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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令鸢站得离猪圈近了些,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正是小一圈的宋静慈!
姐弟俩衣着简陋,连那些壮丁都不如,更是有点缺营养似的瘦小,站起来还没有猪高,被那些猪追赶着,吓得在猪圈里奔逃,时而脚下一滑,跌进污泥中……
“救命啊,好臭!”
“姐姐,它在拱我,啊!”
……这该是何等的心理阴影啊。
谢令鸢旁观,不忍卒睹,问道:“你刚才要救人,怎么忽然停住了?”
“因为……”郦清悟眼底猜疑,考虑了一下措辞:“这也许是回忆。”
梦的荒诞,与回忆的写实,他是可以区分出来的。
他们进了宋静慈的识海,却没有遭遇梦境,反而看到的都是回忆。
“什么意思?”谢令鸢一边在鼻子前扇风,一边心中对宋静慈心疼了无数倍。这识海色香味俱全,真是熏死她了。“宋静慈没做梦吗?”
郦清悟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答话,转而朝远处走去。他们俩袖子打结,谢令鸢也被拽着一道走。
走就走吧,这香气扑鼻的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
前方雾气漫漫,很快谢令鸢又看到了一处简陋的竹屋,也就比某些临时搭建的茅房好些,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外面刮大风里面放音乐,大概就是这样的。
然而竹屋内部,却收拾得十分干净齐整。长案几上,放着几本书,包得严实平整,看来书的主人十分爱惜对待。案几一角是油灯,却熄灭着,看模样似乎夜里也不舍得点燃。
出乎谢令鸢意料的是,这里也有个宋静慈,以及她的弟弟。二人正坐在窗边,借着暮色的光,在地上用树枝练习写字。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字体工整,有棱有角,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姐弟俩写完又擦,谢令鸢还看到旁边写着什么“继绝学”“天下有道”之类字迹。宋静慈小小的手握住树枝的骨节明晰,字迹坚定,脸上一派认真,全情都投入在写字上,仿佛已经浑然忘我。
他们的父亲高高瘦瘦,一身粗麻深衣,平整洁净,坐姿端正如青松,向弟弟道:“驰儿,字写在土中,更要写在心里。我们宋氏的家训,即便没落了,也不能忘了根骨。”
宋静慈抬头望他,像是等待父亲说什么,他看着女儿,温和夸赞道:“阿慈的字,心性坚韧有风骨,快比父亲还好了。你天资聪颖,胜过驰儿呢。”
宋静慈默默低下了头。
不知是否错觉,谢令鸢总觉得方才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她碰了碰郦清悟:“你说我是看错了么?”
郦清悟的目光在三人间来回巡梭:“你没看错。”
真的有失望。
……………
姐弟俩练完字,弟弟宋驰缠着她,央求出去玩。宋静慈搁下树枝:“阿驰,被爹爹知道你贪玩,要训斥的。”
弟弟垂下头,玩着手里的树枝,嘴上嘀咕:“为什么爹娘那么疼爱你,不管你做什么都夸,你想玩也不训你。他们从来不夸我。”
宋静慈看着他,良久才温声道:“因为爹娘对你寄寓了厚望。他们也疼你的。”
。
终究宋静慈耐不住弟弟纠缠,带他出去玩了。
谢令鸢跟了出去,下一瞬,却看到宋驰在同什么人争执,宋静慈护在弟弟身前,被人推搡到了地上。
同姐弟俩争执的人,也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胖得足以吨为计数单位,穿绫罗绸缎,似乎是当地豪门大户。那少年高抬下巴,一脸颐指气使,吩咐道:“敢当小爷的路,还敢骂我是猪?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来人,把他们给我扔猪圈里,好好当一回猪!”
。
——于是,方才让谢令鸢和郦清悟产生心理阴影的猪圈,又出现了。
姐弟俩被扔进猪圈里挣扎,跌入污泥中。
“救命啊,好臭!”
“姐姐,它在拱我,啊!”
谢令鸢扭开头不忍直视:“这回忆,怎么像个圆,又回来了?”
难怪方才,她和郦清悟一落地,就碰上体型如此硕大的猪。根本是宋静慈当时年纪太小,还不如猪高,于是这记忆蔓延下来,猪的身影,就在宋静慈的记忆里无限伟岸。
“……我知道了。”郦清悟往前走几步,眼前雾气消散,又是一幕景象。
宋静慈姐弟俩已经从猪圈里被救出,弟弟躺在床榻上养病。他观察了片刻:“宋静慈很聪明,她明白自己在做梦,有意识地隐藏了自我。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
不似钱昭仪,也不似何贵妃,梦里都现了身形。宋静慈的识海,虽然能看到不同时候的回忆,却找不到真正的宋静慈。
谢令鸢嘴角一抽一抽的,“她真正的自我意识……藏起来了?”
“没错。我们看不到她的梦境,看不到‘她’,只看得到这顺序凌乱的片段式回忆。因为她将所有回忆,都与梦融合了。我们看到的每个片段,都是‘她’,又都不是。”
那还怎么唤醒啊!
谢令鸢心道,这可麻烦,他们每走一步,眼前就是一幕崭新的画卷。宋静慈的记忆,拆成了千万个影**。
“我们也迷失了,脱不了身。”郦清悟冲谢令鸢笑了一下,伸手在宋静慈眼前挥了挥,不见对方反应。他的微笑有点莫测,“这是她的,回忆迷宫。”
——“需得找到‘她’,才能离开她的识海。”
回忆迷宫?
谢令鸢的心骤然凉了。郦清悟神色看不出端倪,她的手心倒是不由自主沁汗。
他们竟然被困住了。
这还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外界十二个时辰内,他们没出得来,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
犹如深陷迷潭,接下来的漫长时间,二人便在宋静慈的回忆迷宫里打转,寻找‘她’以摆脱秘境。
迷宫里的一幕幕回忆,都有宋静慈的身影,又都不是她——
宋静慈姐弟俩获救后,弟弟生了场大病,落了病根;宋静慈从此讨厌深色的东西,一点味道都难以忍受,染了洁癖。
宋驰缠绵病榻,父母失望,毕竟儿子是他们的期待和寄托,却落了顽疾。待宋静慈长到十岁时,弟弟早夭,父母更是以泪洗面。
还好女儿活着,成了他们唯一的慰藉。
。
这一年,先帝病逝,萧怀瑾即位,何太后垂帘听政,为广平宋氏翻了案。
时隔三十年,太子巫蛊案终于沉冤得雪——当年,全是韦贵妃和奉国公韦家的陷害。如今韦家倾覆,也算是业力果报吧。
而当年被废为庶人的萧嗣运,召回了长安,封为陈留王。被流放的宋氏一门,死了的追谥,活着的恢复官职。
宋静慈终于不必再颠沛流离,清贫地活着了。
只是宋父早年流放时,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犯咳症,翌年,他便因肺痨咳血而死。宋母改嫁远方,临行前流着泪,对女儿千叮万嘱:“你弟弟去了,娘也没享福的机会了。日后你嫁给别人,留心着点,若生了儿子还能娶个媳妇儿孝敬你;若是生了女儿,就只能嫁出去,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你晚景要过得不好,就是剜了娘的肉了。”
后来,宋静慈被伯父宋桓收养。兴许是宋氏族人早年蒙难的缘故,失散在各地,所以十分重视血脉亲情。
宋静慈带着几箱书,搬到伯父家时,宋桓温和道:“你父亲去的早,我便将你当亲女儿照料。你可以称呼我叔父,父亲,皆随你。日后这便是你的家,待你及笄,我和你婶婶为你谋个良婿嫁了,也好叫你爹娘安心。”
宋静慈的手抓紧了衣袖,摩挲着那衣缘,良久应了声:“谢谢叔父。”
……………
谢令鸢看得一头雾水,宋氏族人待宋静慈十分的好,可谓无微不至。椿萱温情、手足之谊……不似钱昭仪被家人背叛,不似何贵妃被家人期以重任。宋静慈的父母待女儿温柔呵护,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宋静慈是为什么把自己封锁在迷宫里?
第四十六章
“你与九星关系匪浅,可有什么发现?”试探了几次,知道这是遇上了棘手困境,郦清悟转而问道。
谢令鸢还在猜测宋静慈为何自困迷宫,随口便答,“有。”
话出口,她忽然想,不知道“星心相印”在识海里算不算数。
郦清悟还未及询问,便见谢令鸢眼睛一亮,如沐圣光,他怔然看着她上前,抱住了宋静慈!
随后,她像是受了巫蛊一样,抱了九岁的宋静慈、十二岁的宋静慈……她脸上带着希冀、奋不顾身、浑然忘我……抱得真情流露,不亦乐乎。
郦清悟:“……?”
然而,每个被她抱住的宋静慈,都毫无反应,回忆迷宫仍在继续,里面的人走自己的剧情,还不如刚落地时的两头大黑猪来得有威胁。
郦清悟看着谢令鸢疯狂地抱了一路,最后一脸黯然神伤地噘起了嘴:“她们都不理我,嘤嘤……”
郦清悟:“……”
。
谢令鸢把上百段回忆里的宋静慈都一一抱过,也累了,她撒开手,在地上抱膝而坐。
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半,还剩六个时辰。这个时限内,如果他们走不出去,大概就要和宋静慈一起,全军覆没了。
可至今依然是毫无头绪,看了那么多零散回忆,都没找到宋静慈的影子!
密室逃脱还有提示呢,宋静慈的回忆这么多,根本不知道哪些是有用线索。
她正心急如焚,下一瞬,画卷又变了。
……还真是记忆迷宫啊!
……………
谢令鸢起身走了两步,雾气散开,这次,竟然又穿越到了铺天盖地的北方雪国,只看一眼,都觉得天寒地冻。
她情不自禁抱住胳膊,之前在何贵妃和钱昭仪梦里,都没觉得那样冷,想来二人对于冷的记忆,不如宋静慈这般刻骨。
可怕的是这种寒冷是来自识海主人的记忆,所以,哪怕她裹一条棉被也无济于事。她上下牙关打颤地问道:“这里又是哪里?看着不像长安。”
郦清悟四下扫视,眼中渐渐有了熟悉的光泽。“这是……朔方郡的主城,与西魏交界的军事重镇。”
谢令鸢瑟瑟发抖道:“哦,就是发生了那个‘正月之祸’的地方吧?我算不算过目不忘?”
“是,你记性好。”
………………
很快谢令鸢又看到了宋家人,在冰天雪地里,宋夫人怀里抱着三岁大的男童,宋桓牵着五六岁的宋静慈,他们衣着都朴素而简陋,跟随流放官兵行走。
——迷宫嘛,混乱,无序。从十二三岁豆蔻少女,骤然又回到被流放的儿时岁月。
儿时的记忆容易放大,所以流放地的冬天格外寒冷、猪圈里的猪十分高大。
…………………
朔方郡,漆黑高大的城门打开,带着巍峨的气势。城门口,几个官军从马上跃下,朝着宋桓他们走去,神色肃敬。为首的人向宋桓行了一揖:“老友,多年不见,叔梁一直牵挂着。令尊可还好?家父一直惦念着他。”
宋桓与那人对望了很久,忽然有些热泪纵横。
那人便是苏廷楷了。叔梁,正是他的字。他在家中行三。
听他们交谈,苏家与宋家三房从前也有交情,可惜宋家流放边关后,与苏家再无交集。如今被流放到朔方郡,苏廷楷恰好是此地镇守将军,便将他们接到自己的府邸,以上宾之礼相待。
北地的风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