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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亓箫深深缓了口气,叫自己冷静思索起整件事情来。
温琅会这么做,仔细想来也不是无迹可寻。
显然徐氏流产后,徐家到底心存怨念,徐如松(徐氏祖父)联合王开明(与徐家是通家之好,吏部尚书)暗中压制着温琅的升迁之路,否则以温琅的能耐,这两年必不会一直待在从七品下的尚书都事一位上。
也许徐如松这么做只意在警告,以及叫温琅看清徐家人的能耐,但在温琅看来显然是奇耻大辱吧?他会选择自己突围而出,先为自己挣个好名声,委实不是太意外。
等等……
韶亓箫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道自己少考虑了另一个人!
其实整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的。那就是也许温琅已经投靠五皇子韶亓荇——这是证明他价值的作为;或者他将要投靠——而这件事将成为他投靠过去的敲门砖。
*
他心事重重地进了上房。
赵敏禾正拿着个拨浪鼓蹲在贵妃榻前,榻上的是像只小乌龟似的趴着的圆圆。
“圆圆快爬起来,快动一动,母妃这里有好玩儿的呦,快过来~~”
圆圆却不在状态,抬着圆圆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肯看她。
韶亓箫忍不住笑笑,走过去跟赵敏禾蹲在一起看闺女,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赵敏禾泄气道:“圆圆现在手脚越来越有力了,母亲前日过来时看过,说差不多可以试着叫圆圆爬了。我不敢掰着她的小手脚叫她爬,正努力引诱她呢。”
韶亓箫伸出长臂逗了逗闺女,笑道:“七个多月了,确实差不多可以学爬了。但若圆圆不喜欢,咱们也不用勉强。”
赵敏禾拍拍他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叫圆圆更健康些,整天躺着,骨头都躺松了吧。”
韶亓箫失笑。
又逗了圆圆一会儿,才转头状似无意地问她:“阿禾,若是有两个人,你与二人之间有旧怨,但你自己已报过仇了。原先从表面上看,你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已经烟消云散。但是他们如今又与你有了些许交集,只是还没伤害你,你现在也过得很好。那……你可会放过这两个人?”
赵敏禾转头凝视他,问道:“可是前朝的事?”
方才陶卓进来禀告,二人特意去了书房商讨事情,回头他就问了这么个问题,想来应该与前朝有关吧。
韶亓箫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与她透露出一些实话来,赵敏禾已然道:“我认为吧,若是这两个人的利益冲突从此与咱们无关,倒不妨置身事外。但若他们不会放过咱们,那咱们也无须客气。”
韶亓箫闻言,低头思索了下,才回道:“你说的是。”
要叫韶亓荇凭着自个儿的良心不涉及到他们,只怕痴人说梦,他还有妻子和女儿,绝不能叫自己陷入被动挨打的地步!
第154章
有关二皇子韶亓萱与温琅的冲突这个叫众人热议的话题,很快在承元帝赏赐了韶亓萱两柄宝刀之后消散了许多。
即使朝中重臣在提到温琅时仍旧语带欣赏,但也不再明目张胆地议论此事——他们到底是要顾及承元帝的脸色的。
而承元帝对于温琅,既无褒奖,也无为难和惩罚。
众人也渐渐明白过来,这件事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六月初的时候,大部队又去了襄山避暑。
这一次,韶亓箫与韶亓荿两家人都去了。
两家的避暑庄子这回没有相邻——因为在襄山找不到彼此相邻又刚好靠近冰泉、雅风二宫的两座庄子了,不过倒也是极近,即使步行也只用半刻钟便到。
郑苒肚中身孕已经五个月,有了些许鼓鼓的幅度。她自从孕吐的症状消失后,胃口也在慢慢恢复,到如今已跟平常无异,只是吃得还是不如怀团团时吃的多,而且自从到了襄山后,她还多了个嗜睡的毛病。
韶亓荿一个大男人,又不能成日待在府中,如此一来,快满一岁的团团便有些孤单了。
赵敏禾便当仁不让地担起来照顾侄女兼外甥女的任务,每天不是抱着圆圆去韶亓荿的庄子上,就是韶亓荿在上衙前把团团送过来。
两个肉呼呼的小女娃在榻上滚来滚去。
团团到底大些,手脚更灵活,已经能爬来爬去了。
圆圆呢,原先赵敏禾怎么逗她她都没有爬的意愿,现下看小姐姐会绕着她爬来爬去,她却着急起来。她学着团团的样子想要撑起自己的小身子,小手小脚才刚颤颤巍巍地四肢着地撑起来呢,就马上又吧唧一下趴倒了。
榻上垫上了厚实的软垫,倒不担心孩子因此而受伤。倒是圆圆每东倒西歪的滚起来的小模样,逗得赵敏禾哈哈直笑。连韶亓箫回来后,看到了也舍不得离得太远,直想看看孩子们逗趣的模样。
两个小女娃自然不知大人们在笑什么,兀自在榻上滚做一堆。
陶卓进来禀告时,见到的便是这么欢快的一幕。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抬眼看看站在赵敏禾身后的拨云,看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才抬步往里头来。
来了个大活人,韶亓箫早就注意到了。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二人对视的模样,心中倒是感叹了一句情意绵绵。这二人的婚期就定在九月,待他们一行人回京便差不多可以着手准备婚事了。
见陶卓快步过来,韶亓箫心知陶卓有要事要说,便也顺势起了身,带着陶卓去了外头小书房里。
“果真不出殿下所料。温琅背后确实有五殿下的影子。今日五殿下便藉口府中幼子身体不适,一大早就回了襄京城。但他回府没多久,便易了装容从后门出了来,一路掩人耳目去了京郊的一个别庄。那别庄虽与温家无关,但它隔壁却正是温家的。属下的人打探到,温家老夫人身上闹暑气,已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除了几个孙女常驻此地陪伴,另外的儿孙和媳妇们也会轮流来侍疾,这两日相伴她左右的正巧是温琅。”
陶卓将京中传递过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
韶亓箫低首沉吟。他原先已有猜想,此刻听到了证实倒也并不意外。
“传消息回去,最近不要靠得太近。只要确定他们一个月会见几次便可,不需要探知他们说了什么。”
韶亓荇和温琅两个狼狈为奸,而且两个都不是吃素的。如今那二人想必接上头没多久,前期必定十分小心谨慎,若叫他们发现了有人跟踪反倒不妥。左右这二人前世就勾搭在一起做过许多坏事了,小的韶亓箫懒得理会,大的他也早就铭记于心。这世即使有所不同,但许多事情都需要机遇,他平日多注意,总能留意到的。
*
襄京城郊外别庄,一座四面景色皆可轻易收入眼囊的凉亭,亭子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里面的石桌两边对坐着二人,手边各一盏香茗,慢悠悠品着茶。
正是便装而来的韶亓荇和从隔壁别庄后门潜入此处的温琅。
韶亓荇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道:“温郎这几日境况如何?”
温琅回之以微笑道:“尚可。祖父尚有些诘难;陛下迟迟不为难我,自然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殿下放心。”
韶亓荇颔首道:“那就好。”
二人又是各自呷了口茶,而后双双静默起来,仿佛在等谁率先沉不住气一般。
温琅抿着唇笑了笑,暗道一声皇子的架子,便悠悠开口道:“殿下,经此一事,即使陛下对我尚有疑虑,对二殿下的观感却必定有所下降。二殿下原先就无大才,手下也没有惊艳绝才的人,即使有,照他的性子也是个刚愎自用、听不进金玉良言的,所以二殿下不足为惧。”
韶亓荇嗤笑:“他所持者,不过仅仅是他如今居长的身份。”
就是这么个处处不如他的人,就因为有个出身尊贵的母亲和排在他前头的序齿,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他头上,每回见到也只会用长在头顶的眼睛看他!
温琅装作没听到他话中的嘲讽,带着笑意开口道:“确实。所以若要拉下二殿下,只有要朝臣看到他的缺点便可。一旦叫朝臣们看到他屡屡出错却又死性不改,必定会有大部分人觉得他不堪大任,就连陛下也不会再看重。二殿下这个‘长子’的身份,就不必在意了。”
韶亓荇收起了笑,敛目问道:“你这次可算是得罪了他,他必定怀疑你身后有人主使,你可有把握将他的怀疑转向别人?”
温琅却还是面带笑意道:“不愁此事。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与王开明多接触,他是我岳祖父的好友,这两年又帮着徐家打压我。我靠过去,他自然以为我想为自己求个情。可在他人看来却不一定了。王开明他还是四皇子妃王氏堂叔,王氏一族同气连枝,想要拉下二殿下叫四殿下得利,这一点儿都不奇怪。”
韶亓荇道:“也是。要换了别人也许还会多查查,换了韶亓萱啊……”
温琅不理会他的意犹未尽,只道:“只有前次的事情,还不够叫陛下彻底对二殿下失望。后头也要殿下多费心,叫二殿下继续以为四殿下才是幕后主使才是。他越是认定,气急败坏之下才越容易出错。”
韶亓荇颔首,想起方才提起的王开明,口中安抚道:“倒是要委屈温郎去看王家人的脸色了。”
温琅不在意地说道:“只是暂时的。”
韶亓荇眉目一挑:“确实,暂时而已。来日,我必叫温郎心想事成。”
温家的事,他先前已打探得清清楚楚。温琅这两年来被人死死地压在原地不得动弹,这种滋味他再了解不过,自然明白温琅选择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二人又同时端起茶盏,以茶代酒同时抿了一口。
温琅状似无意地问道:“殿下心性不缺,人缘儿不缺,处理政事的能力也不赖,可知殿下自己最缺的是什么?”
韶亓荇对着温琅犹豫了会儿,像是在考虑他的忠诚,片刻后才郑重答了两个字:“钱财。”
温琅颔首:“朝中上下皆知殿下礼贤下士,待人温文可亲,这固然叫人心中舒爽,对殿下抱有好感,但朝臣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为这份好感而为殿下效命。若要打动人心,还是需要许以利益才是。”
韶亓荇叹气道:“实不相瞒,我府中上下和门客皆无擅长营生之事,父皇又曾明旨王公子第皆不得侵占民财,连做个保的事都不能做,我的钱财确实拮据。府中的日常交际,手中又要养着一批手下门人,每年都是一笔大支出。”
温琅闲话一般道:“若说皇子之中最为富庶的,想必该是七殿下。他原就占了皇贵妃娘娘和母家的利,自己又经营有道。我还听说,七皇子妃在娘家时受尽宠爱,出嫁时忠勇伯府几乎搬空了一半的库房。忠勇伯府军功起家,这向来是敛财之道,前些年忠勇伯赵毅还去了富庶的江南为官,想必早已盆满钵满。再加上伯夫人经营得当,这么多年来财富已多得流油。七皇子妃作为府中这么多年来头一个出嫁的女儿,想必嫁妆之多也不用提了。”
这话自然有夸张的成分,韶亓荇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脸色还是有一瞬间的阴郁,却还是很快淡了神采甩手道:“再富也是七皇弟的,咱们还能叫他拿出来分不成?”
温琅暗地里嗤笑一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