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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是满满一匣子首饰,簪钗镯坠样样都有,老气的鲜活的都有,连适合小女童戴的小小串的珠花都有好几串。
赵毅翻翻找找,将他看着适合自己女儿年纪的挑了出来,有些模棱两可的——样式老颜色鲜艳、样式新鲜颜色老成——都被他毫不手软地挑出来了。
吴氏进来时,便看到赵毅趴在桌案上,埋头在一个匣子里拨弄着,旁边案上还堆着一座首饰小山。
吴氏在赵毅身边坐下,疑道:“这是老爷买回来的?在做什么呢?”
赵毅又顺手从木匣中挑出一支素雅的蟠花腾云白玉簪,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差点儿把自己瞧成斗鸡眼后,又堆到那座小山上,而后随意道:“那臭小子送府中女眷的,把东西扔给我之后他竟自己跑了,叫我想还回去都不行。现在,我还得把他趁机夹带给阿禾的挑出来,再送还回去。”
吴氏看看桌案上的首饰小山,又看看匣子里只有桌案上一半数量的首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气,小心道:“老爷,究竟哪一堆是你打算退回去的?”
赵毅还埋在匣子里呢,看都不看一眼,只手指一点桌案上的小山说了两个字:“这些。”
吴氏吸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道:“老爷,还是我来挑吧。”
赵毅从善如流让出了位置,还一边道:“夫人眼光毒,快好好帮我再看看,决不能留下任何能叫阿禾用上的东西!”
吴氏嘴角一抽,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快速从桌案上选出七八成首饰放回了匣中,随后一盖匣子道:“好了,这些拿去给母亲她们分了。至于案上这些,就劳烦老爷明天顺手去还了七殿下吧。”
赵毅跳起,指着匣子叫道:“这怎么成!这里头还有阿禾能用得上的首饰呢。”
吴氏已不想与赵毅说他的品味了,只道:“咱们分的时候不给阿禾便是了。至于七殿下那里,还请老爷转告,就说是我的话——他如今与阿禾无名无分,给阿禾送这些并不相宜,因而特意送回还请他见谅。”
赵毅勉强接受了吴氏的说法,正要坐回去却又听妻子接着道:“七殿下比你聪明多了,他会明白我为何意。下回他若寻上你给阿禾带些其他的小玩意儿,你就收下。待我看过,若有合适的我自然会同意转交阿禾。”
赵毅不服。“为何要这样?那臭小子明明心怀不轨,夫人你还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还能这么用?吴氏静默,随后决定以地位碾压丈夫。
“就这么定了!把我的话如实转告给七殿下,不许私自篡改或删减,多加也不行。”吴氏说完,便捧起匣子往安鹤堂孝敬婆母去了。
留下一个赵毅,迎风黯然……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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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到底不敢不听从夫人之言的,第二日便照着吴氏的话去做了。
韶亓箫哪儿能不明白吴氏的意思——未来岳母大人就差直说了——“你现在跟我女儿名不正言不顺,以什么身份来送她首饰?”
于是三日后,赵毅回府后,不甘不愿地将了一袋子桂花糕放到了吴氏面前。
他闷声不言,吴氏开了油纸袋看了看,奇道:“就这么一袋子吃食?”
赵毅磨磨蹭蹭,撇嘴又从怀里掏出薄薄一张纸,没好气地道:“还有这个!”
吴氏接过一看,惊讶出声:“福运茶楼的桂花糕秘方?”见赵毅点头,吴氏又问道:“那里的桂花糕是京中一绝,怕是宫中御膳房做的都不见得比得上。七殿下从哪里来的?”
“那小子说那本就是他的产业,秘方自然也在他的手里。”赵毅愤愤不平,“他竟还装模作样地叫我别将这秘方散出去了,说怕被抢了生意!得瑟呢!”
吴氏当做没听到他的抱怨,温声道:“这个不错。给阿禾送去,她本就喜欢做这些小糕点,想必会喜欢这秘方的。”
见丈夫还是闷闷不乐,吴氏又开口道:“你闷什么?阿禾做了桂花糕,还不是进了你的肚子。”
赵毅一愣,想想是啊!随即一拍大腿,开心叫了声“好”,又道:“一个都不给那小子留!”
吴氏起身给丈夫斟了一盅茶道:“人家好歹身份贵胄,你别老是一口一个‘小子’的叫。”
赵毅不理,只嘀咕了一句“我在外头可有分寸了”。
吴氏失笑摇头,说起另一件事来。
她派出去调查温琅的人已经回来了。至于结果,只能说两可之间——温琅确实对寄居于家中的远房表妹连氏温和以待,但这种温和并不能就此断定二人之间有私情——除非二人能做些亲密之举给外人看,否则确实这事不好查实。
这事先不提。倒是另有两件事引起了吴氏的注意。
一是两日前户部徐尚书家的孙女去郊外,途中马受惊拉着舆车跑了出去,那时候徐家姑娘还待在舆车里没下来。幸运有恰巧经过的温琅设法与下仆一起将惊马制服了,后来更是将徐家姑娘送回城为止。
第二件……吴氏之前在得知女儿与郑苒、荣家周家的女孩儿相处融洽后,便放了手,未再关注过女儿的交际圈子。也是这回机缘巧合,因查了温家的事,才发现温琅的亲妹温瑾似乎对女儿以及与女儿交好的郑苒和荣锦瑟等人颇有芥蒂。小女孩儿家家的,倒够不上敌对的地步,但言语中暗藏锋机却是事实。
前者来说,温琅的处理方式不好不坏。救人是义举,这是不坏的地方。但后头的送人回城这事,若她不知他是女儿的夫婿人选,那这是平常事;但如今,吴氏就不得不多想一些。徐家姑娘年少,知慕少艾……好在没那么多事地送到徐尚书府门前,不至太坏,只要后头有人与温琅陈述女儿家细腻的心思,倒不难办。
难办的是后者。吴氏虽不知温瑾与女儿等人之间的芥蒂从何而来,但若两边一直没交集,这就只是小矛盾;若女儿成了温家的媳妇,这小矛盾谁知会演化成什么模样?人心都是偏的,吴氏将心比心,若女儿与儿媳发生矛盾,不论谁错,她一定更偏向女儿。温琅与女儿宿无纠葛,后面会不会同韶亓箫那样爱重女儿也不知。温琅若将来夹在妻子与妹妹之间,长此以往……谁也不知他到底会偏向谁。
所以温家……在吴氏看来,并不适合女儿。
如此一来,吴氏已将温琅踢出女儿的夫婿名单之外了。
她将好歹告知于赵毅。赵毅身为大男人,其实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便问道:“温家姑娘迟早会嫁出去的,何必在乎那么多?”
吴氏挫败地闭了闭眼,道:“出嫁了难道就从此不回娘家了?就不是娘家的女儿了吗?父母就不会再受女儿的影响?”
她一连三个反问,竟叫赵毅无法辩驳。
半响,赵毅一跺脚道:“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向着那个臭小子!”
吴氏失笑道:“哪儿是我向不向着谁的事。我可绝没一丝一毫的虚言。老爷可觉得,我这些年对人对事,看错说错过什么?”
赵毅一滞,确实如妻子说的,她说的一向比他的准,赵毅对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所以照妻子的意思,是温三郎被剔除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毅又有些挫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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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赵毅的挫败,赵敏禾在接到桂花糕和秘方,又晓得这两样的来历时,却是欢喜雀跃的。——既是对了她的喜好,又将福运茶楼是他的产业一事告知了她,她怎会不欢喜?
不过看到父亲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也不会再刻意刺激父亲。
赵敏禾随手取了一块桂花糕尝尝味道,而后笑嘻嘻地递了一块给赵毅道:“父亲,这桂花糕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快尝尝!”
来自宝贝女儿递来的糕点,赵毅再不高兴也笑纳了,吃完了后却又嫌弃道:“这味道怪怪的,可远远比不上我家阿禾做的!”
赵敏禾怔愣了下,随后开心一笑道:“那明日女儿给父亲动手做如何?”
得了父亲的首肯,赵敏禾从第二日起便开始每日照着秘方来做桂花糕。头几回因为手生,做出来的味道不但远不如福运茶楼大师傅的手艺,连她原先的法子做出来的中规中矩的桂花糕都比不上。
赵敏禾自己尝了尝味道,都有些说不出口这出自她的手中了,赵毅却很给面子的每次都会全部拿走。每每还特意留下两块,包好了放在袖子里,专门等到韶亓箫晃到他眼前时,美滋滋地取出来,当着他的面,一边感叹着女儿的孝心,一边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赵敏禾厨艺上的资质不错,过了几天,按新方子做出来的桂花糕就大有长进了。味道确实比她前些年练出来的好多了。
从此,赵毅袖子里的桂花糕从两块变成了七八块,几乎天天叫韶亓箫眼热不已。
韶亓箫这里其实也不甘示弱。
从得了吴氏的准许,他又料定赵毅不敢违背吴氏的意思,便天天去寻有趣的玩意儿叫赵毅带回去。大到精致绝伦的三十二骨江南山水墨油纸伞,小到小巧新奇的宝石原石,他这些日子来寻了个遍,且他事先便知吴氏的意思,所寻之物极少有被退回来的。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明争暗斗中,一个月时间很快就溜过去了。
到九月十五一大早,韶亓箫便上了忠勇伯府的门。这一回,门房果真没再拦着他。
第89章 幼稚
韶亓箫先去给金氏杨氏等长辈们见了礼,又稍坐了一会儿,才抱了一个小胖墩去了湖心亭。
赵敏禾已等在湖心亭许久了。
韶亓箫到了她跟前,自己还没开口,他怀里的小胖墩已经抢先喊道:“姑姑!”
刚满了三岁的小八郎双脚还被箍在韶亓箫怀里呢,大半个身子却已朝着赵敏禾扑过去了,叫赵敏禾赶紧起身去接过这小小的人儿来。
赵毅能同意韶亓箫与赵敏禾见面,却也不可能叫他们单独见。——叫他的本意,最好是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的。吴氏稍稍放宽一些,旁边有个赵敏禾的侄子也是一样的。
于是,韶亓箫给金氏她们请完安,便在吴氏的安排下抱了小八郎出来,连见赵敏禾的理由都是光明正大的了——带小八郎见他姑姑嘛!
赵敏禾要去抱过小八郎,自然不可避免地一下子与韶亓箫靠得很近。她自己是担忧着小侄子扑得太猛会跌了,一心都在小八郎身上。韶亓箫却许久没见她了,趁着靠近的动作,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
托着小侄子小屁屁的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她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前后两辈子,她都没谈过恋爱,第一回遇到这种突袭,她惊得差点儿把八郎摔了好嘛……
不等赵敏禾瞪回去呢,韶亓箫便把手放开了,规规矩矩道:“表妹,快将小侄子抱好了。”
装!
赵敏禾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抱了孩子快步回了位置上做好,将小八郎放在她腿上坐好。
小八郎喜欢姑姑身上香香的味道,安安分分待在她腿上,还悄悄靠近了姑姑一些,就差小狗似的埋头闻一闻了,看得韶亓箫不免有些失落,他自己哪儿有机会靠得她这么近了?
桌上有一叠赵敏禾一早做好的桂花糕,她伸手取过一块,递到小八郎的胖手上哄他吃。
韶亓箫又是心塞了一下,放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