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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霍城的车,他认得很清楚。
那里有血源源不断的溢出来,就在车门下方,他看得无比真切!
霍岷是真的疯了,他根本顾不上自身安危,他只想确认他是不是成功了,是不是他亲手报仇,结果了霍城!
所以你看,老天原来有时还是开眼的,因果轮回,知道报应不爽!
当初他为了夺他当家之位,设计一场车祸害他双腿残疾。
而今晚,同样是一场车祸,这一次,却是他取了他的命!
呵呵呵。
哈哈哈!
霍岷心底四处充斥着狂乱笑声,他只需最后确认,确认上那一眼,只要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映入眼帘,他一定会抑制不住的大笑出来!
轮椅碾过地上的血污,成两道光裸细线,霍岷的轮椅已经到了车边。
越野车靠在山崖边,车身热浪滚滚,车子四轮朝天玻璃全碎了,从扭曲变形的窗框望进去,漆黑犹如地狱。
霍岷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笑得犹如恶鬼一样,俯下身去。
他努力弯腰,努力瞪大眼睛,不想错过那淌血的车厢里的一丝一毫。
直至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扭曲成了不能再扭曲的模样,他持着黑洞洞的枪口,终于借着后方卡车的车灯看清里车厢里的人!
这也许是这世界上最恶心惨烈的尸体之一。
被牢牢捆绑在后座上,尸体的面向他的那一侧,被机关枪的子弹打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甚至缺失了部分躯体。
而尸体的另一面,相对完好的一半身躯上同样血肉模糊,数以百计的玻璃碎片在爆射之时将最尖锐的一头狠狠扎入了那毫无防御的皮肉中,此刻染上鲜血,反射幽幽冷光。
霍岷愣着,看着倒置的尸体头顶流下潺潺一缕乌红的血。
那血里有什么东西,他瞪圆眼睛看了很久,才看清那是一缕轻垂的长发,那是一个女人。
死掉的是个女人。
不,准确的说,死掉的,是三个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顾三的车上,霍城的车上,会出现女人?!
其中一个死不瞑目。
对上那只眼皮上扎着玻璃使得眼球瞪得愈发突出的眼,霍岷愣然三秒,眼底突然泛起一片血红!
——
时光倒转一个小时前。
临江城东场区爆发大规模帮派械斗,一早得到线报的临江警方倾巢出动,镇压暴乱。
这样的夜里官匪都凑到了一头忙忙碌碌,偌大的临江城成了真正意义上无人看管的空城,要做什么坏事,趁今晚最好。
城西的一座歪脖子小楼里,夜半灯火通明,二层的小屋里烟雾缭绕,站在楼下都能闻见里头渗出来的大麻香。
十数个大汉围坐在四桌麻将前,厮杀得厉害。
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似的,除了骂骂咧咧凶神恶煞爱戴金器之外,几乎每一个裸露的肌肤上都纹着或多或少的青绿纹身。
这里是城西永兴会的聚点之一,今晚无事,所有人照例抽着大麻赌着钱,玩乐到天明。
一个光膀大汉左青龙右白虎,只是这两尊大煞神看来是连他的财路都一道煞回去了,今晚从上桌开始就连连输钱,差一点没把裤衩都陪得半点不剩。
“哎呦阿狗你看你啊,不行啊,再这么输下去你预备今晚卷草席回去?连链子都给押出来了只是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啥你老妈临死给你的遗物,草你这是预备让老子赢个死鬼老妈回去孝敬?滚滚滚!”
开局的男人位子高嘴巴毒,早就看不惯醉醺醺的阿狗输钱那副衰样了,万分看不上的把他刚刚抓下来的小金佛丢回他身上,挥手赶人。
阿狗好赌,捧着小金佛还想再央求两句,无奈身边接档的兄弟已经等不及,一把推了他一个踉跄,丢下几张红票子就占了他的位。
赌局开局,吆吆喝喝气氛又热烈起来,谁还管一边衰神附体的大阿狗。
他委委屈屈在旁边蹭了一会儿,看实在没机会了,这才蔫蔫放下酒瓶一步三晃下了楼。
阿狗下到一楼,出门的时候,隐约觉得今晚夜色有些异样。
只是他喝多了也抽多了,麻痹的神经导致他思维变慢,他站在小楼大门前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那一瞬察觉的异样是什么。
阿狗打了个嗝,左拐,走出两步看到身旁巷子,晃晃悠悠过去扶墙放水。
刚刚拉开裤链摆好姿势倾泻出一点点,后方无声之中突然寒光一闪,一把长刀准确劈上了他光秃秃的大脑袋。
阿狗倒下的时候那刀挺费力才拔出来。
他带着头顶两寸余深的伤口软绵绵就倒了下去,就倒在身下血和尿液的混合物里。
身后的抽刀的人长着一双阴冷的眼,看年纪只是个半大少年,他轻轻挥手,招后方同伴跟上。
小楼大门前的异样其实很明显,24小时值岗的兄弟一个都不在,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堆着一堆尸体。
少年在楼前没有半点停歇,他腰间别着枪,握紧手里染血的柴刀,带着一众兄弟浩浩荡荡杀了上去!
…
另一头,同一时刻,城东的械斗正战得刀光剑影如火如荼。
几辆载着一车帮会成员的皮卡姗姗来迟,慢慢悠悠的开向义信根据地。
他们是来帮忙的永兴成员,因为永兴和义信现在可是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当然暗地里谁都知道,永兴如此配合其实是因为毫无办法,两周前永兴洪老会长唯一的孙女被义信绑架,作为要挟,他们成为了盟军。
“一会儿反正我们就缩在后面打,没事的时候壮声势,有事的时候缩脖子,这事儿再大也有义信的人顶着,犯不着我们永兴出去填枪子儿!”
头车后车厢,擦着长刀的男人低声狠狠道。
他看着年长,左眉下方还有一道旧伤疤,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
对面,听见男人低沉的嘱咐,年轻的小少年踌躇的抿了抿唇。
“…那这样义信的人不会发现么?如果我们不积极帮忙,会长的孙女会不会有事?”
这问题一问出口就知道是个生瓜,不谙世事妇人之仁的,对面的男人鄙视得啐了一口!
“呸,你傻子么,会长孙女的命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今晚的事我跟你说大了,否则怎么会让你这种新手上,想要多活几年就先长长脑子!”
男人骂骂咧咧说完,不想再理对面的少年,这时正好车速慢慢减了下来,不远处隐隐已经能听到人声喧嚣,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前方是义信聚点,自然会有义信成员把手,男人未曾细想一回头。
却是在看清眼前画面的时候,半秒之内瞪大了眼睛!
前方的夜色里,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壁垒后的义信成员,还有他们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什么解释都没有,甚至像是没有丝毫停顿,指令忽然下达,对面十数顶机关枪同时扣下扳机,一时火光迸射,地狱,来临!
——
洪德昌从来没有想过,霍城会挑在这一夜动永兴。
直到各个聚点传来被破的消息,洪家位于半山的大宅外终于枪声停歇大门洞开的时候,洪德昌坐在二楼可以看见后院花园游泳池的会客室里,身边站着义信精锐,脚下躺着永兴亲卫,他细细想来才明白,霍城根本就是专选在了这一夜,掘了永兴的根!
欧式的花园洋房修的精致漂亮,到处透着浓浓温馨的生活气息。
今夜无星无月,一行人马踏着院里微弱的灯光长驱直入,经过的青石小路旁,还停着一辆小小的粉色自行车。
中国内地并不是黑社会猖獗的地带,早先刚解放之后沿海的几大贸易发达城市伴随着金钱衍生出几个数得上名号的黑社会组织,当然后来都淹没在了几十年的时代变迁里。
如今新兴的所谓黑社会组织,更像是一群掩埋地下吸金捞钱做些非法勾当的犯罪集团。
他们很少砍人,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划分地界高调收取保护费。
他们从事同样见不得光但是更赚钱的事业,同时经营本本分分能见光的生意,细水长流的把非法收益洗得体面干净。
这样的组织,从模式上又分为两种。
永兴这样的偏老派港式,彪形大汉粗人一堆,平时纹纹身戴他十个八个的金链子金戒指,生怕别人不知道迎面走来的是混道上的兄弟,一言不合就能提刀砍人!
另一种,义信,则因当家人十数年日本黑帮组织的熏陶浸淫,走上另一派低调奢华路线。
全体成员但凡数得上名号的,都是亲一色黑西装加身,平时行事冷冷清清,能靠气势逼人的绝不多瞪一眼,用枪杀人永远多过血肉模糊的一阵乱砍,从不讲究械斗排场,杀人见血不见尸,闷着头一声不吭就血洗上了永兴老巢!
当那浑身透着秋夜凉意的男人无声无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缓缓坐下的时候,洪老会长喘息着对上那双清清淡淡的眼,感受到的是比一年多前更盛的阴冷。
那时他至少还能把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放上去和对方比上一比,而现在他自己陈列在对方眼前,都是一头虚汗心跳快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为什么他会在义信内乱形势一触即发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放着他手下精锐部队同敌人殊死一搏,前有豺狼后又虎,他难道一点都不紧张,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或者有余力,这时候来围剿永兴?!
如果他的消息来源可靠,这一战,霍岷方面绝对是破釜沉舟做好了十足准备。
他伙同了莫家,勾上了渝州艰毅堂,甚至还策反过永兴!
他连同了警方,与日本山田组结盟,不出今晚义信对抗的将是霍岷警察还有山田组的三方联军,却只有苏家一个盟友,这样的逆境根本是输多赢少,他是无知所以无惧,还是他根本留有后招?!
只是这些胶着在心的所有疑问,在对上那双暗如子夜的双眸的时候,洪德昌一句都问不出口。
无论义信前途如何,他心中洞明的一点,那就是永兴,已经走到了尽头。
洪德昌抬起满是冷汗的头,半天,终于调整到最平稳的气息,幽幽开了口:
“我洪德昌,十三岁跟着龙哥打天下,十七岁坐上当年兴和会二把手,二十五岁自立门户成立永兴,第二年就吞并了兴和,行我们这条道的,谁人不是刀口舔血头拴裤袋,当年我踢人下马之时就料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同样境地,洪某无甚怨言。”
话毕,他抬头,对上前方男人淡漠无光的眼:“只是他人都可以,却可否请霍大当家放过洪某孙女小惠。小惠今年才五岁,乖巧懂事惹人疼爱,洪家一直把她当普通女孩养大,从不让她沾染半点帮派之事,她来年秋天就要念小学,心心念念,一直很欢喜。”
说到这里,是真情流露也是苦肉计,洪老会长那双从来精明中透着点点阴狠的眸子,甚至泛起了柔和泪光。
“我洪某是老了,自从得了这个孙女以来就视为掌上明珠疼爱得不得了,霍大当家也有珍惜之人,不是是否能体谅洪某爱孙之情?”
“小惠是个女孩子,年幼不记事,将来长大了也翻不出什么天去,还希望霍大当家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留小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