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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哈喀。
“你们且问一问他,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哈喀看着*那一根染着红蔻的指尖,只觉那是一根恶魔的审判杖,带着生杀予夺的庞大压力,令他发皮一阵发麻。
流民们其实都是一群可怜的流沙,风往哪一边吹,他们便往哪一边风,生世飘零,人世浮际,他们常常无法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们宁愿放弃一些人权,去依附去攀际别人的决策与能力。
当一旦这个“别人”的决策或“能力”对他们的利益产生了损害,这时曾被他们放弃的“人权”便又会重新捡拾起来。
“哈喀大人,你急忙忙地跑回来,告诉我们说玄阴王的大部队将要剿灭我们,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终于回过神来,脑子也开始清晰起来。
“对啊,玄阴王已经将我们遗弃,他为什么要突然反悔,跑来这神遗之地特地杀光我们……”很多人都不是笨蛋,他们就算完全不懂得上位者的想法,却也知道像他们这种蝼蚁般的存在,根本不值得玄阴王那种高高在上的王者举起镰刀挥舞的价值。
“哈喀大人,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深更半夜的,玄阴王真的会派人来杀我们?”越往深处想,他们便越觉得荒谬。
“若哈喀大人说的是真的,可咱们这样又能逃去哪里呢?莫非是去……投奔什么人?”倒是有些人对哈喀的人品深信不疑,暗中窃窃私语,只是他们却又开始担忧起另一件事情,比如离开后的安置问题。
有时候要人离开一个已经习惯并且安全的地方,前去一个根本看不到前路渺茫的地方,这比起逼到眼前的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惧。
听着底下人的议论纷纷,哈喀他怔了一下,继尔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站住。
其实之前被虞子婴他们救后,哈喀当时脑袋内一片乱糟糟地,他只想回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去躲着,于是他便逃回了流民营地。
然而当他看到在黑暗之中显得静谧安眠的营地时,他却只觉整个人像被人将心挖空了一样,一阵一阵地窒息痛苦。
他其实在掏心挖肺地后悔了,他怎么能如此愚蠢,怎么能够与虎谋皮呢?
他知道,他知道得太多了,也为灵圣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们如今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逃回流民营地根本没用。
而现在,所有人的命都被他拿来赌输了,连他自己跟亲人的一起……
☆、第五十章 圣灵的目的
哈喀并不愿意就这样等死,所以他慌不择言,临时编造出了一个谎言,想将大伙儿一块儿骗走,但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重遇到虞子婴他们。
他们竟然没有死,这是哈喀完全没有想到过的。
他认为圣主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活在世上,这一点无庸置疑,他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事实上,虞子婴他们两个人却好好地活着,全须全尾,身上没一丝逃难的狼狈与慌乱。
这无疑是令人嫉恨跟怀疑的。
哈喀大吃一惊,心思繁杂凌乱,脸色古怪纠曲——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在哈喀心底,他根本不相信虞子婴他们是靠本身的力量活下来的,但若不是这样,那又是哪样?
圣主他们为何独独愿意放过他们?
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哈喀暗沉浊昏的眼神像孤注一掷的毒蝎,带着贪婪与狠毒。
——或许,可以利用,他暗忖。
其实无论哈喀的哪一种猜测是正确的,至少他们能够活着回来,便是一种值得令人期待的信号。
“虞姑娘,追究到底是老身无能啊!”哈喀突然长长抽噎了一声,便朝虞子婴跪了下来,声音仿佛已颤不成音,不过一瞬间,他已便是老泪纵横,凄苦无助。
此时的哈喀,褪去了一身的智慧与领导者的矜持挺昂,他跨下双肩,形色颓废灰败,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悲惨老人,灰白着凌乱的发丝,面容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趴在地上哀求道:“虞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老身恐怕已经保不住他们了。”
虞子婴最不喜欢别人随便地跪她,然而却一时不慎被哈喀这心机一跪,躲慢了一步,所以僵怔在当场,脸色迅速冷沉下去。
*瞅了一眼虞子婴那黑沉的侧脸,便一把拉过虞子婴搁置于身侧,摇步一移顶替了她所站的位置,顺便挨过身子去,娇嗔地伸出指尖戳了戳她圆鼓的鱼泡脸颊:“我家小乖也太小气了吧~这就生气啦,乖,我给你挡着哦~别恼别恼。”
语毕,倒当真正儿八经地挡在了她身前。
虞子婴抬眸,黑魆魆的眼瞳看向*那虽修长却显得并不宽厚的背影,微愣了一下。
“哈喀大善人,你倒是白费了心机,你觉得单凭我那娇滴滴的美仁儿主人,能够去对抗得了那鬼煞般吓人的玄阴王吗?”*捂嘴嗤笑了一声,便讥冷地睨着他:“瞧你像托孤一样的理所当然,这也不知究竟是你太异想天开了,还是……暗中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说,想让咱们白白替你卖命呢?”
*那一张嘴,那就是一个毒舌,简直的两句话,便成功将刚才“可怜无助”的哈喀善人推向了火口浪尖。
流民们开始簇簇拥拥,交头接耳,大致议论的内容也是哈喀这一番异常的表现跟颠三倒四的行为。
哈喀一僵,徒然看到*那带着毒针一样犀利的目光,只觉魂魄都快被他击散了,他连忙哆嗦地转开眼,心忖他真的太小看了他们了。
“是,是老身错了,嗳,这一次准备来歼灭的咱们的人不是玄阴王……”哈喀欲言又止,一脸为难地长叹短吁。
“什么?”
众人瞬间炸开了,震惊地看向哈喀。
“那是谁?哈喀大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到底怎么回事?哈喀大人,你快说啊!”
面对众人急切的逼迫询问,哈喀十分犹豫且挣扎。
“其它的现在说也是来不及了,若虞姑娘你们真的有能力能够救下我们,老身保证,老身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托盘而出。”哈喀微微下陷的眼窝内,透着恳求与决断。
其实哈喀他并不傻,他现在也看懂了虞子婴跟摩羯两人根本就不像是俘虏跟主子的关系,况且这种情况下,他们阻挠着他们离开必定也是有缘故的,特别是这两人总不断地换着方式想逼他说出他隐瞒的部分,所以……他有理由猜测,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跟圣灵的事情有关。
虞子婴不理会其它,有一件事情她必须立刻知道答案。
“我且问你一句……圣灵这一趟费尽心思,究竟来这神遗之地所谓何事?”虞子婴在夜色之中,冷着脸,似鬼魅般清冷苍白,透着一股子森寒之意。
哈喀看一眼,便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再犹豫了,他扫了一眼流民身后,面色阴晦复杂的图鲁阿爸跟被担架抬着的图鲁,便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下牙。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撑站了起来,这期间没有哪怕一个人上前去搀扶他,每一个都用着一种怀疑而冷漠的视线看着他。
怀疑与不安的情绪就像房屋内点燃的火灾,隆隆滚滚的黑雾烟尘迅速弥漫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揣着最坏的恶意,藏着最混乱的认知。
哈喀低头苦笑了一声,然后拄着拐杖走近了虞子婴,他看了一眼*,只觉他的存在就像某块散发着浓烈血腥冷煞逼人的石碑,令他觉得越靠近压力便越大。
所以他只敢停靠在虞子婴身前一小步,他顿了顿,苍哑着嗓音低声道:“是为了……腾蛇祭坛,据闻在这片神遗之地的某处供奉着一座腾蛇遗址……他们估计想要的就是这个。”
虞子婴眼眸微微瞠大,倏地捏紧了拳头,身挺如直硬的乔木,浑身一瞬间透射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哈喀只觉毛细孔都被这股寒意给刺痛了,他苍白着脸连忙后退几步,然后一脸惊魂不定的诧异盯着虞子婴。
刚……刚才她怎么了?
“腾蛇……祭坛。”虞子婴微垂的流海遮荫住了她的眼睛,只剩一半截冰冷而苍白的下颌与一张一阖的寡淡透紫的双唇。
原来如此……
他会来这里,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那你知道腾蛇遗址在哪里吗?”虞子婴道。
哈喀眼眸闪烁一下,话刚卡在喉咙处准备吐出时:“在——”
这时一颗颗照明弹在暗蓝色的夜空中咻地一声冉冉升起,在一片像鬼怪魔魅舞动的天空摇晃着。
山背后骤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马蹄声,就像子弹急雨般地打落在山顶之上,不断回荡在众人耳中。
“来、来了!”哈喀茫然而而无措地猛地扭头看向山背乍亮的一瞬间位置,一切发现得太突然跟意外,他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被唬得改了模样。
而其它流民也仿佛被哈喀这天都垮下来的样子给吓到了,他们开始在乱地不安地转腾,开始大声诘问着哈喀。
而哈喀这个时候明显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所有人的声音都像被屏蔽了一样,他听不到,也反应不过来。
——怎么办?逃不掉了,已经逃不掉了……
远远的沙丘远端腾起弥漫的尘烟,像一阵旋风卷来,渐渐听到急雨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很快,他们眼前便出发一队骑兵的轮廓,就如同地狱的鬼骑披着满腹杀意与黑暗纵骑疾驰而来。
看着这样大规模的骑兵队伍,千名流民都似晴天霹雳一击,全身都麻木了。
“怎么办?”
逃吗?可逃得掉吗?
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只能不断地回问着一句——怎么办?
剧烈像擂鼓响彻天空的马蹄声,“哒哒哒”地响起来,就像要把大地跟天空的墨玉一块儿给踏碎,一眨眼工夫,人和马突破了黑夜的雾纱,朝他们露出了其狰狞的面目。
虞子婴冷冷一拂袖,那吹飘而来的浓浓尘雾就像被巨大的镰刀被切割一分为二,她目光清亮却炙冷难辨地盯着前方,声音清冽干净得像阳春三月的雪水,她道:“摩羯,你说这一次,他亲自送上门来,我还能如此轻易地放他走吗?”
在这种时候,虞子婴自然不能唤他的真实身份。
*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妖意:“不好说哦,虽然他武艺一般,但是他好像懂得什么特殊的能力,你现在嘛,也就是能摆个空架子好看,能不能抓到嘛……”
在一片惶惶不安的紧张氛围之中,唯虞子婴跟*两人像自带画风一样,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不会的。”虞子婴想了想,笃定道。
“讨厌啦,你就这么相信这么一个才见一面的男人啊,就不怕我吃醋了啊?”*语气幽幽冷道。
虞子婴没有听懂他的阴阳怪气调。
“啊——快跑啊!”
哈喀眼看着远处那一片白服飘飘入云霄,眼前如同末日一般,奔跑中晃动不已的火把纷乱的照出遍地的重叠相撞的影子。
哈喀这一声就像某种开闸的信号,所有人流民都一并乱了,他们慌不择路,开始逃蹿起来。暗夜之中那耀眼的白色骑着彪悍而骏伟的高头大马,从优势力完全没有可比性,于是双方之间越缩越短、越缩越短,终至消失不见——随即,人的锋矢与人墙对撞在了一起!
没有巨响,没有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