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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实际困境说了,后头怎么决定就看承元帝怎么想。
“大周国库丰盈,赈灾一事原还罢了,不说两年、省一些三年也撑得住。但若加上修缮水利一事……”户部尚书猛地大鞠一躬,“恕臣斗胆,向来大修水利都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光阴,今年如此紧急,能不能按时完成是一说,要费的银钱自然更是多得恐怖,大周的国库再丰盈只怕也难以负荷!”
承元帝坐在御坐上,闭目沉吟。
这也是他一直犹疑不决的原因所在。修水利要花钱,若明年真有大面积的水患,那赈灾所需的银两只会比今年更多,国库里银子的用途还不只是这两样而已。养军队得花钱,给官员发俸禄也要花钱……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许明年整个国库真会被掏空了。
从前朝灭亡之后,到大周建国,中间有着七八年的民不聊生的日子,整个国家分崩离析,各大豪强各自为政,这样的情况自然富庶不起来。所以大周刚建国时很穷,太|祖皇帝花了十年才让这个国家恢复了一些元气,但又马上跟北翟打了三年的仗。之后北翟是大败了,可大周的国库却也一夜回到解放前,又是穷得可以。再之后又是六十年的休养生息,大周总算迎来了真正的太平盛世。前些年与北翟一战,军资消耗虽也甚重,但并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而如今,因太史局的一个预测,就要花光国库的钱?若以后再来个什么天灾人祸,大周可就没底气了。而且再要攒起来,又得多少年?
承元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站在下头的几个儿子。
在他的想法里,自己十年之内就该退位了。他英明了一辈子,难不成却要晚节不保,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下一个继任者?
但那是天下黎民百姓的性命,真大修了水利即使明年没有水患,那也能叫百姓在以后的岁月里受益,一样是给大周百姓的福祉。
想罢,承元帝舒了口气,对底下的几个儿子道:“都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这种时候,无论势头高低,总是以年岁序齿排位的。
因而二皇子韶亓萱率先出列,却姿态随意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儿臣愚笨,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银钱的事。”
“没想到办法”是事实,但前面的“愚笨”则是韶亓萱破罐子破摔了,并着几分赌气。
他自从被承元帝否决了继位的希望之后,人消沉了,连带着在朝上做事也消极了许多。原先韶亓萱虽然不聪明,但他还愿意在朝上多思考多做事,如今却是什么都懒得动脑,更没在承元帝面前表现的欲望。
不少朝臣见他如此,不免纷纷摇头叹息。
承元帝却无意他的消极,从韶亓萱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其实是赞同修缮一事的,心下慰藉了些,便转头看下一个儿子——三皇子韶亓茽。
韶亓茽思索几分,道:“父皇,修缮水利都需征调徭役。按理徭役虽是无偿却要管劳工温饱,但眼下也不是不可以变通。如今各州官府本就在开仓放粮,不若在留出老弱妇孺的救济粮食之后,将剩下的粮食作为青壮劳力的报酬,多劳多得。最好各州各府都参考本地实际的粮食总量和人口数目来分配报酬。如此,一来减轻官府的负担,二来提高水利工事的效率。”
承元帝颔首,这样确实可以省下一部分银钱,而且这种旱情频发的年份,只要有粮拿,便会有平民百姓自愿参与徭役,齐心合力之下工事完成会快得多。
四皇子韶亓芃提出了堵不如疏,提议工事灵活。
中规中矩,一如韶亓芃近段时间表现出来的一般。
倒是五皇子韶亓荇的建议颇叫承元帝赞赏。
“若修缮全国水利,工事不免太过浩大,即使有三皇兄提出的法子也不一定完得成。不若先叫各州各府统计当地近二十年来的水患事故,挑出容易出事的险地,该修的修,该防治的防治。”
站在他身后的韶亓箫低头,掩住了眼中的嘲讽。
他几个皇兄,除了二皇兄确实没本事了些,其余三个各有千秋。
韶亓茽务实;韶亓芃面面俱到,不过他现在没了相争的心思,倒不再表现得那么扎眼;韶亓荇呢,大约是跟同龄的韶亓芃学的,表面看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但细思起来他却是喜欢走捷径的。
轮到韶亓箫时,他抬头道:“父皇,方才几位皇兄都说得差不多了。儿臣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是不是该叫百姓有个警醒?怒江沿岸的百姓,想必口口相传着如何逃生的要诀,但嘉河沿岸只怕好几代人都从未经历过水患,官府是不是可以提早一步言传身教?”
前世嘉河那般决了堤,沿岸的百姓大多葬身洪水之中,却有好些是因为舍不得身边的财物拖慢了脚程所致。他这么说,也是希望若今生还是避免不了嘉河决堤的命运,那至少能挽救的生命会多些。
承元帝还未说什么,却见四皇子韶亓芃踏出来一步支持道:“七皇弟所言甚好。居安思危,思则有备。”
韶亓箫暗暗挑眉,他这四皇兄最近变得也太多了。从前可没见过他跟在别人身后摇旗呐喊,助长他人声势的。
承元帝面带微笑,提示最后的韶亓荿说说。
韶亓荿咧了嘴道:“儿臣脑子不聪明,想不到好办法来。不过儿臣府上还有几个闲钱,愿意捐出二万两银子给国库,帮父皇分忧解难。”
他说完了却不去看承元帝,反而左右环顾起这满朝的文武大臣来。
承元帝一愣,郡王爵的岁俸银是五千两,韶亓荿这一下等于捐出了四年的俸禄,不算少了。之后几年若不想动用王妃嫁妆的话,那就只能自个儿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韶亓箫则无语了,看着韶亓荿目光灼灼地盯着朝臣们看的样子,已经明白他是故意的了。
他既已做下了,韶亓箫也不好叫他独树一帜招来所有人的记恨,便立刻再次出列,揖首道:“父皇,儿臣也愿从府中捐出二万两。”
他说着,灵光一闪,想起来自己商行里剩下的那些粮食和药材,便又道:“另外,众所周知儿臣还有个商行,手上比八皇弟富余,儿臣便再从商行里捐出三万斛粮食和五百车药材,以供朝廷驱使。今年旱情已经过去,虽用不到了,但若太史局预测准确,想必这些东西也能帮上一些忙。”
这么一来,朝会上的大臣们人人开始在心中骂娘,不,骂韶亓箫和韶亓荿两个。
他们两个皇子带头捐了,还这么大手笔,其他人哪儿会好意思不捐?而且还必须不能捐少了!
果然,韶亓箫话音刚落,前头几个皇子便或快或慢地表达了自己为父皇分忧解难的决心。然后便是文武大臣们,即使心里在剐肉滴血,脸上却一派忧国忧民的真诚。
最后,承元帝着中书舍人粗粗一合计,发现竟一下子就有了百万两之多,勉强可以应付一个州了。
*
散了朝会,韶亓箫赶上了吹着小调儿的韶亓荿,拉了他的肩道:“八弟,你在朝上太鲁莽了。”
韶亓荿不以为意。
韶亓箫又道:“你要捐银子就捐银子,那会儿就不该环视那些人,这不是明摆着逼着他们也出血吗?大方的自然对此事一笑了之,可若是小气的只怕现在该在心里恨死你了。”
韶亓荿撇撇嘴道:“七哥,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你那个大舅子了。”
韶亓箫失笑道:“一码归一码。你方才确实有失思虑。”
“他们说来说去不就是在说银子不够吗?不够就大家凑啊!父皇都带头节俭好几个月了,叫他们出点儿血又怎么了,朝廷每年发那么多俸禄给他们,少吃几顿燕窝不就行了?再说,以我的身份,就是有谁记恨又能对我做什么?”他说着,又高兴地扭头来道,“你方才看到父皇的神情没有?明显就是在欣慰我干得好啊!所以啊,要真有人因此针对我,父皇一定会偏袒我的。”
他满不在意。
韶亓箫却还是不像他这么乐观。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朝臣们也许会忌于他的身份自认倒霉,但他们的兄弟们呢?
因韶亓荿带头捐了四年的俸禄,所以他们前面几个皇兄自然也得这个数。但他们是亲王爵,岁俸银整整比他们做郡王的多出了一倍,四年俸禄便是四万两!
韶亓萱几个还好,他们都不差钱。
但韶亓荇先是四年因他暗地里的打击导致捉襟见肘,否则也不会比前世提早了两年去跟北翟人通商。才这么两年而已,这条财路又被他给断了。他料想,韶亓荇即使这几年重新购置商铺庄子挣钱,手上的闲钱大约也就刚好付出这四万两而已。
他想必是不愿捐这么多的,若真叫他心里记恨了,以后会如何对韶亓荿还真的难说。
再有,这么一来,韶亓荇又没钱了,那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将主意打到水利工事的银子上去?
第182章
说实话,在今日的朝会之前,韶亓箫以为韶亓荇今生照样去打救济银的主意这一可能性不大。毕竟前两年从北翟私卖盐铁的暴利,足够他支撑几年。
他向来很谨慎,前世若不是自己收拢了一批能干的手下——虽然有一部分是赵攸瀚暗地送来的,加之韶亓荇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付新帝上,还要分神应付赵攸瀚,却对自己没有丝毫防备,否则他最终能不能收集好将他入罪的证据还真是未知数。
也正是因为谨慎的个性,所以去年就差点儿被揭下外皮的韶亓荇短时内应该不会再搞小动作才对。更何况,现在只要韶亓荇智商正常,就都该明白承元帝已将韶亓萱、韶亓芃两个最具竞争力的人选剔除了。自己和八皇弟皆有不足,所以他如今唯一的劲敌便只剩下三皇兄韶亓茽一人。
这样的情况,他夹起尾巴在承元帝面前表现自己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奈何,若他府里银钱开始短缺,那一切可都不好说了。最显眼的是,王府对外的交际必须大幅度缩减。襄京城中人人都会看排场,并且依据外在的排场说话做事的人可占了大多数。上好的君山银针若成天用粗糙的瓦砾盛着,那它迟早会失去“茶中金镶玉”的美名,人也是如此。
韶亓荇府上若长期拮据,那如今那些追随他的官员心中如何嘀咕,可就不一定了。
再有……
韶亓箫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际。
这世的变化太多了,其实他除了咬不准韶亓荇还会不会动手以外,还咬不准他这次会选择拨往哪些地方的银子动手。
但再头疼此事,韶亓箫也不愿将这些烦闷的情绪带回家去。走进存墨院之后,他便将那些烦恼都赶出去了自己的脑袋。
*
赵敏禾这胎怀得并不顺利,没满三个月便开始了孕吐。
她原先怀圆圆和长生时便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偏这胎如此波折,人不但没胖反而瘦了,两颊微微下陷,肚子却已经鼓出一个弧度。
吴氏看着女儿这胎辛苦,便将自己身边懂医术的钱嬷嬷也派了过来。
钱嬷嬷除了会医术,厨艺也不错,到了王府每日把脉不说,还特意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亲自下厨做些口味清淡又不失营养的汤羹。奈何效用不大,赵敏禾还是每日吐得稀里哗啦。
韶亓箫急得上火,却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