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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他是习惯伺候人的,怕九宁生病不好向主人交代,一路上对她还算照顾,不然她早就病倒了。
“县主不用怕,我的主人不是坏人,他只是想请您去做客。”
朱鹄收走海碗,喂九宁喝水。
九宁咕咚咕咚咽下温水,虚弱地叹口气,“还有多久才到?我浑身不舒服,我觉得我生病了,我想我阿翁,想我哥哥,他们肯定很担心我……”
说着说着,泪水滚落下来,爬满香腮。
朱鹄扭过头去不看她,关上舱门,转身走的时候,对着已经关上的门道:“县主再忍耐些时日,就快到了。”
船舱里的九宁翻个白眼,上一顿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浑浑噩噩中,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天黑了,一阵踢踢踏踏不耐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乓”的一声,有人从外面拉开舱门。
九宁感觉不到亮光,几只滚烫的柔软的蒸饼掷到她脸上,烫得她差点跳起来骂人。
来的人不是朱鹄,肯定是另外一个脾气暴躁的阉人。
九宁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偷偷握拳,一声不吭。
暴脾气阉人倚着舱门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把门扣上了。
脚步声远去。
九宁依旧纹丝不动。
半柱香的工夫后,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九宁悄悄吐了一口气,等暴脾气走远,爬起来抓起几枚蒸饼,藏进袖子里。逃跑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吃的,可以拿这几个蒸饼垫肚子。
她躺下睡了一会儿。
等朱鹄再来给九宁送水送吃的时,发现她举止畏缩,神情惊恐,看到他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淌。
九宁一个字不说,泪汪汪的双眼写满哀愁委屈。
朱鹄以为自己的同伴欺负她了,皱眉道:“委屈县主了,朱琪没伺候过人,脾气不大好。”
九宁不理会他,神色悲凉。
朱鹄细长的眼睛扫她几眼,没说什么。
第二天船还是在大江中航行,朱鹄送饭的时候,带了几个小雪人进船舱,雪人用船上渔民盛饭用的大竹碗装着,放在船舱角落里,给九宁解闷。
雪人大概是照着周都督的样子捏的,威风凛凛,肩上还扛了把大刀。
九宁撇撇嘴,这个叫朱鹄的心地不坏,可惜对他的主人极为忠心,难以拉拢。
这晚大船忽然放慢速度驶进一座繁忙的渡口,九宁被带出船舱拽下船,眼睛上蒙了布条,看不清眼前情景。
她听到暴脾气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为什么靠岸?!”
另一人硬邦邦地顶回来:“郎君,这么大的风,又落这么大的雪,您去渡口看看谁还敢在江上走!钱可以慢慢挣,命只有一条!”
暴脾气拔高声音问:“要歇多久?”
“等雪停了再说,听老天爷的吧!”
一行人下了船,找了个江边客舍歇脚。
大堂里燃了火盆,一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和嘈杂的人声。行脚商赚的是辛苦钱,舍不得花钱住精美雅间,夜里就在大堂燃起火盆对付一宿,累了铺上行李里的毡毯席地而睡,醒着就和其他客商谈天论地,一屋子挤几十人,热热闹闹的,一宿也就过去了。
只有讲究的游学文人和家境富裕的富家子弟舍得掏钱住单间。
九宁来不及细听大堂里的客商们在说什么,朱鹄很警觉,很快带她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
周围静悄悄的,离人群很远,隐隐可以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浪涛声。
客舍房间的床比船舱的木板要舒服多了,九宁时睡时醒,每一次醒来都会仔细观察房间的布局,房间不止她一个人,朱鹄一直守在门边。
雅间其实也很简陋,没有书几、屏风、坐榻、垂帷,只有一张供睡卧和起居的火炉床。
九宁躺在暖和的火炉床内,耳朵竖起,时刻注意外边的动静。
大船直奔东边鄂州而去,途中只有这一次意外靠岸,如果她料得不错,朱鹄他们果然是要去鄂州。
她突然失踪,周家肯定会沿路追踪,紧盯李元宗的人马。朱鹄他们只有区区七个人,不敢和江州兵正面对上,反其道而行,往东去鄂州寻求袁家的帮助,如果她落到袁家手上,不就等于落到李元宗手里了?
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或者闹出一点动静提醒三哥他们,不然真到了鄂州,插翅也难逃。
虽然很可能刚逃出去就被抓回来,也得冒险一试,客舍人流最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在这里闹出一点动静,转天就会传遍大江南北,说不定周刺史会注意到。
九宁调整自己的呼吸,耐心等到大半夜,她知道朱鹄和那个叫朱琪的暴脾气每晚都会轮流当值,外边走廊里每时每刻都有四个人守着,不可能从走廊跑下去找人求助……
窗外大雪纷飞,鹅毛大雪扑簌扑簌洒满江面,风声狂吼着撕碎浑浊的浪涛,雪花还没落下就被水气融化了,整个冬天大江都不会冻住。
九宁听着外面浊浪拍岸的哗哗水声,静待时机。
吱嘎吱嘎,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鹄站了起来,等着和暴脾气替换。
再不起来就没机会了!
九宁一骨碌从火炉床上爬起来,抄起客舍那个粗制滥造的木质盥洗架子,使出全身力气对着窗户猛地一砸。
哐啷几声,打破冷寂。
走到门口的朱鹄瞳孔一缩,遽然转身。
九宁没回头,丢开破破烂烂的木质架子,撑着窗栏,纵身一跃。
“县主!”
朱鹄惊愕失色,几步奔上前,窗前一片狼藉,狂风卷着雪花从豁口呼呼吹进来,小娘子娇小孱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无星无月,江边各处客舍灯火通明,灯光透过槅窗笼在广阔的江面上,窗下一片波光粼粼。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江水必定寒凉刺骨,身强体壮的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金尊玉贵的县主。
朱鹄攥紧佩刀,闭一闭眼睛。
外面走廊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见状大怒,“好狡猾的小娘子!原来她早就能动了!”
朱鹄扔了佩刀,解开幞头,点点另外两人,“随我下去,县主是主人的客人,不能有一点闪失!若有差池,我等唯有以死谢罪。”
两人忙应道:“是!”
三人噗通噗通几声陆续跳下大江。
正在冷得刺骨的江水里扑腾的九宁听到附近传来落水声,赶紧挥舞胳膊游得更快。
江州之所以名为江州,自然靠近大江,处处是河流湖泊,江州长大的小娘子、小郎君基本熟识水性,她也不例外。
不过这冬天的水实在太冷了!尤其最近一直在落雪,岸上那些小池塘、小水泊都结冰了。
九宁刚刚落水的时候倒吸几口凉气,差点直接被浪花拍晕过去,得亏她天天练习骑射,不然这会儿早就被冻僵了。
她找准岸边灯火的位子,奋力游过去。
九宁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朱鹄。
朱鹄虽然是个没把的太监,却从小习武,他的同伴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武人。
这伙人因为轻视她才会一时疏忽大意,发现被她骗了以后,怒火中烧,几人跳水来捉她,另外几人分头赶往大船和江边,就算她游回去也会被堵个正着。
跳下水的三人很快发现九宁的身影,从不同方向朝她靠近。
“县主!”
朱鹄的声音从水面上传过来,模糊不清。
九宁之前也没对逃出去抱什么期望,反正已经惊动大堂那些客商了,听到有人落水,窗边挤满了人,还有人高声叫着呼唤渡口执守的官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不过这么快就被抓回去,九宁还是有些泄气。
她继续朝着灯火的方向游,忽然感觉水里的双腿抽搐了两下——水太冷了,她根本受不住。
九宁头晕目眩,身体随着起伏的浪涛沉浮,她觉得自己喝了好几口江水,又冷又涩又腥又臭。
她深深望一眼那摇曳的灯火,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游向刚才朱鹄喊话的方向。
先保住性命要紧。
一个浪涛拍过来,九宁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感觉自己一时慢慢往下沉,一时又翻出水面,远处的灯火时而朦胧,时而清晰,浪花打碎灯影,水面处处都是闪碎晶光。
就这么晃晃荡荡了好一会儿,朱鹄似乎发现她了,加快速度朝她游过来。
江上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九宁听到朱鹄沉稳的呼吸声,抓住他的胳膊。
“朱大哥。”她虚弱地唤一声,“好冷啊。”
别骂人,我都快冻死了!
朱鹄一言不发,抱紧她娇小的身子,她软软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整个人冷得像块冰,嘴唇已经开始发乌。
另外两人也游了过来,三人游回岸边,暴脾气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张嘴就要怒吼。
“热水热汤!去煎药!”
朱鹄抱起虚脱的九宁,快步走上岸,厉喝。
暴脾气皱了皱眉,骂骂咧咧了几句,去客舍灶房生火煎药。
他们懂得一些浅显的医术,随身带了宫廷秘制的丹药,不必请郎中。
九宁浑浑噩噩,被喂了一碗又一碗汤药。
一觉睡醒,眼皮格外沉重,身下衾被温暖松软,不过时不时会颠簸几下,她就是被震醒的。
九宁眨巴眨巴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又回到车厢里了。
她试着坐起来,发现手脚竟然能动,头也不晕了。
咦,她试图逃跑,朱鹄他们怎么没继续下药?
九宁掀开车帘,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朱大哥,我们怎么下船了?”
她若无其事,笑嘻嘻地问。
朱鹄没有回头,一声脆响,手中长鞭甩了个鞭花,“县主昨晚那一跳惊动渡口守兵,我们不能继续走水路,只能改走陆路。”
他们一行人匆忙离开江州,虽然计划周详,但到底是在江州的地盘抢人,不敢暴露行踪。昨晚九宁跳水,不少客商怀疑他们是不是拐骗了良家女子,渡口的守兵也过来查问,他们打发走守兵后决定改走陆路,免得被江州兵发现踪迹。
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九宁一笑,目光四下里乱转,周围马车、骡马并行,鞭声、马蹄声、客商们彼此招呼的爽朗笑声、牲畜的嘶鸣此起彼伏。
官道宽阔平坦,积雪未化,路边青山莽莽,天色阴沉,山腰一道灰茫茫的雪线,雪线之上云层聚涌缭绕,山顶白雪皑皑。
狂风怒吼,各色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赶路的下仆脸上包了厚厚的布挡风,贵主们躺在温暖的车厢内吃酒搪雪气。
他们正置身于一支商队中,看样子在往东边走。
朱鹄似乎知道九宁在想什么,淡淡道:“县主别白费力气了,这些客商和昨晚客舍那些行脚商不一样,他们结伴同行,只是为了抵挡山匪,绝不会多管闲事。不论您闹出什么动静,他们不会理睬您。”
客舍那些行脚商大多是江州附近的本地人,做的是养家糊口的小生意,南来北往,彼此照应,喜欢打抱不平,遇到被拐骗的良家女子必定出手相救。
而这支商队的客商来自五湖四海,干的买卖要大多了,他们见多了世情,两只眼睛只认得钱,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哪怕朱鹄这会儿当着其他人的面一刀砍了九宁,其他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九宁被戳破心思,唇角轻翘,“朱大哥,还没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朱鹄没作声。
一匹马从后面追过来,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