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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端王之前有多少谋划,最终皇帝对他的毫无戒心绝对是他逼宫成功地一大原因。
谢兰衣轻咳一声:“……在宫中时,我曾听过一些传闻。”
襄荷好奇地看着他。
谢兰衣低下头,只觉得这样的话似乎不适合对襄荷说,但襄荷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垂下眸子,轻声说道:“宫中私下流传……端王自王妃死后便不近女色,恐怕是……不能人道。”
襄荷倒没注意谢兰衣的小小尴尬,只是听了他的话,惊讶之后随即恍然。这样一来倒说得通了,端王没儿子,又不能人道,皇帝自然不会忌惮他了。
“这样来说他的确没什么好忌惮的,可是,他的确夺了皇位没假啊……”襄荷喃喃着道,“这样的话,就只有三个可能,第一,他就单纯想当当皇帝,过把瘾就死,完全没想过把皇位传递下去;第二,他并非不能人道,这样现在再生个儿子也不算太迟;第三……”
“第三,他早已有了子嗣,只是不为人知罢了。”谢兰衣接下襄荷的话。
襄荷心头猛震,呆呆地看着谢兰衣,脑海中曾经被忽略的、那个尖锐的女声忽地泛起。
做大事……我们……孩子……
谢兰衣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一样,抬头皱眉道:“怎么了?”
襄荷无力地摇摇头:“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谢兰衣没有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皇驾崩,新君登位在即,鹤望书院这边的一众相关案件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被处理。
一直纠缠不清的黄韬独孙杀人案,最终定义为对方寻衅在先,黄公子失手致人死亡,而之前一直咬定黄家的死者家族忽地改变态度,表示只要黄公子在死者坟前道个歉,便不再追究他的过失。
没了原告,又是“过失”,加上黄公子的身份,最终的判决就轻的不能再轻:赔偿死者亲人一定银钱,杖责二十。
书院与朝廷关于学田事务上的管理权限也终于扯出个结果来,朝廷派监察每月查询学田账务,但具体事务却一概不插手,相比之前狮子大开口的势头,这最终结果对于书院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傅元辛案也很快“水落石出”,李家纨绔亲口招认所谓现场听到的傅元辛等人的声音,不过是因为之前双方的纠纷,而想要将他们拖下水而已,至于玉佩,也是他之前无意中捡到,决定构陷傅元辛后便故意丢在现场。于是,傅元辛等学子,无罪释放。
不管这些案件的结果有多少疑点未清,但书院满意,新君满意,那这就是“真相”。
这样一来,唯一悬而未决的就只剩周家的案子。
襄荷到周家时,门前森严林立的卫兵已经撤走,只有两个大石狮子仍旧屹立在门前,许是很久没有擦拭,石狮子上落了灰尘,平白显得周府高大的门楣无比寂寥。
襄荷敲了敲角门,开门的已经不是以前的下人。
好在,报上名字后,这次终于得以进去。
这是自去年周家出事后,襄荷第一次进入周府。
她先去清枫院看了周清枫。
不过半年多没见,周清枫便从圆滚滚的小胖子变成了清瘦的小少年,原本俊俏的眉目倒是展露了出来,可襄荷却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周清枫倒是没有多么忧郁感伤,见她来了,高兴地又叫又跳。襄荷先跟他说了抱香的近况。
李恒泰死后,抱香自然不用再来周府。孙氏得知李恒泰的死讯后呆愣半晌,抱香却笑地畅快,浑然不管孙氏的情绪,整日按部就班地在家操持家务,又寻思着做个什么赚钱的生计。
她做的一手好绣活,因此最终便去了镇上的一家绣庄做绣娘,挣的钱不算多,但也强过许多村人。
至于亲事,却是再也没有提及了。
襄荷问她,她只说随缘。襄荷看得出来,她这话说的并不勉强。她是真的看开了,对姻缘不抗拒也不热切,若碰上好的便嫁了,碰不上也不强求。
这样也好,襄荷想着。
她将这些都一一跟周清枫说了,而外界那些风风雨雨,除了自己的猜测,也都告诉给周清枫听。
周清枫听后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扬起笑脸,高兴地道:“不管怎样,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家也很快会没事的。真好。”
看着他的笑脸,襄荷心里有些发堵。
真的都过去了么?她不知道。
告别周清枫,襄荷又去了周清芷的院子。
清枫院位置比较偏僻,离周冷槐夫妇居住的主屋较远,但作为身为深受宠爱的周家嫡女,周清芷的待遇自然不同于周清枫,她的院子就在周夫人的素馨院旁边。
即便做好了准备,进到院子,看到依偎在一起的周家母女时,襄荷还是愣了一愣。
“臭丫头,你终于来了!”周清芷兴奋又激动地跳起来,全没了以往的淑女仪态,拎起裙子便朝襄荷跑来。
她身后,端坐在榻上的周夫人朝襄荷温柔一笑。
襄荷心中却莫名发寒。
☆、104|7。23
“芷儿,不得无礼。”周夫人轻斥了周清芷一声,又笑着对襄荷道,“你别怪她,这丫头这些日子憋坏了,又总想你们这些小姐妹,可惜见不到你们,昨儿还跟我念叨你呢,你能来,她其实最高兴不过了。”
襄荷哪里不知道这些,周家被控制了半年,周清芷便被生生关了半年,以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憋出忧郁症都不算稀奇,别说叫声臭丫头,叫什么她也不会怪她啊。
她笑笑道:“我省得的,夫人。如今不是风雨过去了么,再过几天,朝廷的旨意也该下来,到时她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
周夫人神色一顿,没有说话。
周清芷原本见到襄荷的好心情立时去了一半,坐在周夫人身旁,托着腮担忧地道:“这……也说不准啊。傅家黄家的案子都办了,如今就我们家还悬着,王爷,不,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语气坚定:“芷儿,相信娘,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周清芷沮丧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高兴了起来:“对哦,娘,皇上以前跟咱们家关系挺好啊,以前在书院读书时还跟您和爹是同窗,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让郡主姐姐跟大哥定亲,可惜还没定下来就……娘,那现在这亲事还算不算啊?”周清芷抬头问周夫人,也没顾忌襄荷还在这儿,就说起了自家的家事。
周夫人朝襄荷歉意地笑笑,随即对周清芷道;“这个可不由我们做主。”
周清芷点点头:“也是。”
“唉,净说这些做什么,好不容易你们姐妹相聚,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吧,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周夫人笑笑说道,便要离开。
周清芷调皮一笑,没出口阻拦。
襄荷起身施礼。
周夫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施施地远去。
看着周夫人远去,襄荷才转过头开口道:“清芷,皇上……跟你爹娘很熟么?”
周清芷托着腮笑:“是啊,皇上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和爹很交好呢,娘当时又是女院最出色的闺秀,据说娘当年之所以能嫁给爹,也是多亏了皇上帮忙呢!你知道的,我娘出身满是武夫的姜家,所以刚开始祖父祖母并不怎么中意娘呢,可是爹对娘一往情深,当时还是端王的皇上又极力撮合,爹和娘才走到一起。”
有着这份旧情在,皇帝应该会善待周家吧?周清芷这样想着,脸上的忧愁便刹那飞走了。
襄荷低头思索。
“臭丫头,怎么又走神了?我攒了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见襄荷低着头沉默不语,周清芷不满地娇嗔道。
襄荷抬起头,强笑一声,旋即却又沉默下来。
周清芷这才看出襄荷的异样,皱着眉道:“臭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瞒着我啊。”
“没事。”襄荷摆摆手,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但……太失礼了……”
周清芷嘟着嘴不满:“什么失不失礼呀,你怎么也学我娘那一套。想问就问,我又不会吃了你。”
“既然你爹对你娘一往情深,为什么还会有妾室?”襄荷闭着一样一口气问完。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好笑。
这是三妻四妾的男性为尊的封建社会,男人有妾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周冷槐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说,或许所谓的一往情深,只是说男人喜欢这个女人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他同时喜欢别的女人。
所以,襄荷问的这个问题,如果换成不相关的人听到,一定会觉得可笑。
但以襄荷最近搜集的关于周冷槐以及周夫人的信息来看,这问题却一点也不好笑。
周清芷说的云淡风轻,但周冷槐与出身武将世家的姜家女儿姜素馨的恋情,当年也曾轰动一时。
周冷槐父母看不上姜家,姜家又何尝看得上周家?据说当年姜素馨父母上门,周老太爷和老太太自恃清高,慢待姜氏夫妻,使得姜氏夫妻气急拂袖而去。
事后,周冷槐为了说服父母而长跪不起,姜素馨也因父母受辱而不忿,但周冷槐执意挽回,姜素馨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与周冷槐一起努力克服种种阻碍,最终才得以长相厮守。
故事的前半部分如此感人,如果只听这部分,襄荷绝不会想到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就是如今的周院长和周夫人。
虽然如今还是奉行一夫一妻多妾的男尊社会,但由于前朝谢琰这个穿越者的蝴蝶效应,以及谢琰时期涌现的众多彪悍女性人物,如今的女子地位其实比真实历史上要高得多,有身份的男子也不是个个三妻四妾,像书院的许多山长哪怕花甲之年也只有一个老妻陪伴。
事实上,只要两人有感情,什么规矩什么不得已都是狗屁,皇帝都能一生只一人,男人纳妾无非是想纳罢了,什么理由都是借口。
所以,襄荷以为,按周姜两人故事的前段来看,怎么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周院长妾室通房好几个,周夫人端庄大度不嫉妒。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襄荷默默想道。
仿佛过去很久,周清芷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襄荷睁开眼。
周清芷吸了吸鼻子,整个身子无力地趴到在软榻上。
“都是那些贱女人勾引我爹!”半晌,周清芷冒出这么一句。
襄荷默然,很想回她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但周清芷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为父亲寻找借口,因此理了理心情后又沮丧地道:“其实,还是因为娘刚嫁过来那三年一直无出……祖母十分不满,父亲也是迫不得已才纳了妾。”
襄荷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不由仔细问起来。
周清芷也不避讳跟她谈起爹娘的私事,或许是因为这些话憋了太久,襄荷一问,便像倒垃圾似地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祖母本来就不满母亲,后来母亲三年无出,祖母便逼着父亲纳妾。父亲是孝子,迫于无奈只得纳了妾,可纳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无所出,后来还是娘先生下大哥,
宋姨娘才有了身孕。”
襄荷道:“只有你娘和送姨娘有过身孕?”
周清芷丝毫没察觉到什么,趴在软榻上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襄荷屏息不语。
告辞了周清芷,襄荷心里乱乱的,一时觉得自己所想太过荒谬,一时又觉得无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