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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在此处扎营,去请宝黛公主过来一趟。”
岳帝瞥了一眼副辇马车,整了整因颠簸路途而松散的披鶹衣襟,令一名太监前去唤人,顺便他亦飘远视线,远远瞧了一眼那垒垒黑红人群当中,那一道矗直如塔般魁梧而显著惹眼的黑色镶金边蟒袍的身影。
温润毓馥的墨眸掩敛丝丝别有用意的色彩,弯了弯嘴角,便收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功夫,唤人的太监便领着精神不齐,步履松散的“牧晓凤”前来。
“皇兄,夜间林子蚊虫多,我在外随便舒展下筋骨,便要入马车内歇着了。”“牧晓凤”一走近,便不耐烦地撅着红艳小嘴,扇了扇脸颊,俏丽大眼圆轱辘地朝四周林间瞄上几眼,满是嫌弃之色。
入夜的林间可不比白日能够观赏的多姿多彩,变化多端,夜间基本上只剩一种色调——灰、黑,阴森森地。
“陪为兄聊聊,这一趟去了朝渊国,恐怕以后咱们兄妹能够像这样相处的时间便是过一日便少一日了。”牧骊歌伸手扯过她于身边,目光粼粼巡视于她面目五官轮廓,像是一瞬间回忆起许多过往般感叹一声,面露几分黯然失落之色。
“皇兄,你怎么了?是我不好……”看见牧骊歌如此真情流露,“牧晓凤”感觉像是一个核咽在喉间,十分不舒服,她收起先前的漫散无聊,上前扯了扯他的华重衣摆,露出一个大咧咧的骄阳笑容:“原本以为你定是烦我了,这才巴不得我赶紧嫁人,如今瞧来,皇兄果真还是舍不得我的吧。”
牧骊歌看她故作一脸得意的骄傲模样,脸上郁色一扫,不由得失笑地拍了拍她有肩膀,感慨道:“是啊,有你在啊,宫里宫外到处都是闹腾得慌,可想着,一旦没有你在啊,倒又觉得冷清得紧,你说你啊,离了为兄,以后就得自个儿照顾自个儿,若再闹出个鸡飞狗跳的祸事,为兄恐怕亦是鞭长莫及了。”
……
就在他们兄妹闲聊之时,四周融起了簇簇火把,灯火杳杳,映衬得四周树影幢幢,若非人多势多,倒觉得像是一片群魔乱舞在黑夜中流动,阴森恐怖。
鬼蜮国那厢
“音儿妹妹,队伍已扎营停靠了,莫非这马车的一路颠簸不经累,你还想在里面闷着生蘑菇不成?呵呵呵……”车帘子外面一道调笑而爽朗风趣的声音,伴随着夜风杳遥而飘了进来。
鬼蜮国的罗刹公主名讳唤肖宝音,肖非非鬼蜮国皇族国姓,肖是外族姓,却因鬼蜮国皇族内并无适龄,血脉又正统的公主,唯有提拔一名忠心功勋王族郡主冠上公主尊号,用于此趟与朝渊国联姻事宜。
肖宝音听到怒侯的声音,心头一紧,她虚虚地飞快地瞥了一眼暗处的黑影,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才稳了稳心神,脆声声道:“怒,怒哥哥,我、我有些不舒服,我、我暂时不下马车了,我……”
她那蹩脚的借口尚未扯完,便听到暗处的黑暗一蹬车板,气恼地对着她低咒一声:“蠢货!赶紧挡在马车帘子前。”
肖宝音被骂得一愣,不知道他是何意,却余光感觉到旁边那紧闭的幕帷“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掀开,肖宝音急急转过头,眼睛瞠大,脑子顿时一懵,下一秒便觉一股力道大力地撞上她后背,然后她克制不住身体的平衡,踉跄不摇地不由自主地朝前方跌去。
“诶!”
她慌叫一声,恰恰地便摔堵在马车口的帘子前,接着,她似委屈又莫名不解地撑起身子,揉了揉被摔扭痛的脚裸,正想回头质问黑影干嘛要欺负她时,却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不解又讶异的好听嗓音:“音妹妹……怎么摔下了?”
肖宝音停滞着眼瞳,一时不语。
“刚才你说不舒服,可需要太医查看一下身体,莫非是累着了?”怒伸手,那截修韧如竹的手指似挾孩子似地将她搀扶起来,星子般眼瞳视线无意识朝内一查探,隐约感觉气氛不对劲。
此时,肖宝音被扶了起来,才后知后觉先前始骂她的那一句“蠢货”是何意?
她的确挺笨的,她一思及此便脸臊心跳,懊恼得不得了。
明明有那么多地借口,她为何偏要扯这么一条呢?她若说生病不舒服,怒哥哥必定会上前来查探关怀,这不仅会暴露始的存在,更是惹怒哥哥的担心了。
“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害怕,外、外面很黑。”肖宝音沮丧地垂下脑袋,碎音小声囔囔道。
“害怕?哦,是我疏忽了,这马车内一片漆黑,我立刻让人掌上灯盏。”怒轻拍额头,眸光盈盈轻转,似千言万语尤蕴其中,恍然而道。
肖宝音闻言,大惊失色,她急急摆手道:“不、不用了,我、我喜欢黑、黑暗,我、我不需要点灯……”
开玩笑啊,掌了灯的话,那么她这个待嫁联姻的公主马车内私藏男人的事情不就是曝光了?!
怒清流般的双眸映出肖宝音那骇然失色的表情,瞳仁深处露出丝丝疑色,但他面目依旧擒着一抹令人安心的浅笑,随意调弄道:“哦,可刚才你不是说害怕黑暗的吗?”
“……”请问她能挖个坑将自己就地埋了吗?肖宝音脸上被窘得一阵红一阵白,哑口无言。
怒瞧她已经羞窘得快悬梁自尽的模样,亦不再逼她了,既然她打马唬眼儿地想要掩护,那么必定是她自愿的,那他又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反正他这次接的只是一个跑腿送人的闲职,别的枝枝节节他不需要理会,更不会过度干预关心别人的私事儿。
“既然待在马车上安心,那音妹妹就歇马车上吧,稍会儿我让侍卫准备些吃食送上车你用。”怒体贴地笑笑,亦不再多说,便撂帘下了车。
等怒走后,车厢内只剩上堵在车口的肖宝音,她咽了咽紧张的口水,讪讪一笑一回头,眼巴巴地道:“始,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你说呢?简直就是蠢到家了!”暗处黑影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直接承认。
肖宝音可怜嗒嗒地扁起嘴巴:“可、可是我已经努力了啊,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谎,虽然漏洞百出,可、可怒哥哥还是信了啊。”
“信?哼,人蠢就算了,还这么天真,这么自以为是?我看若朝渊国的景帝真这么不长眼选了你当妃子,你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就直接等着被他后宫的那些女人玩得尸骨无存吧。”
“嘤嘤……始,你就别吓我了……我本就不想嫁给景帝,眼下可怎么办……”肖宝音呜咽一声,下牙磕着下牙打摆子,在那里手足无措,明显是怕了。
……
——
鬼蜮国这厢与瑛皇国那边一样,停靠好队伍合,外面便忙活了起来。
起火、拾柴、搭蓬、作食……这篝火前,忙碌的身影一片影影卓卓,你来我往,牧骊歌与“牧晓凤”两人坐在篝火旁,周边并没有就近侍候的人,他们看似闲聊叙情,实则暗处隐藏的勾心阴晦却只有当事人知道罢了。
“凤儿,还记得你十三岁那一年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吗?”牧骊歌看着篝火的火星四射,嘴角的微笑带着那么几分怀念:“你对我说的话,我至今依旧珍藏着。”
“牧晓凤”怔愣了一下,眼睛一动不动,似在定神回忆。
牧骊歌转眸,挑了挑眉:“怎么,凤儿难道忘了?”
“自然没有忘,那礼物可是我掂念了好久才从皇兄那里得来的,至今我还戴在身上呢?”“牧晓凤”耸耸鼻子,柔嫩的嘴唇露出糯糯的牙齿,说着,便从腰间挂着的鲤锦锈袋中掏出一颗桂圆般大小的粉红色的圆润珍珠,然后郑重其事地对着牧骊歌板着小脸,声声道:“我曾对皇兄说,瑛皇国并不是皇兄一个人的,只要皇妹能为皇兄做的,哪怕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牧骊歌嘴畔的笑容消失了,他收起乜睨的视线,而是认真地看着“牧晓凤”,眼中似有某中雾霾拨云见晴天般清明,他叹息一声道:“这句话,我会一生都记得的。”
“牧晓凤”垂下头,挑着一根树枝随意地挑着柴火,并没接话。
“牧晓凤”当然知道牧骊歌是在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诚然,她曾露出的破绽太多,像牧骊歌这种聪明人,虽一时不察,一时不觉,被糊弄过去了,但累累总总多了,总是会生疑的。
这一次他的试探,虽然她交出了满意的答卷,但终究生了疑的事情,总归不像以往那般信任无间了。
但这又怎么样,他信与不信都无济于事了,因为这一趟路程已经注定有去无回了。
——
刚用过些烤熟的干粮吃食,肖宝音便开始坐立不安,就像是浑身上下长了蚤子似地,她攥着裙子:“你、你说别出去,外面究竟会有什么危险啊?”
兴许是被她反复问这个问题叨扰得烦了,暗处黑影终于没好气地回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最近异域的人四处派人暗杀那些个准备进燕京参加景帝选妃的人?”
“听是听说过,可……”肖宝音愣愣道:“可是——”她脸色突然一变:“难道你是说,等一下就会有人来暗杀我们?!”
这一句话因受惊而控制不住音量,直接拔尖而惊惧地响起。
但怪异的是,马车外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鬼蜮国队伍这边兴起的一堆篝火旁,怒接过一名侍卫手中烤得香滋滋的干货羊腿,他微微抬眸,却不察其撩阴子从下而上的寒芒一闪,他倏地阴沉下眼眸,一掌推其门面,掌风扫至火焰呼呼作响,火星爆炸噼里啪啦,逼退其后。
此时,只闻耳旁一片哗然紧张声大作,那名假扮成侍卫的刺客眼瞧着目标人物如此警觉没杀成,但他又暴露了身份,自知凭一对一的实力,他绝非怒侯的对象,他便另劈蹊径,准备从怀中准备掏一枚枇杷大小的白丸入火中,但显然他的所有动作都不及怒的那柄剑速度更快。
下一秒,他掏动的手便僵硬在半途,整个人木木地瞪着一双死鱼眼,直挺挺的倒下,但见一条血横从人中处将其一分为二,倒下前是完整的,倒下后,却生生被掰成了两半。
既然是训练杀过人的兵卫,眼见这一幕,亦是心惊胆颤,背脊直冒冷汗涔涔。
但不待他们多想,咻咻咻~,这时从暗处射出几枚携着白色丸弹的箭矢,扑哧一声直插于火堆之中,但闻一声声啸鸣刺耳的嗤啦响声于火中BIUBIU冒出,不过须臾之间,便是一阵阵白雾扑腾蹿飘而来,就像是一层白花花的海浪尖儿端,所触及之处,全都是一片被淹没的哀嚎惨叫。
“啊啊啊——是毒雾,别碰到!”
一声声惨叫划破静谧而隐藏着黑暗生物的林间,那蛰伏地暗处的如野兽夜间出动,一片骇人簇簇耸动。
怒耸起一双黑刀峻皑刀眉,脸色一片沉凝,却也不急不慌,他掌中拂风,便如一道凌厉飓风刮来,瞬间吹散一片清明之地。
异域人擅毒精蛊,这一上来便施毒烟,看来必是异域派来猎杀那些赶向燕京联姻的刺客无疑。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如此猜想的。
——
瑛皇国的队伍离鬼蜮国相隔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辟临而靠,由于队伍相临相近,自然第一时间便得到了他们被袭击的消息。
牧骊歌听到属下的禀报,便眸沉沉地看向“牧晓凤”,语气一转道:“晓凤,马车所目标太大,你不必回副辇,且随着为兄一道暂时撤离。”
“牧晓凤”颔首,似害怕地抿紧嘴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紧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