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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听着嫂子说话,那眼圈儿就发红,石大娘似乎也特别怕王氏哭,赶紧好言劝住,又转过头来,对着石咏说:“咏哥儿,娘明白你们的用心,是怕娘和二婶担心喻哥儿,可是你毕竟得晓得……娘听了喻哥儿自己去县试的消息,娘心里也着实空落落的……毕竟你们没给娘和二婶这个机会,让咱们也能出一把力。是呀,喻哥儿去县试,娘与二婶确实没为喻哥儿担什么心,可是这回头再想,心里也不是味儿。就好似娘老了,不怎么中用了,又或是娘和二婶和你们不算是一家人似的……”
石大娘说得平实,然而石咏却怎么也坐不住了,他与石喻、如英三个小辈齐齐地站起来,束手听着石大娘教训。
石喻这时候满脸羞惭,待石大娘说完,连忙开口道:“伯娘千万别怪哥哥和嫂嫂,都是侄儿的错。其实是侄儿年轻没把握,怕万一取不中,在伯娘和娘的面前面皮挂不住……”
石喻当初确实是这个顾虑,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万一考不中,这事儿早先没有宣扬,众人期望不会过高,便也不会怎么失望。岂料他却忘记了,石大娘与王氏对他来说,都是最亲的亲人,在他科考这样的大事上“缺席”,将心比心,石大娘与王氏的失落可想而知。
“这傻孩子,你怎么用功,怎么会取不中?”石大娘也想起了石喻年节时候那股子拼命苦读的劲儿,“就算是暂时没中,咱们自家人,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娘,您别说喻哥儿了,他四月还有府试……”石咏见缝插针地提醒。
二月份开始的县试,五场考试下来,就已经到了三月间了。石喻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就要参加下一场的府试。
“不说了不说了,”石大娘一听说,赶紧收声,再不敢说这些不吉利的,并且连声安慰,“今儿是咱们家的大喜日子,原是为了贺喻哥儿取中的席面,咱们不说这些。”
她喜孜孜地看着王氏,对王氏说:“弟妹,这样的好消息,值得你快些修书一封,转天就可以托人带到四川宏武叔叔那里。”
岂料石喻突然插了一句话:“伯娘……伯娘,这考试的消息,还是待侄儿考过府试,再通知父亲吧!”
县试之后还有府试,通过府试之后,石喻才能成为“童生”,此后再通过院试,才算是有了“秀才”的功名。石喻说此话,也是不想被人在背后说他“轻浮”,只通过了个县试便洋洋得意地显摆。
石咏也帮忙一起劝母亲:“娘,往川中去消息不便,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不如索性等二弟将府试考完,得了好消息一并告诉二叔吧!”
他大概能猜到石喻的意思,四川那边不总是吹嘘出了个神童么?石喻盼着自己的消息一传到川中,就是已经取中“童生”的好消息。若是万一他真的过不了府试,那便也不愿自取其辱,徒然令四川那边笑他罢了。
石大娘难道还能不明白这些门道?她没有任何异议,当下点点头,说:“这样也好,索性等喻哥儿的好消息一并都得了,再往川中送去。”
一时石家人那点子小小的心结早已荡然无存,石大娘欣慰地招呼小辈们:“今日为喻哥儿庆祝,千万别再拘礼了,如英也坐,别光顾着照顾大家伙了,一家人一起坐下来用饭才是!”
如英“嗯”了一声,但依旧是等到几个菜都上齐了,才挽起袖子,替众人一一将菜盆上的盖钟揭开。
可巧桌上有一样菜是蒸鹅脯,乃是将腌制风干的鹅脯切成片,上锅蒸至软烂,吃起来口感柔润,像是新鲜鹅肉一样,但是鹅脯入口有一股子腊香,如英与石家哥儿俩平素都很爱吃。今儿厨子便特地做了。
但如英伸手揭了这蒸鹅脯的盖钟,只觉得一股子腥味儿冲鼻而来,忍不住恶心欲呕,努力想要忍住,一晃神,只见自己手中的盖钟早已落在石咏手中。石咏随手将那盖钟撂下,扶着如英的手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如英脸色苍白,将头使劲儿别过去,似乎那鹅脯的气味一点儿都不能闻。听见石咏问,则脸上一红,摇了摇,说:“没什么。”
石大娘见状也忍不住了,赶紧将筷子撂下,起身来到如英身边,扶着如英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几句。如英红着脸点了点头,答了一句什么。石大娘登时露出笑容,喜不自胜地拉着如英的手,拉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炕桌旁。
“娘,如英她这是……”石咏着急了,心想这不舒服就要看大夫啊。他已经寻思着要该往谁家大夫那里递片子,请谁过来给如英诊治了。
“别瞎说,”石大娘忍不住笑,与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氏登时忍不住也笑了。
“你媳妇她好着呢!”石大娘指挥石咏赶紧坐下吃饭,自己在桌上挑了两样菜,拨到碟子里,单独盛给如英:“试试看,这个还好些么?”
如英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冲石大娘点点头,红着脸说:“这些都没事儿的!”
石大娘便亲自动手,将这两样菜又拨了些到如英的碟子里,又亲自去盛了白饭,送至如英面前:“当年我怀咏哥儿那时,也就这两样菜能入口,别的只消闻一闻便觉吃不消。不过别担心,也就三个月头上会是这般情形,待这个月过去,就无碍了。”
石咏在一旁瞪大眼,努力试图领会石大娘言语里的意思,领会了半天,脑子里依旧嗡嗡嗡的,始终反应不过来。
石喻在一旁,伸手一拍石咏的肩,笑着道:“大哥,恭喜啊!”
石咏很费劲地转向石喻,心想:连这小子都明白啦……不愧是十二岁就过了县试的聪明伢子。
旁边二婶王氏已经看着忍俊不禁,石大娘便也笑着对她说:“你看这儿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唯有那个快要当爹的,自己先跟个呆头鹅一样……”
石咏脑子里的“嗡嗡”声一下子明白过来,石大娘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要当爹了。
石咏费劲地推着桌子站起身,挪到如英坐着的小炕桌跟前,盯着如英看了片刻,问:“真的?”
如英红着脸点点头。
石咏一下子伸双手捂住口,免得自己一下子喊出声,心里一个响亮无比的声音在回荡着:我要当爹了!
他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物研究员,一向只懂得与器物打交道,但凡文物换成了女孩子,他就立即抓瞎了。没曾想在这个时空里他找到了真正想娶的那个人,而且这日更是听到喜讯,他的血脉、他的生命,会在这里得到延续:他要当爹了!
“恭喜大爷,恭喜大奶奶!”柳家的闻讯,也过来贺喜。接着桃儿去将在内院侍候的上下人等全带了来,众人齐刷刷地向石咏与如英拜下去,连道恭喜。
“恭喜二爷!”不知是谁带头,众人又一起向石喻拜下,贺他县试取中之喜。
“好,好!今日石家是双喜临门!”石大娘也是喜不自胜,只不过看着这当事人一个已经欢喜傻了,一个年级尚幼,做不得主,便由她出面,道:“阖府有赏。个个有赏!”
一时石家的气氛更加欢快,人人拜谢石大娘的慷慨,并且再次争相道贺……
待到席面散去,石咏自是小心翼翼地将如英地扶回东院,各种殷勤,唯恐如英有任何不适。石喻继续回房温书,为即将到来的府试做准备。石大娘则由王氏陪着,前往去石老爹石宏文的灵前上了一炷清香:石家兄弟相互扶持,一个当差稳当,一个进学顺利,如今眼看着第三代也即将诞生,石大娘老怀安慰,心想纵是日后与石老爹地下相见,也总算有是个交待了。
第二日大清早,石咏便亲自去请了同仁堂的大夫过来给如英诊脉。乐凤鸣也一起陪着过来。大夫姓靳,年岁不算大,专攻妇科小儿科。待靳大夫诊过脉,确认了好消息,乐凤鸣便也跟着一起,向石咏道喜。
据靳大夫说,石家大奶奶胎相很稳,一切都好。不过偶有害喜之征,但却是不妨的,只过一两个月便能自愈。这位大夫又交代了些怀胎产育需要注意的事项,石咏一一都记下。这消息确定之后,石咏便打发了柳家两口子,分别去兆佳氏老尚书府、金鱼胡同十三福晋处以及永顺胡同老太太富察氏那里报了喜讯。那几家反应都很热烈,都有送药材礼品上门的。十三福晋更是专门打发了一个老成的嬷嬷上门照料如英。据如英说,她当年住在十三福晋处时,这位嬷嬷当年也是照顾过她的。石咏便少不得随后再上门向十三阿哥夫妇道一回谢。
那日待乐凤鸣来过,石咏匆匆再赶到衙门去,十六阿哥已是听说了昨日石喻得中的消息,也过来一并向石咏恭贺,笑嘻嘻地说:“你家二弟看起来是与爷有缘那!”
石咏一怔才反应过来,十六阿哥的意思是,石喻取中也是取的第十六名,正好与他的序齿完全一致,两人都是“十六”,所以两人有缘。石咏听说了这种“缘分”,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待下回喻哥儿考个第一的时候,再看这位爷怎么扯这“缘分”之说。
待听说石咏今儿迟到,是因为去请大夫上门给媳妇儿诊治的缘故,十六阿哥的反应比石咏本人可快了不知多少倍。他见到石咏眉宇间隐隐有喜色,立即便明白了,赶紧道喜:“小石咏,恭喜恭喜,爷可是盼着你早得贵子的。不过你比爷矮了一辈,你儿子应该叫爷什么呢?对了,从十三嫂那儿论起来,你儿子该叫爷姑叔姥爷吧!不过别那么费事了,等你儿子能叫人了,只管叫‘十六爷爷’便是。”
石咏无语,心想论起辈分这位真是算得可够快的。
只听十六阿哥继续笑道:“对了,你媳妇儿是双生姐妹中的一个,爷听说,双生的人也一样可能双生,没准你儿子这回给你添一对大胖小子呢!”
石咏:……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第270章
石咏自己也听说过; 家族中出现过双胞胎的人,便也容易生出双胞胎。但是石咏却不希望如英头一回产育便是双胞胎; 毕竟这个时空医学尚不发达; 生产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除了生产危险之外; 新生儿死亡率也很高。即便在十六阿哥忙着向石咏打趣恭喜的时候; 他也会偶尔流露出些许怅惘的神情。石咏知道是十六阿哥昔年有一个十六福晋所出的嫡子到底没能站住,十六阿哥听说了石家的好消息,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往事; 怅怅之情; 顿时难掩。
但既然如英有孕,石咏便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 尽可能照料、护着如英; 让他们的孩子顺利出生,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除了几家近亲以外; 不久石家的好消息便慢慢传开了去。石咏前往雍亲王府; 给某位以“顽劣”著称的小阿哥上课教习的时候; 便收到了四阿哥生母钮钴禄氏与五阿哥生母耿氏托他转赠给如英的礼物。
除此之外,出人意料的是,石咏还收到了年侧福晋那边的赠礼; 他将这礼品带回椿树胡同; 与如英提起,如英诧异地道:“年侧福晋那里,从来没有过来往啊!”
石咏想想也是,他唯一与年家有些关系的; 一是好友唐英之妻乃是年氏兄长年希尧的养女,另外就是雍亲王从二福晋和十三福晋这边算起的亲戚,都算不上什么直接的关系。
“对了,早先是听说年侧福晋也有喜了,”如英毕竟面嫩,甚至说起一个“也”字,一张小脸儿也红红的,“茂行哥,雍亲王府那里,咱们是不是也该备一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