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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不显,虽然祖上做过官,但是选秀恐怕是要落选的。所以佟氏便将石咏当成了小佟氏的备选。
好在佟氏在与丈夫富达礼闲聊的时候先将这个打算透了口风,富达礼当场挂下一张脸:“你可拉倒吧!我们瓜尔佳氏的子弟再落魄,也还落不到这田地,要你佟氏旁支为我们瓜尔佳氏的操心。”
佟氏却不服气地嘟起了嘴:“你道那石家能怎样,我佟家的姑娘是旁支,他石家难道就不是瓜尔佳氏旁支了?你瞅瞅,跟我们佟家比,他石家的门第配得上,还是家私配得上?正黄旗卫家都没瞧上咏哥儿,哪里就还辱没了谁呢?”
话一说完,佟氏冲富达礼一甩帕子,拿稳了丈夫不敢朝自己发脾气,扭着腰肢就走。
“你不就是嫌弃石家不要你安插的家人,不让你打听人家的家业和私事么?”富达礼挂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妻子的私心,“户下人安插不进去,就想着给人说亲么?”
他好歹也是一族之长,若是任由妻子这么着抱着私心给侄子张罗,回头全族里都要戳他脊梁骨。
佟氏确实有私心,但也一多半也是为了小佟氏考虑,听丈夫这么说,当即气得全身发抖,咬着牙转过身,狠狠地盯着富达礼。
佟氏是继室,与丈夫年纪差了十几岁。富达礼望着妻子银牙紧咬的小模样,也忍不住有点儿心软,放缓了语气道:“隔壁的事儿,你别再瞎凑合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儿,富达礼突然记起当初续娶佟氏时候的情形,那时他是续弦,所以娶了佟家旁支的姑娘,只想着佟氏也是大族,娶个人来当家理事,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哪晓得将佟氏娶来,一起过了一段日子,方始觉出佟氏眼界太小,眼里只有内宅那点儿事儿。
富达礼原想,妻子若是能将内宅那一亩三分地管好,其实也成。可偏偏佟氏总是将外头的世界也都看成是内宅模样,用自己在内宅里的那些手段去对待外头的人。每每教富达礼无奈地感慨:眼界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会儿他老实不客气地教训了妻子,原想说过一顿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佟氏冷笑一声,说:“老爷可别忘了,若不是咏哥儿当初救下一回讷苏,妾身还不知道家中有这么一门亲戚,那时候妾身进门已经有好些个年头……”
富达礼脑海里登时“嗡”的一声:那时候,他的确是刻意疏远过石家好几年。起先是因为石宏文宏武兄弟和伯爵府闹僵,他想要息事宁人,便干脆冷处理;后来则是因为伯爵府受废太子之事牵连,他就又不想将石家扯进来……
可如今回头看,富达礼确实曾经在石家最艰难的时候对其不闻不问,真当人家是一门闹翻了分出去的远亲。富达礼想起年幼时与石家两个堂弟的情谊,又想起石宏文临死之前曾来信相托……富达礼想到这儿,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红,肠子都快悔断了。
佟氏见了丈夫的异状,也忍不住心里一软,但想起刚才富达礼嘴贱说自己的那些话,火气还是压不下去,当即冷哼一声,帕子一甩,扬长而去。
……
薛蟠贾琏这两个一向与石咏走得近的,也听说了石咏说亲的事儿,见到石咏,没有不笑话他的。薛蟠还好,这位呆霸王向来不管这种女眷才热心的事儿;贾琏则上了心,将家里认得的女孩子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觉得不是石家看不上,就是看不上石家,再就是年纪差太大,再再就是还得选秀……
他原本也考虑过内务府小选落选的史家大妹妹,回去向媳妇儿一问,凤姐一拍他:“想什么呢?史大妹妹的终身,老太太自然早有安排。哪还轮得到你那位石兄弟。”
贾琏只能耸一耸双肩,想要转送给石咏一个充满遗憾的微笑:兄弟,帮不了你!
然而凤姐却提醒他:“南边来信了。石家跟咱家确实有亲,千真万确。但这事儿咱们没法儿开口,毕竟都是上一辈的事儿。”
凤姐儿所说的,是早先贾琏派去南边的人送信过来,已经确证了石咏的二婶王氏是王家的庶女,早年被遗弃在外的。算起来二婶王氏还是凤姐儿的姑姑,王夫人薛姨妈的妹子,只是自幼被王家所弃,如今连个在旗的身份都没有。
石家当年反出忠勇伯爵府,也是因为王氏的身份。
因为王氏,两家各有各的烦恼,怕都不好意思直接拉下脸来认亲。
贾琏无语了一阵,摇摇头说:“算了,还是等你叔父三月万寿节时候进京陛见,引石家直接去见他老人家吧。”
第133章
杭州织造兼江南通政司王子腾于三月初九抵京; 三月十一于畅春园清溪书屋陛见。
陛见之前,王子腾就已经听说了良妃薨逝、八阿哥病重的消息。他在江南; 因眼下从史鼎手中接过了江南通政司的职务; 所以京里的消息也还算是灵通; 自然知道八阿哥大起大落; 而他身上兼的这个江南通政司的职务,大约也与史家是八阿哥一党、因此被康熙发落的缘故。
在王子腾看来,皇帝的态度一如往常; 并无多大不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康熙腰间一向佩着的明黄色荷包如今改成了淡青色的; 可能康熙对刚刚逝去的良妃,稍许抱有那么一点点歉意。
王子腾与七、八名外省进京的督抚大员一道陛见; 自然排位在最后; 直到陛见结束之前,才有机会与康熙皇帝对答上几句。康熙对王子腾没说什么; 只叮嘱他用心办差。
江南一向富庶; 文风鼎盛风流; 一向为朝廷所看重。江南三大织造的贾、史、王三家原本都是天子近臣,下派到地方就是盯着江南的情形,事无巨细皆以密折上报。后来贾氏为避嫌阖家进京; 江宁织造交给旁人; 史家便在三家之中隐隐有为首之势。可是如今,这江南通政司的职务,却又从史家交到了王子腾手里。
王子腾已经是杭州织造任上的第二代,其父王世祥才是当年康熙身边当过差的老人。如今见康熙依旧信任王家; 王子腾少不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叩谢皇恩。
康熙却在让他们跪安之前,突然盯住了王子腾,冷森森地冒了一句:“立身要正——”
王子腾听见这一句,想起日前在杭州探听到的旧事,心头立即一窒。
事关其父王世祥与老太太窦氏:当年王世祥曾经收用了窦氏身边的一名婢女,窦氏吃醋,因此转脸将人给卖了。这名婢女被发卖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子,四五个月之后临盆,诞下一名女婴,因是没来历的婢生子,只由王家族里一户家生的户下人收养长大。
王子腾之父王世祥知道这事,但因为这婢女生的是个女儿,所以他也并不在意,任由人自生自灭去了。
哪知待这女孩儿长成,生得温柔娴静,相貌也是不俗,这才教个正白旗的小小武官在随杭州将军上任的时候看上了,强迫王氏的养父养母帮着脱了女儿的奴籍,转眼就娶回京去。
然而这名正白旗武官百密一疏,给王氏脱籍的时候,竟忘了安排给王氏抬旗。这人也倔,一定要将王氏娶了做正妻,不肯委屈心上人做妾,犯了“旗民不婚”的忌讳,并且据说因此与家里闹翻,与兄长一起从族里分了出来。
当时这名正白旗武官曾经追查妻子的身世,一直追到王世祥身上。但王世祥为了自己的“官声”着想,硬是没松口,只说王氏身世存疑,不肯认下。后来那名武官在四川因公殉职,这件事才暂时平息。
如今王世祥已经过世,但是王家老太太窦氏还在。王子腾从父兄手中继承了杭州织造的职务,已有几年,但是听见康熙提起“立身要正”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里没底——要是王氏的旧事翻出来,他家老爷子少不得要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老太太则会被冠以“嫉妒”两个字,甚至御史还会弹劾他这个王家现在的当家人。因此当王子腾听说贾家那个侄女婿打发了人来就是查这桩旧事的时候,几乎恨得牙痒痒的,暗骂贾琏这个王家的女婿怎么竟也胳膊肘往外弯。
陛见已毕,王子腾还得留在京中等到万寿节正日子过了之后再南下。他这次上京,除了陛见与贺寿之外,还想帮侄子王仁在京里捐个官,若是能跑到实缺就更好,因此免不了四下里活动,几个亲王郡王,并十六阿哥这个内务府主官那里都没少跑——唯独没去十三阿哥府上请安,这点自然由雍亲王府的“粘竿处”报到了雍亲王耳中,雍亲王那里就一直没松口,王仁便也没跑到实缺。
王子腾翻来覆去地想,实在是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冷面王了。要知道王家在三大织造当中,是唯一努力将亏空都还上的一家。当初王世祥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王家在杭州也曾数次接驾,那银子便花得跟流水似的。但是王家老爷子谨慎,待户部亏空的事儿一出来,他立即就约束家人子弟,大家一起勒紧裤腰带,还了好些年,才将账目都填平。待到王子腾接过杭州织造的职务,更是谨慎小心,不敢出一点儿岔子,可这究竟是怎么就得罪了雍亲王了呢?
——他可不知道,自己进京之后的那一点“厚此薄彼”,便足以让外冷内热的雍亲王胤禛不待见他了。
石咏则找了个机会,由贾琏引见,拜见王子腾。
王家在京里有一处宅子,王子腾上京,只在自家落脚。这日他正在自家正厅里坐着,一听说来人姓“石”,那张脸就“夸嚓”一声拉下来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自己找麻烦。
可实际上,无论王家认不认,石家的二婶王氏,真实的身份就是王子腾的庶妹,石咏的弟弟石喻则是王子腾的内侄,这血缘关系是抹不去的。石咏亲自上门相求,则是为了弟弟的将来着想,不想石喻的母亲一辈子都背着个不明不白的身世;无论王子腾是什么态度,他都要想办法将这位劝上一劝。
然而王子腾第一眼见到石咏的时候,这心意就立即转过来些。
原因只有一个:石咏来见他,身上穿了正六品主事的官服。
要知道内务府的官职虽然油水很足,可是官阶都不甚高,石咏身上的正六品,已经能盖过好多人了。甚至连江南三大织造的主官,也不过与内务府各司各处的郎中一样,是正五品的官职。石咏小小年纪,只比王子腾低了两级。
贾琏陪着石咏来见王子腾,在旁自然又添酱加醋,将石咏在内务府的前途描绘得一片大好,说他如何受主官赏识,如何与十六阿哥称兄道弟云云。
要知道,王子腾跑了好几趟内务府府署,见到十六阿哥也只有打千请安的份儿。王子腾忍不住觑眼看着石咏:心想,这小子是撞了什么大运,竟能得十六阿哥青眼。
他言语之中便问起石咏的差事,心里则渐渐转了念头,打算观察观察,若是石家家势真的起来了,他就打算顺水推舟,认下这门亲,以后王石两家就是亲家,他则是石家小弟的亲舅舅,多一门亲戚,多一个助力也好。
石咏原本就不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可是他在内务府当差的时候久了,见到人也多了,一见王子腾,就猜出了对方的心思。
他数次将话题往王氏身上绕,却每每被王子腾轻描淡写地引开。王子腾这个老狐狸,故意一直吊着石咏的胃口,就是不肯提以前的旧事,只等着石咏开口“求”他,那他自然可以在石家这里捞到点儿好处。
石咏见王子腾如此,心知这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