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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的伤口渗出的血沿着颤抖弧度滑下的时候,霍凌风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以前。
其实以前的以前,他并不是如今这样。
当然在他记忆最深刻的过往里,一切已经和如今没有很大不同。
他和霍城的关系,是在他一次杀人那年出现了巨大裂痕。
那年他伙同严昊涵那群人弄死了一对姐妹,再让继母叫来了小叔叔善后,那一晚那间沉闷的小屋里小叔叔看过两个女孩的尸体,狠狠踹了他一脚,他至今记得当时他看他的眼神!
再之后他就不再怎么搭理他了,关系却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熬。
是啊,多少年了,当年小叔叔离开的时候他才六岁,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十三,七年的光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特别是在霍家这样的地方。
他们不说话那段时间里,他变本加厉!
他被关过,被锁过,甚至闹得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命人用铁手铐把他锁在床上,每天打葡萄糖灌稀饭维持他的生命,硬是把他的行动范围限制在最小的一片区域里!
却仍是没用,他的小叔叔再心狠也有一条跨不过去的底线,他的底线是他的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
于是每一次他都听着继母和奶奶的求饶声,平静的熬过去。
他身体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去看医生,每当这个时候小叔叔总是不得不放他出来,再然后继母和奶奶就会想方设法不让他再被关回去,这样的情况几年里周而复始。
所以他从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
也不在意被怎样对待。
他还是一意孤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多年来他只在意一个人的看法,只在意一个人,对他永不会变的底线!
而那条无论是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摇的底线,此时此刻,就在当下,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个女人,正堂而皇之的践踏其上!
霍凌风心里一直很清楚,他对于霍城有多重要。
他的小叔叔甚至可以为了救他一命,毫不犹豫替他挡下一枪!
霍凌风心里却有一件事永远挥之不去,就是他对于霍城的重要性,完全基于他的母亲莫锦心。
他的存在本就是基于他母亲当年的一句嘱托,所以他很清楚,依仗母亲才得到如今地位的他,在小叔叔心里被摆在何处。
当然他的母亲已经是个死人,所以多年来在他心无旁骛的小叔叔心里,他的命一直是他最漠视却也最稳固的一条底线——
直至,眼前这个女人出现…
她到底排在哪里?
她到底有多重要?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会带来怎样的改变会打破怎样的平衡?他一样都不知道!
所以嫉妒得要死。
所以不安极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安浔都知道。
今晚的重逢,她面上不过只是随意打了他一巴掌,讨回来的连这几年的利息都不够,但是此刻她心里却是愉悦极了。
因为攻人攻心为上,她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几番蹂躏下来,几乎已经把面前男人一颗脆弱的心,通通都碾碎了~
“难受么?”
义信众人的态度,是他们揣测的霍城的态度。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霍凌风受辱却不敢上前一步,已经不言而喻了所有。
她幽幽笑着凑到他耳旁。
那清浅一句,裹着香风,只有彼此听得到。
“到底谁更重要,你非要试。不知道也就算了,结果现在试出来了…”
哎呀,要哭了么?
——
那天预备从包间离开的时候,安浔随意扫了扫现场,找了个最近的黑衣保镖点了点。
“喂,你。”
被点上的正是今晚带头保护霍凌风的两个领头之一,也是之前被作天作地的安大女王害得降级又降级的某只精英,精英当然要有精英的样子,被点到之后他下意识挺直腰板瞬间站直,答了一声,是!
周围同伴纷纷对他投去鄙夷的视线。
安浔也怔了下,随即莞尔:“你来帮我扶着妹妹。”
“是!”
男人忽略身边一切闲杂人等,高声应承后飞快过去搀起了沙发上的女孩,还很贴心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人包严实了,搀扶着跟在前方安大小姐的身后慢慢朝大门走去,走过同伴身边,被丢眼刀无数!
离他最近的就是那只同样降级了又降级的难兄难弟,看见就想,靠这小子真是奴颜媚骨看那殷勤的模样!
再一想,他帮着安大小姐扶妹妹了那他怎么办,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将功补过不掉脑袋啊?!
想着的下一秒一双手已经自动自发的伸出去,精准无误的搀扶上了大小姐妹妹的另一只臂弯…
…
十分钟后,夜总会后院停车场,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架着中间瘦弱无助的小姑娘,一路殷切的护送到车边,再伺候着把人送上车,最后目送着某风致绰约的大小姐俯身坐进车内。
两人很狗腿的守候着,眼巴巴的,直到车快开了,终于等到安大小姐回头。
“那个安小姐,今天的事是我们疏忽了,但是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能不能…”
一人开口,换来安浔很大度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也是公事公办,这件事我不会说的,你们想办法堵上霍凌风的嘴就好。”
他们就知道,今天这安小姐再嚣张也是打了爷的亲侄子,肯定也不想爷知道,这一把赌对啦,两人都松了口气。
安浔笑笑,其实还有后半句她没说,她是不会去告状,只是霍城派来跟在她屁股后面的魑魅魍魉们会不会告密,她可就管不了了~
车门关上,一脚油门,火红色的跑车绝尘而去。
——
午夜时分,市中心的街道不会堵车,安溪也不会去离家太远的地方,从夜总会开车到她家楼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后座的安溪还是沉沉睡着了,她太累了,还受了惊吓,体内残余的药物让她很快跌入梦境。
那梦境里很黑很黑,四周充斥诡异笑声,还有很多很多怪物漆黑的大手伸过来拼命撕扯上她的皮肤,吓得她哭泣尖叫!
睡梦中安溪也很不安稳,她又哭了,睡出一头冷汗,朦胧之间只听见脑袋前方悬空的地方有一个很轻很冷的声音在叫她,她一抬头看见那里有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光亮,拼足力气朝着那头奋力跑去…
“小溪…小溪?…我们到了。”
安溪苏醒的那一秒,迷蒙对上高处那双清淡的墨瞳。
安浔开了一侧车门,正微微俯身望着她,她的一半侧颜模糊在路灯柔亮的光影里,一双眼正静静望着她。
“醒了么,可以自己走吗?”
安浔轻声开口,安溪在那恍若天籁的声音里呆愣两秒,随即拼命点头,努力撑着车门自己爬了出来。
下一刻她抬头望上前方安浔的背影。
她记起来了,前一刻她因为噩梦哭泣的时候,有一只微凉却柔软的手拂过她的脸,轻轻的,为她擦去了泪痕。
…
安溪从来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加心满意足,却也诚惶诚恐。
她跟在安浔身后,一步步往家走,她的双腿还是软的,身上单薄的衣衫让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努力的跟上安浔的脚步。
安家给她们母女置办的这套房产位于市中心交通很便利的地段,小区里有保安,单元里有电梯,比她们母女原本住的房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当然这套房子的产权人是安浔,杨柳母女只是借住,每个月给她们的生活费也是安浔日常开支里很小的一部分,怪不得杨柳火眼晶晶识破了她这个大金主,教唆女儿死乞白赖要把她这个姐姐留住。
电梯上到八楼,安浔示意安溪开门。
安溪悉悉索索往包里翻钥匙,正找着面前的大铁门突然开了,露出杨柳白得渗人的脸!
“你这死丫头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接!你知不知道妈妈多担心差一点就…诶,小,小浔也在啊?…”
杨柳劈头盖脸一通臭骂,骂到一半一眼看到安溪身后的安浔,吓得后半截话囫囵吞到肚子里,整个人僵住了。
安溪冻得浑身发抖,也觉得这样的场面被安浔看见很不好意思,一直不知如何跟杨柳解释,索性一言不发低头进了屋。
“浔…浔姐姐,快进来吧,外面冷…”
安溪错开身子迎安浔进来,把呆愣的母亲挤到一边,直到安浔笑笑都进屋了,杨柳才回过神来!
“你们,你们是一起出去的?”
杨柳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你们姐妹和好了,是不是和好了呀小溪?哎呀我就知道,两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那个…小浔,快快进来坐,那个,阿姨去泡茶,牛奶喝不喝,热牛奶…”
“妈…”
安溪在旁边难堪的叫了杨柳一声。
兴奋的杨柳正忙着招待稀客,一回头瞥见杨柳身上的衣服脸上的妆,又皱了眉头。
“你…你怎么这副样子啊?”
“这,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穿成这样?脸上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啊这都三点多了这…”
“妈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安溪突然大吼一声!
后知后觉的,她突然就害怕了。
此刻暴露在客厅灯光下的,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妈妈,都让安溪觉得无地自容。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像是安浔的,还化了妆,甚至头上还带着假发,安浔有没有看出来?
还有她的妈妈,从进门起就开始嫌殷勤,连自己女儿的异状都是之后才发觉的,这样赤果果的巴结讨好,让她觉得更加卑微…
安溪低着头难堪的站在客厅中央,浑身刺骨冰凉。
杨柳的碎碎念还在耳边回响她却已经听不到什么了,直至耳边突然传来很淡的一声,将那嘈杂打断。
“阿姨您别担心,今晚是我叫小溪出去的,想两个人好好聊聊,结果出了点意外…小溪没什么是就是裙子勾破了,我先陪她去换衣服吧。”
话落安浔很自然的在安溪后背托了一下,带着她转身朝里屋走去。
不过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那一刻安溪背脊一松,竟感觉突然得到了救赎!
安浔发话杨柳哪有反驳的道理,她的注意力在听到安浔那句是她主动约的安溪的时候就已经飘走了,时间啊女儿的状况啊全部丢到了脑后,杨柳心里激动得不得了,安浔的态度这么好,看来是完全原谅小溪了呀!
“那好…好!…阿姨去热牛奶…”
杨柳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的时候,安浔扬手关了门。
搬家之后安溪就有自己的卧室里,此时卧室的吸顶灯亮着,安浔一回头,看见满床摊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最上面还丢着一个聚拢效果卓越的文胸。
安溪的脸色在进入房间的那一秒又瞬间转白,她几乎是飞扑过去一把拽起床上的衣服塞进衣橱里,只是多半已经晚了,安浔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衣服全是她的衣服的仿款!
安溪僵硬回头,白炽灯灯光下,望上安浔那双青黑的眼。
她正轻轻倚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一双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