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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她替孤治伤包扎,你以为孤还能等到你弟弟和魏少将军来见孤吗?怎么?孤还伤着,你这就等不及要来替你弟弟讨赏了?”稽昌口气明显不悦了。
“王上,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稽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明姬的话,“你当孤的大帐是什么地方?无人看管的乡野戏棚吗?想闯便闯,一声通传都没有,你素日在王宫里学的那些规矩都上哪儿去了?白学了?”
明姬被训得面红了,嘟嘴委屈道:“妾身不是担心您的伤势吗?妾身不放心您,怕您醒来后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才匆匆赶过来的,王上您怎能这样说妾身呢?妾身一片好心,到您这儿全成多事儿了,妾身冤不冤啊?”
稽昌翻了个白眼,扭脸不语了。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了,明姬立在榻前,稽昌又不言语,明姬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一个沉脸冷漠,一个红面委屈,看得她心里一阵好笑,这也算夫妻?比她和江应谋从前还不如吧?
忽然,明姬转过脸来看向了她,目光锐利地瞪着她问:“是不是你惹王上不高兴了?还是你在王上面前说了我什么不好听的话?”
她反问道:“夫人您认为奴婢会在王上跟前说您什么不好听的话呢?奴婢对夫人并无怨言,为何要说夫人的坏话?即便奴婢真说了,王上一定会信吗?奴婢与夫人相比,难道王上会更信奴婢吗?”
“好个啰嗦爱显摆的贱婢!真跟你家那公子如出一撤!是不是打你们江府出来的,嘴巴都那么利索,每日不翻个一两百回心里就不好受是不是?”明姬立刻竖眉训道。
她顿时笑了,语含讥讽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岂敢与公子如出一撤?奴婢顶多与公子如出一辙罢了!”
噗嗤一声,稽昌先笑出了声儿。明姬先是没明白过来,一脸茫然地盯了稽昌两眼,跟着才猛然醒悟过来——一个撤,一个辙,字形相似,读音却大相径庭,一针见血地将明姬这个半调子暴露得一览无余!
读书少不可恨,可恨的是明明读书少,还故意拿出来高调显摆,真真是自取其辱。
“贱婢!”明姬顿时羞红了脸,习惯性地抬起右脚,作势又要踹去。这回她可没那么笨,侧身一闪,围着榻绕到一旁,躲开了。明姬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怒喝道:“来人!给本夫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绞死!”
“放肆!”稽昌瞪眼喝道,“你当孤已经去了吗?孤尚在,何时轮到你在这儿大呼小叫了?”
明姬跺脚甩袖道:“王上,您方才没听见吗?这贱婢嘲讽妾身,以下犯上,对妾身不敬,就是对妾身腹中您的王儿不敬呀!王上,您说这等贱婢怎可轻饶了?”
“自己才学有限,还怪得别人?”稽昌鄙夷道。
“什么?王上您竟这样说妾身?”明姬脸更红了,气得心口一阵一阵地起伏,“王上您怎能这样?妾身读书不多这您是知道的,您从前也说过不会介意的,您就喜欢妾身性格直爽不娇作,为何今日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嫌弃妾身读书少了?”
稽昌脸色也很不好了,乌紫乌紫的,像有什么短处被暴露在人前了。他不再理明姬,朝外冷冷地喝了一声:“来人!去把魏姬夫人请来!”
明姬不依了,高声嚷嚷了起来:“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把魏姬请来做什么?难道还要当着魏姬的面儿讥讽妾身吗?王上,您怎能这样?妾身虽才学不高,但妾身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妾身和妾身的弟弟一样,对您那都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稽昌扭脸不语,直到魏姬匆匆赶来。魏姬一进帐就察觉气氛不对,正想开口询问时,稽昌先冷冷道:“魏姬,孤无后,你执掌后宫法令,孤问你,后宫姬妾惊扰王驾,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这……”魏姬看了一眼面红耳赤怒火难灭的明姬,惊讶道,“王上,您说的是明姬吗?明姬怎么了?她冲撞了您吗?”
“孤问你,你就答。”
“是,惊扰王驾,以下犯上,当处于脊杖二十,罚禁足一月。不过王上,明姬身怀有孕,怎能处于脊杖?若真要罚,不如罚她禁足一月吧!”魏姬说着忙冲明姬使眼色,可明姬正在气头上,眼里心里全都是满满的委屈的泪水,哪儿还看得见魏姬的眼色?头一扭,怒气冲冲地走了。
魏姬一愣,脸色瞬间也变了,忙回头安慰稽昌道:“王上请息怒……”
“息什么怒?孤还用得着息怒吗?孤还敢怒吗?外头人可以对孤放冷箭,就连孤身边的人也敢对孤使脸色了,孤还是稽国国君吗?”稽昌是真怒了。
“王上,明姬是孕火太重了……”
“我看她是心火太重,太自以为是了!她从前任性无礼,孤都念在她怀有王儿的份上宽恕了她,谁知她竟变本加厉,不知所谓!魏姬你听着,传孤旨意,降乌可明珠为左庭舍人,禁足三月,非召不可见!”
“王上……”
“难道你也要违抗孤的旨意?”稽昌目含冷色地瞥着魏姬,“乌可氏嚣张跋扈,难道你魏氏也要跟着她恣意生事?”
魏氏忙屈膝垂头道:“妾身不敢!王上顾念妾身伺候多年,交妾身执掌后宫法令,妾身自当为王上分忧解难!乌可氏惊扰王驾,态度倨傲,任性妄为,降为左庭舍人已经是王上对她最大的宽恕了。此后,妾身定会对乌可氏严加管教!”
“那还不去?”
“是!妾身告退!”
魏姬匆匆离去后,稽昌头靠在软枕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闭眼道:“孤这国君做得可真够累心的,你说是不是,林蒲心?”
她道:“奴婢不懂,倘若王上真觉得累了,就歇一歇。”
“嗯,这话挺有道理的。累了,就歇一歇,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呢?”稽昌睁开眼来,扭头看着她,“孤觉得与你挺投缘的,孤相信一定会在王宫里见到你,到那时,孤再告诉你孤打算赏你什么吧!好了,你身子也不好,回去歇着吧!”
☆、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你是否愿意割爱
退帐,路过明姬的玄青大帐时,内里响起一阵高嚷怒诉:“什么?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王上下的旨意!王上怎可将我降为左庭舍人?我还怀着王上的王儿呢!不,别拦着我,我要去见王上!”
魏姬那略略压低却肃冷的声音随后响起:“你还不知消停吗?当真是要闹到王上与你翻脸不成?你该庆幸腹中尚有王子护佑你,否则一个左庭舍人都没你份儿做了!王上面前,你扫袖则来拂袖则去,眼里还有半点尊君尊夫之道没有?罚你禁足一月,已算王上宽厚了,你若还不彻底反省,只怕往后真得跟王上夫妻情断了,听明白了吗?”
帐内忽地就沉寂了,明姬此时此刻的脸色她完全能想象得出,必是紫红得如同爆了酱的龙葵果,掀了天的怒气憋在心口无处发泄,只能阵阵沉喘。
一个入宫多年,曾丝毫不起眼的女官,忽地就因为弟弟显赫的战功爬上了稽昌的王榻,得享无数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尊位,成了人人都要跪拜的明姬夫人,那份欣喜若狂可想而知。但,喜可以喜,却不能狂,一旦自喜成狂,便是明姬如今这般下场。
同样,在博阳这片繁华荣耀之地,轻狂自傲的远不止明姬一个,也远不止乌可氏一家,魏氏也亦然。
当江应谋提到魏氏与王位的时候,她忽地就意识到从前过低地估计了魏氏的野心。魏氏想要的,只怕并非简单的高官厚禄,王位,或许才是这个以匪起家的家族最想要的。
哼,想登高问鼎号令天下,轻狂的魏氏,我倒要亲眼瞧瞧你是如何掉下万丈深渊的!
江应谋一早就出发去三处遇刺地点了,直到日落时分才一身疲惫地回到营地。远远地,他看见那铺满浅金色残阳的湖畔深处,一股炊烟袅袅升起,炊烟旁,一抹石榴红背影正躬身爬在那儿,对着火堆瞧着什么。
蒲心没走?他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过去。
“戳一戳……破皮儿了……那应该是熟了……扒一个出来瞧瞧……”
“在玩什么呢?”
“烤红薯……公子?”她立刻抬起了头,可刚一抬头,挂在额前的一小抹烟灰就扑扑地掉了下来,呛得她直咳嗽。
江应谋蹲下,抬手替她拍了拍灰,笑问道:“怎么没回去?”
“阡陌着了风寒,奴婢让她回去歇着了,咳咳!”她摁着心口咳嗽了两声。
“你自己不还伤着吗?”
“奴婢已经没事儿了,奴婢生来皮厚肉糙,那一点点内伤根本算不得什么。公子您请先回帐,奴婢已经备好晚饭了,这就给您送过去。”
“怎么想起烤红薯了?”江应谋接过她手里的掏棍,往火堆下扒拉了几下,两只烧得皮焦肉黄的红薯便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一股焦糖香扑鼻而来。
“阡陌临走的时候说,您来了这野外不喜欢大鱼大肉,就爱吃点野味儿,或是给您拌一碟野菜,或是蒸一碗茴香蛋羹,您都能佐下一两碗饭。奴婢想想,估摸着这野地里挖出来的红薯您大概也爱吃吧,就架火烧了几只。”
“我还真爱吃,”江应谋拾起一只,用手掰开,轻轻地吹了一口腾起的热气,小小地咬了一口,回味道,“说起这烤红薯我倒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那时候,我还在炎王宫,宫里并没有红薯这种东西,偏我那日又十分想吃,江尘就私下偷偷出宫去买了点。买回来之后就在我上吟殿后刨了坑,也像你这么架了一堆火烤着。烤得快熟时,我有事离开了一小会儿,等我回来时,坑还在,火堆也还在,只是我嘴馋的那几只烤红薯全不见了,就剩几块皮儿了。”
“哦……那烤红薯去哪儿了呢?”她明知故问道。
江应谋笑了笑,递了一半给她道:“被一只馋猫先下手为强了。”
馋猫?本公主是馋猫吗?几年前吃了你几只烤红薯,你至今都还记得,江应谋你会不会太小器了?再说了,在本公主那么漂亮的上吟殿后院你挖坑烤红薯,只是没收了你的烤红薯而已,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只馋猫吧,吃了还不认,非说是给别的猫偷吃的,可她一打嗝吧,什么原形都露出来了,满满的红薯味儿,”江应谋说着又耸肩笑了笑,直摇头道,“没法,我馋了整整一日的红薯就这么进了她的肚子,我是哭也不是笑不是,只好认栽了。”
“那您就没好好惩罚一下那只馋猫?”她捧着那半只热乎乎的红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舍得?进了她的肚子跟进了我的肚子是一样的,难得她嘴馋喜欢吃,吃再多都无所谓,只不过,”江应谋说着咯咯直笑了起来,“吃完之后,她那晚没少放气,后来不好意思了,自个抱了个枕头去书房睡了。”
她瞬间有些窘了,身子下意识地往右边侧了侧,生怕真漏个屁出来就尴尬了,娘的,什么没记住就记住这个了,本公主在你心目中就是一爱放屁的馋猫吗?还说得那么暧昧,怎么舍得?你要真舍不得,后来为何要私下逃出赫城,独奔前程去?
“怎么了?”她那一点点细微的小动作被江应谋尽收眼底,抿笑道,“你也要烟雾缭绕了?我不介意,只是你别憋坏了才是。对了,今晚给我备了什么?趁着这夕阳甚好,让人抬了桌出来就搁这儿吃也不错,你说呢?”
“哦,随公子乐意。您稍后,奴婢这就去让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