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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飘忽着,和脑海中的画面一起在睡意中朦胧模糊。
小店里烟雾缭绕,梅阁挽起衬衣袖子,在纸上写下了入梦三言。
漂亮的手指,漂亮的字。
入梦三言……
谢冬清默默念了一遍,在即将陷入沉睡时,心里喊了一声梅阁。
梅阁……
午后的风又闷又热,混合着街上的嘈杂的人声,传进谢冬清的耳朵。
谢冬清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她的手边脚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书。
谢冬清一脸惊愣地看着周围。
这里应该是一家书店,放眼望去全是书,而且是古老的线装书。
门外的古典建筑,店里的雕花方桌,还有屁股低下这个看起来沉甸甸黑漆漆的木椅子……
谢冬清回过神,急匆匆翻开手边的一本书,结果书里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我穿越了?”谢冬清嘟囔了一声,又拍了下脑袋,“想起来了,这是梦!”
这里应该是梅阁的梦。
“完了,他肯定要说我乱用入梦三言了。”谢冬清忧愁道,“可我这次真的是意外,我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念入梦三言。”
她一边念叨一边从书堆里走出来,扶在书店的门框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他们的服装,以及眼前的建筑。
这是梅阁梦里的世界。
“看不出来啊,这么古色古香。”谢冬清惊叹道,“竟然是个古代梦。”
街道尽头跑来一个年轻的小伙计,他长发高高竖起,盘在头顶,肩上扛着一个空扁担,跑到书店门口,刹住脚,喊道:“谢老板,相府要的书基本配全了,就缺了个话本,您看是等明天配齐了再送还是今天送?”
谢冬清小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小伙计懵道,“没了啊!看这天,估摸马上就要下暴雨了,要是您今天送,那咱现在就得去趟相府。”
谢冬清小心翼翼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是啊,谢老板你睡迷糊了?”小伙计把扁担放在门口,擦了擦汗,“谢老板,你赶紧决定。”
“相府……”谢冬清心猛然一跳,抬头问道:“相府里住的丞相可是叫梅阁?”
“是姓梅……叫梅什么来着?”他苦思冥想半天,说道:“谢老板,你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能记住姓氏官职就不错了,梅相到底叫什么,我还真没记住。”
小伙计又抹了把汗,把汗巾往脖子上一挂,问道,“所以现在去吗?”
谢冬清连忙点头,撸袖子捆书:“去,这就走,哪堆书是送相府的,拿上,我跟你一起去。”
小伙计用扁担上的钩子勾住捆书绳,且好心提醒谢冬清在店外挂上外出的牌子,快步朝东面走去。
越往东,建筑就越是宏伟高大,一座座府邸修建的都十分气派。
小伙计在建筑物之间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庭院偏角的矮门前,扣了扣门环。
很快就有人前来开门。
“是谢老板啊!亲自来了?”那人认得谢冬清,热情把她迎了进来。
他接过书,命人搬走,之后又递上一份书单:“这是我家大人近日又提到的一些书,麻烦谢老板了。”
谢冬清收好书单,灵机一动,问道:“你家丞相今日可在?他一直想要一本书,之前与我说过。我回去找了之后,发现店里有的是高鹗写的那个版本,可你家大人要的是曹雪芹写的那个版本,二者虽是一个故事,但区别还是很大的,所以想找你家大人商量一下,看他要哪一本。”
那人被她一通胡说绕晕了,躬身道:“谢老板,这样好了,您到前厅等着,我去帮您问问。只是我家大人最近公务繁忙,恐怕会让谢老板久等。”
“没事,我等着就是,反正我时间多。”
谢冬清在前厅坐着,喝了两杯茶,外面轰隆隆打起雷来。
又过了会儿,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台阶缝隙汩汩流淌。
谢冬清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呆呆盯着眼前的雨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中。
他撑着伞,身上还穿着藏青色的官服,在滂沱大雨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谢冬清立马站起来,冲了过去。
她的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笑容明媚,停在他面前,笑兮兮看着他。
梅阁从容收了伞,对上她炽热的目光,微怔片刻,疑惑道:“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谢冬清拼命点头:“见过,我们见过好多次,你还能想起我吗?”
梅阁这次愣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姑娘是什么时候到京城来的?刚刚让管家转述的话是何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相求?”
谢冬清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好半晌,她憋出一句:“我就求求你想起我就行。”
梅阁沉默了。
谢冬清看着他乌黑的眼眸,叹息道:“这是什么鬼设定,怎么上来都要什么都不记得?”
梅阁道:“我从未说过要一本高鹗曹雪芹的书,听到管家的转述,觉得奇怪,故而亲自来见姑娘。”
“我是谢老板。”既然梅阁什么都不记得,谢冬清也就放飞了自我,她说道,“我不是姑娘,叫我谢老板,我是街边书店卖书的老板,你们相府应该在我的书店里买过不少书,所以,叫我谢老板。”
梅阁鬼使神差地叫了出来:“谢老板。”
谢冬清嘿嘿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梅阁更觉得她熟悉,可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谢冬清道:“你这个梦,看起来不错,有种在演古装剧的感觉。”
梅阁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若是旁人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他早就离开了。可面前这个莫名眼熟的姑娘一直在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可他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雨又大了些,两个人沉默地站在回廊,望着外面的雨。
梅阁没说走,谢冬清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谢冬清突然想起梅阁说过的前世梦,愣住了。
“梅阁。”她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梅阁。
过了好久,梅阁轻轻嗯了一声:“谢老板叫我做什么?”
“你……”谢冬清想起他之前和自己讲的前世,问道,“请问你是不是,父母双亡,一路编草筐乞讨到的京城,读了几年书之后,你上了战场,之后给太子当了侍卫,然后又去了大理寺,再之后就当了丞相?”
梅阁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了?”
谢冬清深吸口气,没忍住,当着他的面发出了一声类似骂人的惊叹语。
谢冬清忧愁道,“这可怎么办?我可有能帮上你的地方吗?你可有什么心愿?”
梅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谢冬清眼睛发涩,她想起梅阁对自己前世的评价:“我死的很惨。”
谢冬清蹙着眉,梅阁手指动了一下,似是很想抬手去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雨雾中,一人匆忙跑来:“梅相,朔州急报,朔州白地镇涝灾严重,太后请梅相即刻入宫。”
“知道了,这就去。”
梅阁回神,走了两步却又身形一顿,转过头来,把伞给了谢冬清。
“伞给你,谢老板的书铺离相府远,路上当心,莫要着凉。”
他说完,自己步入大雨中,留给谢冬清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谢冬清惆怅万千,撑开伞,无精打采地沿着记忆往自己的小书店走。
快到书店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衣着朴素,身上也没戴饰品,只一根淡蓝色发带束起头发,孤零零地抬着头,看着眼前的大雨,眼神寂寥。
谢冬清走过去,问道:“你……要不要先到书店避避雨?”
闻声,女人转过头看向谢冬清,慈眉善目,眼神沧桑,显然年纪比谢冬清大多了。
谢冬清顿觉不对,忙改口道:“前辈,前面就是我的书店,我推你到店里避雨吧。”
那女人笑眼弯弯,温柔道:“多谢了。”
谢冬清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手推着木轮椅。
进了书店,那女人看谢冬清淋湿了半边身子,歉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谢冬清问她,“你住哪里?等雨小了,我送你回家。”
那女人抿嘴笑道:“无妨,不久后,我家人就来接我了。”
她信手翻开一本书,问道:“这家书铺是你的?”
谢冬清犹豫了片刻,答:“对。”
女人点点头:“地方虽小,书却不少。老板怎么称呼?”
“谢冬清。”
“可有字?”
谢冬清摇头。
女人微愣了下,好奇问她:“你没读过书?”
谢冬清想起这些书里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得,于是诚实点头。
女人语气略有些惊讶:“可我瞧着谢老板倒像是个读过书的……”
雨声渐缓,几匹马疾驰而过。
女人见了,一声轻叹。
谢冬清问道:“刚刚是什么人从这里过?雨下这么大,马蹄声这么急促,是有大事吗?”
女人点头:“朔州连天暴雨,灾情严重,刚刚过去的是向宫里送急报的传信人。”
远处的宫门缓缓开启,梅阁拿着圣旨走出来,眉间多了几分怅然。
雨依然下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标题出自庄子徐无鬼。
最后一梦了,小谢救梅阁的梦。
☆、瞿然【局外人的迷茫】
刚走出宫门,等在旁边的管家撑开伞,梅阁看到伞,忽然想起了刚刚的那个说话奇怪的书店谢老板。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冲动,伸手接过伞,对管家说道:“你回府备车马吧,我领了旨,要到白地镇去。”
管家问:“晓得了,大人现在是要去哪?”
“一直给府中送书的谢老板,是在哪家店?”
“出了四方街往东,过了观月茶楼就是。”管家答道。
因为下雨,街上空无一人。
隔壁的茶楼传出了唱曲声。
谢冬清被勾起了好奇心,决定等雨停了,到隔壁的茶楼去看看。
坐轮椅的女人依然在她的店铺里看书,谢冬清从书店后屋翻出来一套茶具和几包茶叶,问过这个在书店里看书的唯一客人后,煮上了清茶。
茶香弥漫在小书铺中,谢冬清把椅子搬到门口,坐下来,跟着雨中传来的歌声打拍子。
听了一会儿,谢冬清渐渐听懂了这首曲子的歌词。
是用歌在唱一个叫芭蕉叶下遇花神的小故事。
樵夫上山砍柴,不料山中突降大雨,樵夫蹲在一棵巨大的芭蕉树下躲雨,忽见山中百花盛开,眼前生出一条花道,仙乐飘飘,芳香四溢。又见几个姿容脱俗的人从深山中款款走出,鸿衣羽裳,在腾起的雨雾中翩翩起舞。
雨停后,这些人就消失了,樵夫回到家中,将此事说与村人听,这才得知他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就是传说中的花仙。自那之后,樵夫无病无灾,一生顺遂,活到百岁,寿终正寝。
听完曲子,谢冬清回过神,忽见街对面,梅阁长身玉立,一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谢冬清倏然站起,狂奔过去,溅起雨水。
“你……你怎么来了?”
梅阁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静了好久,他只道:“来看看。”
二人又是相对无言,谢冬清似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可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紧要的又是什么。
而梅阁更是奇怪,自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