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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没有说话。
片刻她的拇指又开始轻轻摩擦食指指甲。
这是她这几天常有的小动作。
“怎么了?”他轻轻问她。
“舒服。”她轻轻答。
“这样?”话落他接过她的手,尝试着抚过那片小小圆润的指甲,他的手比她热,摸着更舒服。
“嗯。”
她轻应,让他继续。
长久静默里谁也没再说话,最后安浔静静闭上了眼睛。
一个历经生死的人给出的生死承诺,她是信,还是不信?
V386 真相的丝!
隔日,周一,天又下起濛濛细雨。
安溪当天起了一个大早,从市中心的家里离开去学校。
只是她并没有真的去上学,而是按照前一晚查好的路线倒了公交又倒地铁,最后下来叫了一辆出租车,终于到了位于市郊临江大学城附近的这家酒店。
她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她不清楚会不会太迟。
站在酒店对街的拐角处,安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直接上去找人,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手机里呼叫音一声一声想过,直至挂断。
电话明明打通了,但是没有人听,这段时间都是这样。
她撑着伞,站在小雨中,抬头望向酒店高楼的时候有些茫然。
发呆片刻之后安溪看到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犹豫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跑了过去。
她用公用电话又打了一个。
还是那个号码,还是呼叫应,最后还是没人接听,安溪发呆的时候,当的一声,她的硬币被退回来了。
她想,这样是不是说明还好?
至少对方不是看到她的名字故意不接的。
这么想着的下一秒,街对面的酒店忽然走出两个人来。
安溪躲在公告电话亭后,伸长了脖子。
她看到了安浔。
她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上一次还是十一长假的时候,安浔出去玩,经过她家送了些葡萄上来。
再后来宋灵韵演出出事,她打电话去询问,她说没事,不会影响到她们母女,还说等事情平息了找个时间再见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再也没来见过她。
还是她自己去调查的,知道安家已经彻底玩完了。
演出事故之后,宋灵韵失踪,安淮失踪,安建邦被送去养老院,安濛好像和男朋友同居了,再没回过家。
司机杨叔走了,张嫂似乎去了安濛那里,安家大宅两周前挂牌出售,安溪不知道是不是安浔在幕后操作,她如今也搬出来了,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里,最近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整个安家支离破碎。
而安溪再也找不到想当初那样的立足点。
之前安溪觉得安浔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的学费,生活费,和妈妈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安浔给的。
她也没骗她,安家的败落似乎的确没有影响到她们母女,她们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按时到账。
杨柳担心还去打听过,得知安家虽然没了,但是恒通制药还在,恒通如今被大企业收购,原有的股东变动不小,安浔却留了下来,所以她还是个有钱的大小姐,只要她还管她们母女,她们就不会没钱花。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安溪第一次察觉到母亲的势利。
杨柳已经习惯了如今安逸的生活,觉得前半生太苦了,不愿再去兼职。
她嘱咐女儿好好维系和安浔的姐妹关系。
安浔不同安建邦,姐妹情谊比情人可牢靠得多。
那丫头一看就有手腕,将来绝对能嫁入豪门,所以安家没了不可惜,安浔才是她们母女后半生的倚仗!
而此刻那倚仗就在街对面,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冬装制服,似乎有些累,出门的时候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安溪还没来得及判断该做什么,下一刻就看见了跟在安浔身后出来的男人。
一袭黑衣,容色清冷,男人就像这个雨日清晨忽然出现的一道浓墨,一瞬化在了安溪眼中。
安溪愣住了,看着对面两人走出大门,他们谁也没看到她,一辆黑车适时缓缓停在酒店门前,男人率先下去拉开后车门。
霍城?…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溪看着安浔也懒洋洋的下了楼梯,她扎了长发,露出的一张容颜一如既往的娇艳漂亮,她在上车之前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瞄了一眼,又神色淡淡的塞了回去。
两人一同上了车,很快车开了,绕出酒店大门,消失在街头拐角。
安溪侧着身子,站在电话亭后,一直看着黑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忽然感觉有点冷。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时间,一男一女一同从酒店出来,怎么能不引人遐思?何况他们本就是男女朋友…
所以他们昨晚在一起?
他们…上床了?…
安浔是因为这样才不接她的电话?因为太忙了没有时间?
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安溪愣然站在雨水中央,回过神的时候扣着手机的指尖已经微微发白,她太用力了。
不,不是的。
安浔并不是太忙才不接电话的,刚刚上车之前她明明看了手机,也就一定看到了她的未接来电,但是她无视了。
她是故意不接的。
站在冬日清晨细细的小雨中,冷得浑身颤抖的小姑娘终于得出了答案。
——
另一头,送了安浔去学校,“失踪”了两天的霍城回到堂会处理了一些事宜,随后去了市人民医院。
清晨的医院很安静,住院部大楼是人气最旺的,主治医生带着实习医生开始了每一天的病房巡查,家属们起床的起床买早饭买早饭,上上下下的电梯都很满。
只是过了十二层后大多数人都下去了,人民医院住院部十二层以上是特护病房,安静了许多。
三天前顾三做了手术,之后一直住在十四楼的特护病房,由专门的护工看护。
公路追击那晚他受了两处枪伤,甩出车门的时候断了三根肋骨和一侧小腿骨,其他的伤都不致命,就是其中一根肋骨错位差一点刺穿肺叶,经过手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顾三这次铤而走险成功布设了诱敌陷阱,立了大功。
昨天晚上他术后第一次醒来,医生诊断之后好好休养应该就没问题。
病房里空调开得很足,护士刚刚来换过点滴瓶,殷切又详细的介绍了一番病人的身体状况,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眉头皱了皱眉,顾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有些渴,偏头想看看床头柜上有没有水,一动,才看到了静静坐在床侧沙发上的人。
顾三惊了一下,下意识要坐起来,一动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别动,躺着就行。”
霍城淡淡走到床边:“要水?”
话落拿起床头柜上的被子去饮水机兑了一杯温的,递到了床前。
顾三赶忙接过去。
病床调高了,他靠坐床头,身上到处过着纱布插着针头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只是对上霍城那张没比平常和煦多少的脸,心头还是忍不住激动。
能得到当家亲自探视是很高的殊荣,同时在顾三心里还有另一层意义。
他是跟着他从日本回来的,当年在岛上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后来回到临江,他是霍城最初的唯一亲信,陪着他夺回义信江山。
几年里两人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在顾三心里这份情义无与伦比。
只是他曾经为了女人背叛过霍城一次。
他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周静雅是他年少时光里一抹温暖存在,与其说他爱她,不如说他在她身上寄托了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他需要重新验证,重新审视,重新取舍,才能心无旁骛做出决定。
自离开周静雅那天起,顾三真正回到了霍城身边。
而也许是从病房的这一刻起,霍城真正接受了顾三回来。
有过裂纹的关系很难修复,特别是霍城这样的个性,而此时此刻顾三觉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重新赢回了自家爷的信任。
“爷,事情都还顺利么?”
顾三喝了口水,声音还有些哑。
嗯,霍城微微点头。
顾三欣慰:“那山田组那边呢,没有出什么问题吧?我听下面的兄弟说了,山田组后来是站在我们这边,这次肃清行动完成得很好,义信没有太大损失…”
“是。”霍城淡淡轻应。
顾三放心了,虽然昨晚他醒来已经听一群人七嘴八舌给他讲了一堆,这时听霍城亲口告诉他一切顺利,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顾三不知道那晚霍岷临死前说的话,当然也没谁嚼这些八卦给他,问完这些他似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又喝了口水,低头的时候忍不住咧了咧嘴,三十的爷们儿了,这时倒笑得像个有些淳朴的孩子。
霍城心情也不错:“医生说你需要静养,就留在医院好了,帮里的事务不用担心。”
顾三抬起头来:“我还是尽快恢复回去帮忙,这段时间稳定最重要…”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声轻叩,有人推门而入:“爷有您电话,重要电话。”
谈话被打断,霍城点了点头。
转身的时候他伸手在顾三肩头握了握,这个鼓励已经天价:“不急,养好了再回来,该是你的都会在。”
话落霍城拿过属下递上的手机出了门。
医院走廊同样安静,霍城走到走廊尽头窗台前。
这的确是重要电话,两名黑衣保镖隔了五步守在了过道两侧,不让人靠近。
霍城一手插在裤兜里,转身望上屋外阴雨绵绵。
“喂。”
“喂?霍大当家,这几天挺忙吧~”
“张局长。”霍城言语淡淡,“彼此彼此。”
呵,手机那头的人轻笑了一下:“可不是么,霍大当家前日在盘山公路公然开枪杀人,在场可是上百只眼睛都瞧见了,为了处理这件事可是费了张某不少功夫。”
“有劳张局长了。”
呵呵,对面那张局长又笑两声,声音又干又冷,末了话锋一转:“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霍城淡望前方楼顶,神色寡淡:“自然。”
“霍城,临江这次已是顶到风口浪尖,我们现在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比我懂。临江没了义信还是临江,可没了张某庇佑,义信可不会还是那个义信,霍大当家掂量清楚了。”
这是逼急了,专程打电话巩固契约来了。
看来这段时间反黑宣传效果卓越,某人一路向着高峰而去的时候,也开始担心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线淡薄清凉:“临江以后只有义信一家独大,自是再无纷争;义信不涉黄不涉毒,将来无论扫黄打黑还是禁毒,张局长尽管放心操办,义信有霍城一日,自当遵纪守法全力配合。”
呵呵,一句遵纪守法可把张局长逗乐了,他呵呵笑过几声,幽幽道:“霍大当家果然有胆有识,义信将来必定前程似锦!”
一句调侃,霍城无甚表情:“呈您吉言。”
“霍城也先预祝张局长您高功伟业,平步青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