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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再也没有理会他们。
他回到炼丹房,又到见鹿住的房间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见鹿的尸体被他保存在山庄的地下冰窖中,那里有奇花异草,又干净又没有血腥,她应该会很喜欢的。他还在她口中塞了一颗驻颜珠,得保容颜不腐。
只是她求他,于是他们需要暂时分开数年,日后自然还会有机会再见。
兰深雪开始疯狂地炼丹,可万尸丹哪有那么容易炼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见鹿对于随意杀人的厌恶,他真想杀足一万个人投进来炼丹。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炼丹上,日日夜夜不曾停息。这样的日子和没遇到她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痴迷炼丹,而现在是为了让见鹿复活。
如此过了一个月,东方鸿等人回来了,他们在山庄外面跪了许久,说是要做他的仆人。兰深雪觉得很可笑,他要仆人的话,到处都是活尸,安安静静不说话,不比这些聒噪的家伙好?
但是……
他们说可以帮他收集尸体啊。
兰深雪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虽然他还是怎么看东方鸿都不顺眼,但活尸去找尸体确实是不如活人来的灵活。所以他答应了东方鸿等人的请求,让他们住进山庄离他最远的院子里,这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和珍贵药材,足以买到很多很多的尸体来炼制万尸丹。
东方鸿与唐怀烟成了亲,他完成了师父的遗志,也没有功利心,只想报恩。见鹿姑娘为他们而死,倘若有能复活她的机会,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其实也是怕公子为了姑娘的死伤心至极导致大开杀戒,兰深雪这样的人,若是变成杀人魔,可比那魔头要难对付多了。
可是不杀人得到的尸体实在是太少也太慢了,他们整整花了二十年才凑齐,兰深雪为见鹿精挑细选了一颗心脏,这颗心脏来自一个刚刚暴毙而亡的人,新鲜且有活力,对方生前没做过任何坏事,见鹿一定会喜欢。
兰深雪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再一次像是多年前那样打开见鹿干枯的胸膛,露出里头早已僵硬如石的五脏六腑,他把这颗心脏做了防腐处理,再装进去的时候,就好像她仍然是活的。
可万尸丹没有炼好,她还是得在冰窖里躺着。这么多年来他来看过她无数次,总是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她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帮帮我吧,深雪”。
那是她在这世上留给他的唯一寄托。其实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兰深雪也搞不大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又是十年,万尸丹炼制成功,所有的人都无比兴奋,兰深雪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他用炼制活尸的法子将见鹿重新修葺组装,她醒过来后会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老,当年是什么样的,现在就是什么样的。当然兰深雪自己也没怎么老,他总觉得见鹿欠自己三十年的光阴,是怎么都要补偿回来的。
他不想老,也不敢老。他要等到这个女人回来,然后威胁她,再不听话的话,我就不管你了,让你五脏六腑都腐烂发霉,死了算了。
东方鸿等人却是老了,脸上皱纹密布,兰深雪决定等他们死后把他们全炼成活尸,这样的话他们就能继续留下来做他的仆人了。
在万众瞩目的视线下,他像是三十年前那样将万尸丹推入尸体口中,又将她放入药汤中浸泡。虽然……
虽然她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说话,但没有关系,意识不是那么快就可以恢复的。
可是兰深雪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意识到三十年前,那个被他取名叫做见鹿的女人对他说了谎。
她才不会回来。
兰深雪呆呆地盯着睁着眼睛肌肤柔软一如活人鲜活动人,眼底却死寂一片没有丝毫波动的活尸,低下头,垂着眼,说。
“我不管你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第六十八碗汤(一)
第六十八碗汤(一)
再等一会儿吧。
很快的。
会来的。
也许……
不。
不是也许。
就是明天。
那个人。
明天就会来了。
只要再等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
“娘娘,您看什么呢?咱们该回去了,待会儿圣上等急了。”
贵妃从失神中清醒,听到身边大宫女冷霜的话,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急切迈动步伐,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冷宫。直到冷霜又催了一遍,她才应了一声说:“走吧。”
到了贵妃所居住的聚翠宫,太监总管邱海顺已经在殿外焦急等待,见到贵妃连忙上前来:“贵妃娘娘可算是回来了,圣上等了一炷香了,娘娘快进来。”
贵妃在邱海顺的引路下往内殿走去,她生得一张俊秀芙蓉面,自是美貌非凡,但相比较她的美貌,气质才是更重要的。后宫佳丽如云,唯独她独得皇帝宠爱,这与她的性格有关,也与她的身份有关。
皇帝正坐在榻上读书,读的是在贵妃枕边顺手拿的书,见她来了便迎了上来,“素素去哪里了?可让朕一番苦等。”
贵妃面上没有甚笑容,见到他时眸光却是潋滟婉转,似是有两汪湖水化作了她的眼波,脉脉含情,复杂难辨,讳莫如深。
她轻声说:“让圣上苦等,是臣妾的不是,圣上恕罪。”
“朕怎会怪罪于你?”皇帝轻笑一声,挽住了贵妃的手,在旁人眼里看来,贵妃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令人艳羡。这整个后宫谁不羡慕她独得恩宠,宠冠六宫?“朕只怕你一个人待着孤独寂寞,皇后又来寻你的麻烦。”
贵妃弯起眉眼,露出感动的笑容:“多谢圣上挂怀。”
他挽了她到桌前坐,贵妃静静地看着他表现出的风流多情,温柔如水,但这一切都是假象,等到了时机,一切多情都会化作绝情,所有温柔都会变成残酷,这是她亲眼所见,也是她亲身所感。
那座冷宫,她在里头整整待了十三年。
每一天,都在等他来接她。
每一天,都相信着他最爱她的誓言。
每一天,都说服自己要安静乖巧,不要难过。
每一天。
整整一十三年。
然而化作忘川河底淤泥又是多少年呢?
这到了桌前,才瞧见被贵妃放在桌上的琵琶,皇帝见过无数稀世珍宝,但却觉得这琵琶颜色格外剔透好看,哪见过这样的雪白呢,便问道:“素素从何处得了这琵琶?”
贵妃淡淡地说:“今晨收拾库房无意所见,觉得好看,便拿了出来。”
皇帝又笑道:“素素最擅琵琶,朕观此琵琶通体如玉,并非凡物,也只有这样的琵琶才配得上素素的乐音。”
贵妃伸出手指在琵琶上轻轻摩挲,低低地应了一声。皇帝说得愉悦,其实最是厌恶这丝竹之乐,盖因先帝沉溺声色,导致朝政衰败,对皇帝而言,这是一个国家衰亡的象征。
但他却跟她说他喜欢。
连喜欢跟讨厌都是假的。他在她面前戴上重重叠叠虚伪的面具,深情厚爱都是假象。
以前……自己怎么没看出来呢。
贵妃有点失神,她假装没看懂皇帝想要她弹上一曲的意思,将琵琶收起。她平日性格便温柔婉约,是以皇帝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她坐在雕花檀木桌前,半晌,跟皇帝说:“臣妾今日身子不适,圣上要不还是去别处……”
“说什么呢。”修长的指尖温热无比,伴随着动人的话语,但贵妃却打从心底觉得寒冷。“朕心里只有你,又如何会去他人那里?”
是吗?贵妃在心底问,那么你的真爱呢?
她抬头看进皇帝眼中,这样一个男子,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又生得俊美无俦,更兼杀伐决断大刀阔斧,他本是这世间最为尊贵之人,却只对你海誓山盟温柔体贴,外人所见到的永远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帝王形象。他表现的无比真诚只求打动你的心,将江山抛在脑后想博你一笑。
是不是很浪漫?是不是……会不由自主的沦陷?
那么如果这一切都是骗你的呢?
贵妃的眼神很奇怪,即便是早已戴上层层面具的皇帝也不免有些不自在。她的眼神不复往日的痴情缠绵,而是带着审视,似乎要从他的外表看进他的灵魂。
那样的犀利、清醒。
半晌,贵妃笑了:“圣上待臣妾可真好,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是好啊,好到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她拉仇恨。后宫佳丽无数,他却偏偏独宠她一人,看似每天晚上都到她的聚翠宫来过夜,实际上呢?她每天晚上喝的安神汤真的就只是安神汤吗?她喝了安神汤后,他又到哪里去了呢?
如此高调的宠爱,却又不给她保护,她年纪轻轻就再不能有孕,好不容易怀上的第一个孩子竟是他示意……在她痛苦不已的时候,他抱着她柔声安慰,却没有一丝真心。
是不是背地里他也会笑她天真可笑,愚昧不堪,竟然如此相信皇帝的誓言?还有他爱的那个人,他们日日夜夜颠鸾倒凤的时候,谁曾想起在聚翠宫昏睡的她?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有个错误的生辰八字,被国师选中为宫妃,皇帝忌惮国师势大,便作势为她所迷。说白了,她不过是颗人人玩弄的棋子。
“别难过,来日方长,咱们总会有孩子的。”皇帝状似温柔地抚摸她平坦的小腹。“朕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太子呢。”
贵妃低低一笑:“不是已有了大皇子么。”
“那怎么能算呢,朕只想要素素给朕生的孩子。”
多么无情的骗子呵。
贵妃想起自己的孩子,依偎进皇帝怀抱,轻声说道:“圣上,太医说,臣妾的孩子流掉时,五官都已成型了……你知道吗?”
皇帝浑身一僵,放柔了声音安慰她说:“那孩子与咱们无缘,咱们还会有的,素素,不要难过,朕的心都痛了。”
不,你才不会心痛。
贵妃眼神浅淡,她回来的时候正是刚刚“不小心流产”之时,皇帝大怒,杖毙了不少人,巧的是杖毙的大部分都是国师安插在宫里的暗钉。从那时候起贵妃就知道,皇帝的权力抓的差不多了,他要开始算账了。
谁都逃不过。
她本来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的,可是她没有。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不这么做,明明那个时候她可以挽回一切——也许是可以真正得到皇帝的心,也许是可以留下那个无缘的孩子,也许……有无数个也许,但她却什么也没做。
她现在是活着的,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记忆,可她仍然像是具行尸走肉。
一切都没意思极了。
她的安生日子过得不少,也该到头了,也该让忘川河底执念不消的那个自己仔细看看,皇帝究竟有多绝情。
就算抓在手里,也不是她的。
晚上皇帝照旧喂她喝安神汤,一勺一勺,柔情蜜意。可里面的药足以让她躺倒一夜没有任何意识,贵妃本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盯着皇帝的眼睛,就着他的手,喝下他一口一口喂过来的□□。
心爱之人喂的□□也甜美的如同蜜糖。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却也有着了然。皇帝不知为何被这眼睛看得心虚,贵妃凑到他耳边,她向来文雅端庄,甚少有这样轻佻妩媚的模样。香软的舌尖在他耳垂上轻轻舔舐,又伸入皇帝口中,与他交换了一个看似深情的吻,然后突然笑了。“圣上要永远记得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