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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萱手指绕着衣带:“娘,没什么啦,你也知道,我和兰若玩得好嘛,她没个姐妹,自己在家寂寞,常请我过去喝茶聊天作诗什么的。有时就会碰见她哥哥,他会和我说两句话,不过都很正常啊,我都有丫头跟着的,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就是问候寒暄而已。”
不等钟氏说话,珠华先表示失望并不信:“二表姐,不可能吧?那他叫我给你传的什么话?我本以为他是自作多情,可要是这样,他根本就是妄想症啊。”
钟氏也有疑惑:“萱儿,当真如此?文苍那孩子我见过不少回,我瞧他并不像个莽撞人。”
接连被小表妹和钟氏怀疑,张萱不大高兴了:“我还能跟娘撒谎不成?就是没有的事嘛,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珠华给传的话,还给家长告状了,她便自谓有种弄明事实的使命感,顶着张萱的冷脸去抱住她手臂:“二表姐,没有就没有,我们肯定不会赖你,那就是那汪家少爷自己犯糊涂了——要么你再想想,是不是你有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张萱勉强想了想,过一会后,目光闪了闪,神情就变得有一点不确定起来。
珠华敏锐地发现了:“二表姐?”
“有一回吧,就是我上个月最后一次去汪家那回——后来珠儿出了事,娘病倒,我就没空再去了。”张萱解释了一下,接着道,“当时我快回家了,走到半途发现帕子丢在兰若房里了,送我们的丫头跑回去帮着拿,我带着云心站在路边等。然后这时候他从外面回来,站住和我说了两句没要紧的话后,就让云心站远点,说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我。”
钟氏和珠华都屏气凝神,等着她的下文。
张萱有点受不了,挥挥手:“哎,别乱想,你们都不知道他请教我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当时问我,要是我以后天天看见他,会不会觉得他讨厌。娘,你说我去人家的家里做客,怎么好说主人讨厌呢?就真是个讨厌鬼,我也只好下回少去罢了。所以,我就说了不讨厌,我还想问他是不是听人瞎说了什么,所以有这个误会,可是没等我问,他就忽然走了。非要我想,只有这里我觉得挺奇怪的,好端端问我这个话,我想着一定是谁在背后瞎编排我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哪天我要查到了,一定收拾他。”
珠华:“……二表姐,你想了这么多,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可以天天看见他吗?”
张萱道:“是啊,就是不可能嘛,我又不是天天去汪家,再说我去了也是找兰若的,所以整个就很奇怪,哪里都不对劲——”
她忽然卡住了。
她的表情,嗯,很精彩。
钟氏不禁掩唇忍笑。
珠华可没她那么含蓄,肯给女儿留面子,她直接抱着肚子笑倒在了旁边:“哈哈哈,二表姐,你要乐死我了。”
张萱持续地:“……”
好半晌她才终于从震惊里活过来了,二话不说,干的第一件事是拎起笑得瘫软的小表妹丢到了门外:“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合,睡觉去!”
啪!
乐极生悲的珠华急得挠门:“二表姐,我错啦,放我进去么,我再也不笑你了。”
张萱冷酷地在门后哼了一声:“晚了。”
脚步声远去,珠华不死心地贴门上听了一会,张萱回去内室了,她啥也听不到,只得丧气地哒哒走回去小跨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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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华如今最多的就是时间,隔天一早,不等张萱来给她和叶明光上课,她先跑去跟在张萱背后跟进跟出——真不是出于八卦之心,而是这件事毕竟算是她经手的,既参与了,无论好坏,总是想知道个结果如何。
好在张萱不是十分能憋住话的性子,叫她跟了两回,就禁不住敲她头顶一记,告诉她了:“你着的什么急,人家现在又没来,我有什么可说的。”
珠华不放弃:“假如来了呢?两个月很快啊。”
“那也不用我说话,这样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
张萱说这话的时候要是含羞带怯,那珠华马上能看懂她的真实意思了,可她偏偏表情很正常,珠华就摸不透了:“二表姐,那你自己呢?你对汪家少爷什么感觉呀?你愿意嫁给他吗?”
这问题有点越格了,要是一般大的姐妹这么问,张萱未必好意思回答,但是是珠华问,张萱就自动归类成了孩子话,不太在意地偏头想了想,道:“感觉?不讨厌吧,他人好像还不坏。我也说不上什么愿意不愿意,他要来提亲,那就随便他来好了,总之都是父母做主。哎,你别问东问西啦,我正要和你说,老太爷寿宴快到了,我打今天起要帮着娘预备宴席的事,这几天就不教你读书了,你好好带着光哥儿,缺什么要什么可以来找我,别的就莫给我添乱了。好了,别再跟着我啦,去吧!”
她匆匆进了屋,珠华望一眼她的背影,再想到汪文苍那张认真的脸,呃,二表姐确实不是傻白甜,她是根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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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推官随后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对汪文苍又添两分满意——这主要是被张兴文对比出来的,看看他对汪家小姐说的那些混话,再看看汪文苍,多么含蓄知礼,这才是理想的女婿人选。
在此事的应对上,他倒是和女儿的意见一致,汪文苍既说了秀才试后再来提亲,那就等等好了,张家是女家,必得端着些,不便提前做什么表示。
——不过他比女儿多了一重顾虑的是,必得要先解除张兴文这个隐患,否则别说结亲了,不结仇都万幸了。
离着张老太爷的寿宴还有十天左右,家里各处人等都开始忙碌准备起来,别的不用张推官操心,但拟定宴请人选这个任务是要着落在他身上的,他便先把余事都抛开,专心投入了这桩眼跟前的大事里。
☆、第35章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张家家底有限,下人们不算多,个个都忙得团团转。只有珠华这里,如一处独立的世外桃源,照旧悠闲得不得了,天天只是吃饭睡觉,就这样,张萱还来表扬了她,因为听到她带着光哥儿读书的声音了,不添乱还乖乖用功,简直是满分小表妹。
当小孩子好像也不错嘛——珠华摸摸下巴想。
及到寿宴那一天,中门大开,门前道路洒扫得一尘不染,宾客们陆续盈门。
珠华终于有了事情干,事实上今日虽是张老太爷的寿辰,她倒可以算半个主角——不过不用她特别做什么,只要在众人面前亮下相,表明她不但活着,还活得十分健康就行了。
当下一大早,珠华领着弟弟去给张老太爷磕了头,说过两句吉祥话后,就被钟氏带在了身边,充当着活动的布景板,迎接各家太太小姐们,同时经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
拜赵通判这个爱分享的人所赐,过了这么些天,关于凶手及后续的处置事宜宾客们都早已知道,倒是省了钟氏挨个从头解释起的功夫,她只需在有人问的时候,坦诚回答便是了——能当面问的人也不多,这毕竟是人家老太爷的寿辰,问人家的家丑未免太不识趣,除非本就不对付,不然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至多就盯着珠华这个从棺材里还魂的苦主多望几眼罢了。
望过了,一般都要夸两句,太太们这倒不是出于礼貌或客气,实在是发自内心,珠华今天是被精心打扮过的,上穿大红撒花袄,下着云纹白绫裙,往钟氏旁边一站,俏生生到让人眼前一亮,虽则年纪小,然而美人胚子的底色尽显无疑,让人一见心里便涌出赞叹来。
所以,这活招牌的差事对珠华来说倒并不难过,她就是有点无聊,好话虽然好听,可听多了也是无趣,想走个神,偏偏大多数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只好努力撑着。
直到汪太太的到来拯救了她,在来道贺的客人们中,汪太太的级别算是最高的,所以她来的也相对晚些——这不是说张推官能交往上的门第最高的人家就是汪家了,张推官除了出身,其余能力职位相貌(是的不要怀疑,帅也很重要)都不错,他跟金陵城里最老牌的世家家主魏国公都是能说上话的,只不过如魏国公这等人物,当然不会亲自来参加一个小小推官家的寿宴,肯走个礼就算给面子了,要是再派个子侄来,那面子简直就是给到蓬荜生辉了。
别说,魏国公这回还真给了这个面子,来的是国公爷的第四子,正巧和汪太太前后脚到了。汪太太此时进来一说,众人不禁都羡慕起来,跟着便是奉承汪太太,整场焦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
珠华终于得着了喘息的机会,此时大约也不会再有新的客人来了,张萱从闺秀们的那堆里伸手向她招招,珠华颠颠跑了过去,挤着她腾出的位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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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推官此时在外院迎客,他正对徐四公子的到来大出意料。
徐四就是好开诗会的那位,前一阵珠华中毒事发,张兴文躲着不敢回家,天天早出晚归,就是用的去他诗会的借口。
张推官意外者有二,其一他真不觉得他在魏国公那里有这个颜面;其二徐四这个人怎么说呢,爱好高雅,往来的人层次也高雅,不是张推官要贬低自家,可照着徐四公子的日常画风看,张家确实不在徐四的交往名单内——张兴文贴上去是一回事,徐四理不理他是另一回事。指望徐四主动俯就张家,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在他这等豪门贵公子眼里,张家这样草根出身,一家土鳖的,至今脚上的泥洗没洗干净都是未知数呢。
魏国公当然不可能不清楚自家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所以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心血来潮,想派个小辈过来亲自与张老太爷贺寿,那也不会派徐四,派其他任何一个子侄都比徐四合适。
不管有多少疑惑,人已经站在了面前,张推官除了笑面相迎,也没别的选择了。
好在也不用他多加费神,张兴文一听说徐四公子来了,如获至宝,十二分殷勤地跑了出来,要引领看座,招待徐四公子。张推官有许多同僚要应酬招待,兼且要备着再迎新客,抽不出空作陪,张兴文这一来倒是两得其便,他便不去理论,由他奉承去了。
时近天中,小厮跑过来问张推官:“老爷,前堂和后面花厅的宴席都已经摆好了,太太着人传话,问能请客人们入席开宴了吗?”
名帖上的客人们都已到齐,张推官便点点头:“开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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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去一点,珠华一坐下,就跟张芬不对付上了。
打马氏争夺叶明光失败后,二房这阵子都算老实,一则是张兴志不在,马氏毕竟只是做人媳妇的,还是二房媳妇,单凭她自己,这宅子里的人她其实一个也压不住,因此难免独力难支;二则是她以往能在家里说上几句话有点话语权,那其实是捡了钟氏这个长嫂体弱的便宜,一旦张推官把目光放回后宅,略一插手,她立刻只能偃旗息鼓了。
这其实也是马氏的精明之处,张兴志正在去老家的路上呢,她要再跟张推官对着干,惹怒了他,那正好,张推官趁便就能把她连三个子女一并撵回老家去跟张兴志团圆,再不必回来了,这种大亏,马氏既是个精明人,那自然是不肯吃的。
因此她非但自己缩在院里避风头,连张芬都约束住了,让女儿节制些,这阵儿别去珠华那里打秋风了,那小丫头弟弟都抢走了,又仗着张推官,且抖起来,恐怕去也白去。
——当然,马氏也不是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