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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放弃了他,不再将他的期望将他的重托和藤本家的未来一起,用亲情捆绑加诸在这个逐渐已经远远离开他的养子身上…
用最后一个任务作为交换,他舍弃了他,同时也放过了他。
而这正是霍城想要的。
在一把大火点燃了渡边家的内院,在手持刀刃杀入一条血染之路的时候,看着眼前断臂残肢哀鸿遍野,霍城知道,这些,都是他此刻想要的!
他挣脱一道枷锁,打破的是血缘是亲情,是他心中残留的仅剩的,关于过去的回忆…
那里有跟他流淌着一样血液的所谓亲人,他的母亲曾留下亲笔书信,让他学着善待。
那里还有抚养他长大让他敬仰的所谓家人,他原本决意为他们担负上一辈子的责任义务。
而今晚他用一柄长刀,将两者齐齐斩断!
那柄最初就像横在虚无中央前后皆是茫然的刀,此刻为他开拓出一道血色的路,他选择彻底舍弃过往,无论是形式上,还是内心深处!
他丢弃了母亲的嘱托,忘掉那些曾经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温暖如今却渐渐变了味的情义,他要得到的,是他这段时间里苦苦寻求的改变!
他想,只有这样,或许他才能找到那前进的一丝契机。
虽然他还并不明确自己在这里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在一刀劈入渡边慎一的面颊,再将刀锋深深拧进渡边隼的胸腔,热血喷薄而出的时候,霍城脑海深处浮现的,是一双青黑淡漠的眼。
他双眼赤红,因为没有服用镇定剂而压抑在暴走边缘,他胸口肆虐着疯狂的情绪,难耐非常,却是这样的难耐让他感觉真实,那是真实的疼痛和感情,而不是药物作用下云里雾里,就连那双眼都慢慢快要看不清了的虚无…
他不想忘记。
他不想放弃!
他宁愿记忆里留下的是那最纷乱一夜痛苦不堪的回忆,宁愿是那双最陌生也最没有温度的眼望着他,让他栽倒在冰凉困惑的孤寂里也不想抽离,他只想那双眼,还能这样看着他。
他选择了离开,像个最可笑的逃兵。
那时他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却满心都是无法退后的执念。
他等了她整整七日。
龟缩在最黑暗的地方,努力治疗着最卑微不耻的精神病,他幻想有一天她能回来告诉他她重新选过一次,她还是要他的,结果事实证明,这些全是妄想。
离开前的那晚,他去了她酒店门前,隔着重山万水,望着她窗前那盏青灯。
他连囚禁她都失败,清醒过后他发觉自己无法再去确认她再次看见他时会有的眼神。
**的禁锢永远无法拉近心的距离,他想起那个梦,那个摧毁了他最后防线的梦,梦里他问她,他要的是什么,她说你要一心一意,你要天长地久,你要我爱你,永远爱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是的,他要一心一意,他要天长地久,他要的是她,能跑能跳能说能笑的她,抱起来会有温暖体温,眨一眨眼,就能把他整个世界都点亮的她。
他要这样的她来爱他,所以很可悲,他要的这些所有,单靠禁锢单靠死亡,他没有一样,能够真正得到…
他退缩了,他害怕了,他的记忆停留在迄今为止最痛的时刻。
那一晚,浴室惨白的灯光下,她浑身是伤那样无助的躺在淋雨房冰凉的地板上,明明是受尽折磨的一方,当他颤抖对上她的眼,恍然看到的却是那一片青黑里,带着怜悯又暗暗疼惜的目光…
她在可怜他?
因为他有病?
她在心疼他?
因为他再无尊严,卑鄙无耻,失无所失?
那她那么可怜他,心疼他,为什么她就是不爱他,不爱他?!
她不爱他,不要他,所以他的爱他的要都不再有用!
他卡在一道深深的鸿沟之前,被断掉所有通往心之所向的桥梁,当他回头,发觉身后并没有一路走来的脚步,那一刻他再次深深体会到惊恐无助,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方向,还有所有蒙尘的,他至今为止最为宝贵的感情同生命。
他是多想她…
霍城想,他是有多么想她。
在离开的每一个日夜,不间断的时间里,在他看不见她碰不到她无法在对她说出一句话的时间里,他那样恨她,那样想她!
眼角余光处闪现一道白光,他转身举枪毫不犹豫扫射过去,那是一个惊慌失措跑过的年轻女孩,被子弹打得浑身抽搐倒向身后房门,划拉一下,那千疮百孔的整面大门被压垮,女孩倒在血泊里,当场死亡!
更多的黑衣保镖冲了上来,霍城不是神,一路从大门杀到前院,再从前院杀到后院,火光漫天中上百人的抵挡,他浑身都是细小的伤。
伤痛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反应他的速度,鲜血甚至更加刺激了他弑杀的心,抽刀利落收割着一个个人头的时候霍城想,安浔,她是不喜欢他这样的…
他隐隐察觉到,她甚至可以接受他黑暗不堪的身份接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狂,却不能接受他与过去这些人的牵扯。
她不喜欢莫锦心,她也不喜欢义信,她更不喜欢藤本家,这一次,所以这一次,他再也不跟她讲那些她不爱听的大道理了,她不喜欢的他不再尝试让她接受,她不喜欢的,那他就统统不要了!
你看啊,安安,我不要了…
那些血缘亲情,养育之恩,他用刀用血一样样割去,他以后谁也不要,他只要她一个,这样,好不好?
在她也不在的时候,在她也舍弃了他的时候,他努力做着这些意义不明的事,祈求这一切,都能变成有意义的!
只要她喜欢,只要她看到,只要她想要的,他今后都努力一样样为她做到,这样,她能不能再回头,看一眼他?…
人被逼入一间净室,里头香木燃烧出浓郁的味道,一展宽大的红梅屏风横在正对大门的墙前,这里已是渡边家最深的一道院落,隐居着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
渡边玲子端坐在屏风之前,身前一壶清茶早已冷却,摔碎的白瓷茶杯中,那蛇影已经烂成一堆茶渍淤泥。
刀枪拼杀之中,渡边玲子缓缓睁开她耷拉着眼皮,看着前方内室里互相搏杀的影子。
那些年轻人们,那些渡边家的年轻人们,她年岁大了,已经无法再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
静静坐着,年迈的老妪用那双昏黄的眼打量着人群,终于在一人被子弹爆头鲜血洒了一地倒下之后,她在寒光里,看见了一双染着鲜血的狭长双眸。
这双眼啊…这双眼…
渡边玲子就这样幽幽的想了起来,其实这灭族的惨剧,或许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埋下了危机的种子。
当年她就要求过的,要求她的小儿子渡边次郎不要迎娶那个女人,那个带着万贯家财和黑道背景嫁过来的,长着这样一双狐媚又狭长的眼眸的女人。
“那是红颜祸水。”
凌冽军刀飞旋劈斩入一人的腰腹,将花白血肠连根带出的时候,有低哑苍凉的女声缓缓响起来,明明现场拼杀的那样的激烈,这带着凉意的声音却似魔音,瞬间侵入脑海,流窜四肢百骸。
“鸠声鸣鸣,占鹊之席,养虺成蛇,隐患无穷!”
“在那年深秋,那女人诞下女儿的时候,我叫次郎抱走那个孩子去溺死,那本是渡边家逃脱既定噩运的最佳时机。”
阴沉的,老妪用苍老的声线道出当年往事,阴冷的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人群中央那嗜血灭亲的男人,她所有的话,都是讲给他听!
“那个孩子长着一双柳叶般的眼,还是个女儿,柳叶如刀,姬命邪魅,根本就是不详之人,无奈我儿愚昧,第一次没能狠心下手,被那个女人发现将孩子抱走,偷偷养大了。”
“后来他们甚至将孩子接回家中,那年天神庇佑我又占得梦兆,坚决反对将那丫头远嫁。”
老妪冷笑一声,声线里尽是嘲讽。
“可是啊,这个家族里永远都只是一群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人,竟是没有人把我的意见当回事。”
她的力量被家族所不齿,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她的预言,表面上一个个尊敬她祖母的身份,暗地里却嗤笑她是个教唆儿子大义灭亲的冷血神棍,只会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占卜来戏弄她讨好她,这样的家族,鼠目寸光,逃脱不了命运责罚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既然他们每人相信天神的预兆,我也不再阻拦,那个丫头就这样嫁出去了,当然我也从未跟人提过,当年她出生之时我就为她看过命相,天生妖邪福泽浅薄,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带着恨意同淡淡愉悦的一句,冷冷传入脑海深处,终于让人群中央那双很沉的眼底有了轻微波动!
反身霍城一刀狠狠朝着身侧举枪射击的男人砍去,一刀将那枪身斩断,刀锋斜拉而上,生生削掉了他大半脑壳!
“红颜薄命,她不仅早亡,我还算到她死状凄凉,死后更要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轮回其中不得超生,均因祸心反噬!”
砰——!
话落耳边一阵枪声炸响,带着硝烟的子弹划破香气同血腥交织的诡异空气,朝着对面冷心冷面的黑衣男人直射而去!
那一瞬霍城急速一个位移,咬牙侧身,长臂一展手中军刀飞甩而出,直接朝着身后老妪的眉心刺去!
看到霍城分心还丢到了武器,对面仅剩的渡边家子孙抓住时机咬牙再开一枪,下一秒那双阴鸷冰凉的墨瞳已是只比眼前!
迅猛无端的速度,疯狂弑杀的眼神,枪声在霍城耳边炸裂,子弹擦破他的脸颊打碎他耳畔一簇碎发,下一刻男人持刀的手腕被狠狠钳制,向外一掰,他惊恐万状还没来得及做出半分反应,一只无比冰凉的手掌已经生生掐上咽喉,将他猛然掼倒在地!
嘣!咔嚓!
男人砸向地面的巨响中颈骨断裂的轻响同时响起,瞪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珠,男人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红着一张脸呛出一口血,四肢一瘫,当场咽气!
这一夜,整个京都都笼罩在细密冬雪中。
郊区的大院,在雪夜里熊熊燃烧,染上绮丽光彩。
大门房檐下的灯笼沾着半扇嫣然,在火舌的舔舐中瑟瑟颤抖。
内庭院落里的梅花掬了满盏红汁,在夜风的轻抚下沉沉低头。
三进的院落,随着男人瘫软而下的四肢,里里外外,沉浸一片死寂。
半身血污的男人在内院最深的净室里缓缓起身,转身,望向身后唯一的活物。
那柄明晃晃的军刀就插在那扇红梅屏风上,刀尖钉着一把花白发髻。
屏风前枯槁如同老树盘根一样的老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坐在那里。
她方才那一方极尽恶毒的话,里头提到的那个本该被溺死后来又远嫁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可笑的是,他的母亲,渡边美雪,同样也是眼前这个恶毒老太婆的亲孙女!
冷冷的,那双染着血光和寒意的狭长眼眸望上老妪的脸,指尖一滴嫣红的血落下的时候,霍城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嗜血冷笑!
“占卜?”
“神婆?”
“那你今天有没有占到渡边家的灭亡,有没有尝试占卜一下,你自己的死,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