了惯有的平静，没有做任何约定，只是点点头，然后望着裂风三人道：“我们到禁制附近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