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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也非常自责,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才惹得婆婆操劳,小姑忧心,丈夫烦恼……她甚至认为,自己受伤是应得的,甚至被大姑借去的那些财帛之类,她为了怕丈夫为难,甚至有点儿想算了。
如英还能怎么着,当然是一通数落,期望能把迎春骂醒。好容易骂醒之后,如英又少不得给她支招,说些内宅里管家理事的门道。
到如今,如英在送走迎春之前,最后又加了一把火,盼着迎春自己能明白过过来,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不能代替,但是这日子过得好还是过得孬,就全看她自己了。
“迎春姐姐,请你记住,日后,究竟是好好过日子,还是依令兄之言,‘析产别居’,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如英最后叮嘱迎春。
一时丹济将迎春从石家宅子里接出来,见到迎春面容清瘦,面上犹有泪痕,心里也难受得紧,小声问:“还疼吗?”
迎春登时嗔道:“当然疼,要不你自己试试啊!”
丹济见媳妇儿肯跟自己撒娇了,心里一块老大的石头登时放下,憨憨地笑起来,随即亲自将迎春扶上车驾,并命绣橘好好照料迎春,然后便押着车回自家去。
到了自家,丹济小夫妻两个一起去向马佳氏认错磕头,迎春承认是自己的错,放才令家事不顺,婆母受累。丹济则少不了向迎春赔情,数落自己种种不是。
马佳氏原本见迎春出去住了两日,着实担心,生怕荣府势大,觉得闺女受了自家慢待,不让闺女回夫家。如今丹济去将媳妇儿接了回来,小两口神态亲密,像是前嫌尽释的样子。马佳氏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你们小两口能好生一处过日子,我就放心了!只是……”
只是马佳氏依旧有隐忧,毕竟她的亲生女儿从弟弟弟妹这儿讹了一大笔银子,上回吓跑了之后,夫妻两个都像是缩头乌龟似的,再也不上丹济家的门。
“娘,您放心吧!姐姐欠迎春的嫁妆银子,自然由儿子包在身上,虽说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手,但是儿子一定会凑齐了还给迎春的。”
迎春也说她这钱没有旁的用途,不着急不用马上还。但是马佳氏却知道,这……到底还是一桩糟心事儿,一桩梗在家中每一个人心头的糟心事儿。
当晚丹济请了大夫来,重新检视了迎春手臂恢复的情形,并且亲自给迎春上了药。
一时大夫走了,府里的管事与大丫鬟绣兰过来问柴房管着的绣竹、绣荷两人如何处置。
丹济刚要开口,迎春却道:“爷,让我来说吧,爷若是觉得我处置得不妥当,爷再指点也不迟!”
管事与绣兰互视一眼,都感惊讶。这位奶奶开口说要处置府里下人,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迎春处置的也简单,两个丫头都是犯上不敬,绣竹是通房,打二十板子送庄上劳作;绣荷则打二十板子之后着人发卖。
此间最解气的人是绣橘,她自然觉得早该如此;然而最后怕的人是绣兰,她是当初从外头买来的三个陪嫁丫鬟之一,另外两个欺主子脾气好,一个爬了床一个换了药,如今把主子的脾气全惹出来了,有她们一番好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另外太太和丹蓉妹妹身边也都缺人,我看着得府里得再进一些人,”迎春想了想说,“上元节之后,带些适龄的女孩子进府,先给母亲和二小姐挑一挑,然后我这院也再进两个粗使的丫头,回头绣橘帮着选就行了。”
迎春一面说,一面看着丹济。丹济则一面听,一面微笑着点头,随后便让迎春勿要诸事劳心,以后有什么他代劳也是可以,接着又亲自张罗迎春吃药,哄迎春早些安置,腻歪得不行,连绣橘也看不下去,早早地退下去了。
且不说迎春小两口,齐世雄夫妻两个,那日被贾琏吼过一回,后怕了好一阵,果真再也不敢上丹济家的门了。但至于还钱的事儿,这夫妻两个,可没有一个有还钱的打算。
“放心吧,丹济拉不下这个脸,当面来讨钱。他最多自己默默将俸禄银子省下来,还给弟妹。”齐世雄对这个小舅子的秉性非常了解,“如果他真的当面来讨,你就去西华门跟前哭,让他那班的侍卫都知道,丹济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快将他姐姐姐夫逼死了!”
丹菁伸手就去拧齐世雄的脸,被齐世雄让开了去,说:“我才不去丢这个人,要去你去!”
夫妻两个,打闹一回,随即将这事儿抛诸脑后。
丹菁这人,生性招摇喜欢显摆,便注定此人手中存不下钱财。她除了喜好华服美点,还有个嗜好,喜欢打牌。年节之时,各家不禁打牌赌钱,女眷之间走动串门子,时常来上两桌。丹菁对此乐此不疲。
这日她来到与丈夫齐世雄同级的一名正蓝旗佐领太太家中打牌,见牌桌上人人都盯着她,望着她发笑。丹菁原本觉得是自己戴着的一只百蝠盘云的金璎珞圈占尽风流,赢得了众人的眼光,岂料不是。人人都盯着丹菁的面皮在看。
“我赢了!”丹菁手中的叶子牌一撒,笑着道,“给钱!”
“还好今日齐夫人赢钱了,要不然的话……”坐在她对面的女眷不情不愿地掏钱。
“是呀!不是说……”旁人接话,却是欲言又止。
“我开始也不敢信那是真的,后来遣人去看了,才晓得不是旁人以讹传讹。”
丹菁将面前的牌一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齐夫人,你最近名声在外,自己都不知道么?”
“什么名声?”丹菁毫不知情。
“别逗他了,”今日主家佐领夫人纳兰氏是个实心肠的,便问丹菁,“齐夫人,这恒舒行,您听说过没有?”
丹菁倏地变色,“恒舒行怎么了?”
旁人皆不肯说,只纳兰氏一个人告诉她:“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因为这个,丹菁存了心事,早先赢下的钱输了个精光不说,还倒赔进去几两。好在她们几名武官夫人不过是无聊牌戏,所谓赌注不过都是极小的彩头,所以丹菁损失有限。
她一从旁人家里出来,便命人去鼓楼西大街恒舒行打听,看看自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每年年节之时,城中的典当行都是关得最晚,开得最早,不为别的,年关难过,到年底被逼债逼不过了出来当当头的有的是;而新年伊始,城中大户人家上下都以牌戏为乐,不乏当东西换银子立志要试手气转运的。因此典当行的生意十分兴隆。
回头家里管事回报,说是恒舒行在典当行的小窗口贴了张告示,列了张单子,写明了有些人家上门典当,恒舒行是不接的,其中就有他们家,虽然没有写全名全姓,但是只写了“城西正蓝旗佐领齐”这几个字,就足够叫熟悉的人认出他们家来。
丹菁登时跺脚:“恒舒行有没有说,为什么不给我们家典当?”
管事便说:“恒舒行的朝奉说了,咱们府上,好像流出了些仿制恒舒行的当票。还说若是这事儿查不清楚,怕以后换了别的朝奉或是伙计,验不清真假,赎当的时候赎成别家的东西。索性咱们府上的生意就都不做了。”
丹菁暗暗生气,心想咱家当初捡了这恒舒行的当票仿制,是给了恒舒行脸。
她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恒舒行家大业大,在城中有三间分号,恒舒行的当票,看起来比较可信。
“算了,以后不上恒舒行就是了!”丹菁道,“惹不起我难道还躲不起?”
管事“唉”地应了一声记下了,这事儿也暂时这么过去。
隔了几日,天气渐暖,丹菁想起家里的大毛衣裳可以收了,当即命人将大毛衣服送去当铺。
冬日一过,便将大毛衣服当给当铺保管,这也是京城里常见的做法,毕竟夏日气温高的时候,当铺有专人给这些大毛衣裳翻晒、祛湿、驱虫,比自家收着稳妥得多。
岂料那管事带着衣裳去,带着衣裳回来,向丹菁禀报:“奶奶,换了七八间当铺,都说不收咱们家的当头!”
第266章
丹菁得知城中所有的当铺都不收她家送去的当头; 这才觉出事情严重。
她想了想,将出面送皮子的管事骂了一顿:“笨!不会说是北锣鼓巷那里三舅老爷家里典当的么?”
管事喏喏地去了; 隔了一阵又将皮衣裳又都抱了回来; 哭丧着脸对丹菁说:“夫人; 当是能当的; 但是典当行说是一会儿将钱和当票全送到三舅老爷家去。奴才想,这哪儿行?只得说不当了,将东西再抱回来。”
若是以旁人的名义典当; 回头当票和银子都一起送旁人府上去; 丹菁这算是什么?给旁人家捐东西?
丹菁气得不成,当时就说:“不当了!”
她不过是想找个妥当的地方存放不用的皮草而已; 既然对方不愿意收; 她就还真不当了,反正这对齐家没什么影响。大不了她一辈子不进典当行便是——丹菁想; 谁还指着当东西过活不成?
这京城里; 有一句老话; 叫做“穷不离卦摊,富不离药铺,不穷不富; 不离当铺。”这“不穷不富”的人家; 说得就是齐家这样,平日里手有余钱,但是有时又需要周转一二的。若说齐家真的一辈子不进当铺,原本也有些为难; 可是丹菁就是不愿意向弟弟低头,舍不得手头上的银子,打算硬撑着再过上一段。
岂料转天有齐世雄开列了户头的钱庄票号寻上门,只说是他们生意不大,往后不方便再与齐家做生意,还请齐大老爷将户头给关了。
来人的时候齐世雄不在,丹菁在家。丹菁起疑,登时命管事好生盘问原因,结果对方态度非常谦恭,答得也婉转小意,答案却是:怕银票也能仿造。丹菁气得险些掀了自家的茶桌,但想想不值当,便关了这几家的户头,另寻其他的票号与钱庄开户。
哪知齐家管事跑遍了城中,却再找不到一家肯给齐家开户的票号了。甚至齐家想要拿真金白银去兑一张通兑的银票,都兑不到。旁人都说:“着实对不住,本来就怕这银票有假,怕真银票流出去,仿制起来更容易。”
丹菁大怒,心想老娘上回仿制的是当票,不是银票。有谁见过世上有人仿制当票的?也就是她,为了哄自家那个傻弟弟,才会这么出手。
可是事已至此,无论丹菁怎么折腾,这城中,愣是没有一家肯给齐家开具银票的票号。齐家就只能通过亲戚朋友去兑银票,求爷爷告奶奶不说,还欠下一堆人情债。
无法顺利地承兑银票,对齐家而言非常不方便:日常花销可以靠现银,可若要是买正经大件物品,总也不能整个抬几十斤现银过去。亦或是齐世雄想要打点上峰,还真不能拿着白花花、金灿灿的真金白银。那要叫御史看见,他们正蓝旗上上下下怕都要被弹劾。
丹菁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抹下面子去看弟弟。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去丹济府上,便还真守在西华门外,等到丹济侍卫换班下来的时候,拦住丹济的去路。
“大弟,不就为这点儿小钱?你犯得着这么整姐姐?”丹菁对自己这个弟弟非常不满,“是欠了你点儿银子,可是你姐姐姐夫又没有说不还,你怎么就在姐姐姐夫背后摆一道呢?”
丹济四下里看看,见他的侍卫同僚都望着这边,无奈之下只能压低声音,对丹菁说:“姐,这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丹菁随丹济回到娘家,见出来端茶的丫头都换过了,晓得必是迎春吃一堑长一智,管起家中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