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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为什么插手我师傅的事?”
夏景声耸耸肩:“不为什么,我只是想保护他,因为他是你的师傅,所以我想保护他。凡事跟你有关,我都想帮,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侧边茶炉上,茶水已微微滚拂了,白色气雾冲击茶盖,不住地往上冒着。室内的气氛也随着这股冲劲在拧紧,拧紧。
“那蒲心呢?你那样对她,也是想保护她吗?”江应谋面无表情地问道。
“让她死了,使她不再痛苦悲伤难过失望,不也是一种保护吗?”
“原来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人给杀了永埋地下,对吧?”
“看来今ri你不是为了你师傅来找我的,是为了那个叫林蒲心的女人吧?”
“当然,”江应谋紧了紧牙龈,“她是我的妻子,谁若想动她,我当然不会轻易罢休。所以我劝你最好收拾起你的行囊包袱,带着你所有的鹰犬爪牙离开博阳,在赫城好好等着,我终有一日会杀回赫城,把前仇旧恨一并算了的!”
夏景声脸上浮起一丝失望,轻晃着脑袋道:“为何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呢,应谋?你想夺回博阳,你想灭了夏家为你死去的无畏公主报仇,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会为你办到。那么的话,你就不会再沉浸在愧对无畏公主的噩梦中了……”
“你闭嘴!”江应谋面泛红愠地怒喝了一声,“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无畏这两个字!当初是谁,是谁向魏乾告密说我已经离开了博阳的?不就是你吗?又是谁让我这几年来一直沉浸在愧对无畏的噩梦之中的,不也是你吗?我江应谋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曾经相信过你,所以我不可能再相信你了!”
茶壶里的滚水已扑出了壶沿,落到木炭里,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音,也引得滚滚浅灰色的炭烟升起,江应谋不小心吸了两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夏景声拿起白布巾包裹住了茶壶手柄,轻轻地将它挪开了,然后用一种无奈心疼的口吻说道:“你这样的身子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又哪来力气去照顾别人呢?炎无畏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去找个替身来弥补呢?不如这样,放过那个林蒲心,让她另外再去找个男人,过些踏实平凡的日子,这样不是更好吗?”
江应谋眼缝微眯:“你会放过她吗?就算我真的让她离开我身边,下一秒她一定就会被你给杀了是吧?你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夏景声了吗?”
“哦,有吗?”
“你比从前那个夏景声更卑鄙,更阴险,更不折手段,所以,收起你的好心吧,我和蒲心要怎么过,将来会过什么日子,都不必你担心!眼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来了博阳,却不进宫去问候一声,倘若被发现了,你说会怎么样?”
夏景声撇嘴一笑:“稽昌都要死不活了,或许明日这博阳就要易主了,你觉得我有那个必要进宫去问候他吗?”
“那你好自为之,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充其不过,我奉陪到底!”
“应谋……”夏景声叫住了正准备起身的江应谋。
“还有什么废话一块儿说了吧,我想咱们没机会像这样叙旧了。”江应谋冷冷道。
“你我之间非得弄成这样吗?”
“这句话似乎该我问你,你非得为你那点痴心妄想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吗?”
“因为在这世上,我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夏景声一双略含期颐的眼眸望向了江应谋,“再没有人能像你一样与我投契。我喜欢抚琴书法,你也喜欢,我喜欢煮茶,你也喜欢,我喜欢品酒,你也同样喜欢,我所欣赏的东西你也欣赏。在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懂我的人吗?”
“我不懂你,我要是懂你,我当初就不会上了你的当,把自己离开博阳的事情透露给你。”
“炎无畏她配你吗?不,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配你。那些女人只会哭哭啼啼,只会给你带来无尽无止的麻烦,她们年轻时虽容貌姣好,但终有一日会红颜枯老。只有我,也只有我能陪你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一世,你明白吗?”夏景声说得都微微激动了。
江应谋却送上一个不屑的冷笑:“红颜枯老是自然之法则,谁也拦不住,可就算她们没了如花的容颜,但心里的蔷薇却只会越放越盛,香气也只会越来越沉淀厚重,懂得欣赏的男人又怎么会嫌弃?很抱歉,我做不了你的知己,从前不是,将来也绝对不是。当初在赫城时,只因为你隐藏得太好了,我没有窥见你内心的邪恶,倘若我一开始就发现你存的是那种心的话,我根本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
“这世上难道只能容下男欢女爱吗?同样都是人,为何就不能允许我爱上你?”
“倘若我跟你一样都有龙阳之癖,我自然会明白你,跟你交好,但我不是,我只想和我心爱的女人好好地过完这辈子。对,你说的没错,同样是人,为何就不允许你爱我,相同的道理,同样是人,为何你就不允许蒲心爱我?夏景生,别做无谓的妄想,我这辈子就算死也不会屈从你的心愿的。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对蒲心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下手,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哼哼,”夏景声口气幽冷地哼了两声,“为何你一定要选择这么一条难走的路呢?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我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烦你闹你,我会比其他女人更爱你,我会让你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
“可惜我不爱你,”江应谋冷冷回拒道,“我并不排斥有龙阳之癖的人,但我不爱你,这才是所有事情最重要的地方。”
“你就爱那个林蒲心?”
“当然,我从来不将就。”
“她哪里好?”
“她哪里都好。”
抛下这句话,江应谋起身拂袖而去。听着门咯吱一声关上后,夏景声整张脸都青了。忽然,他抬手将整张茶桌掀翻了,惊得刚才那位掌柜的连忙推门进来问:“大公子,怎么了?”
夏景声抬起阴冷的双眸,盯得那掌柜的直发寒。那掌柜的正要转身退出去时,夏景声叫住了他,问:“林蒲心在城里是不是还有一家亲戚?”
那掌柜的点头道:“好像是,是她三姑,也是从安于村来的。”
“去,给把那家人收拾了!”
“收拾了?大公子,这不好吧?闹出人命对您可能……”
“有什么不好的?”夏景声瞳孔冰冷,笑容阴邪道,“博阳都要乱了,我只是乱上添乱,会怎么样?稽昌要死不活的,高轩王成翎王以及江应谋迟早会有所行动的,谁还会去管一桩小小的灭门惨案?听着,不要留活口,我要让林蒲心那个女人知道,厚颜无耻地留在江应谋身边会是怎样的下场!立刻去办!”
掌柜的点头道:“是!”
就在这晚,夏景声的人悄悄来到林三姑一家住的那间小院外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江应谋不是傻的,他很了解清楚夏景声,更明白如今的夏景声已是十分地丧心病狂了,所以他在前往天青岗酒馆找夏景声时,就已经吩咐无畏将林三姑一家送出了博阳。
在那拨杀手离开林三姑家后,一直潜伏在林三姑家外的江尘也回到了杜鹃阁。江尘将自己看到的禀报了江应谋,然后说道:“公子料得不错,夏景声真的派人去杀林三姑一家了。那个人怕已是癫狂了吧?”
江应谋盘着手里的青玉佩,表情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气:“咱们在博阳又多了一个敌人了,而且还是个很不好对付的。”
“咱们是否要将他身在博阳的事情告诉晋少将军?”
“告诉晋寒,最多是驱逐了他离开稽国境内,那样,等于放虎归山。”
“可至少咱们能少了个威胁啊!您数数,眼下咱们在博阳要应付的人可不少啊!”
“你没听过浑水好摸鱼这句话吗?越是乱的时候,其实越好收拾自己的敌人。我不告发,他肯定还会继续留在博阳,而如今的博阳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谁也料不到明早天亮之后会发生什么。就让他暂且留在博阳,我才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话说回来,夏景声对公子您会有那样的感情,是他本来就不正常还是公子您太厉害了,男女都能吸引啊?”江尘调侃了一句。
“唉……”江应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揉了揉鼻梁道,“我哪儿知道?当初在赫城遇见他的时候不是那样的。那时,我跟他还很聊得来,一直以为他只是把我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哪里知道他会生出那样的心思,人心真是不可测啊!”
“也只能说公子您真的太风华绝代了!”江尘竖起大拇指道。
“滚吧……”
正说着,晋寒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屁股往榻上一落,便嚷嚷了起来:“快快快,帮我想一想,魏竹馨究竟会躲到哪儿去?”
“呵,找我讨主意来了?你不是要做个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莽夫吗?怎么?还没找到魏竹馨?”江应谋调侃道。
“找个屁啊找!那个女人是不是遁地术啊?你实话告诉我,那女人是不是会什么能隐身的法术?怎么会又不见了呢?”晋寒百思不得其解道。
“那肯定是你忽略了什么地方。”
“譬如说,什么地方?”
“一些貌似已经搜查过且不太可能藏人的地方。”
“你不如直接说什么什么地方好了!”
“那你不又偷懒了?你这么懒惰,又怎么做一个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莽夫呢?”
“我不管,”晋寒将腿一盘,赖着不走了,“你要想不出个究竟来,今儿我还不走了!江大厨,都宵夜时间了,随便露两手来解解饿吧!你不总说你做菜时的脑子最灵活吗?快去,给本大爷做两道下酒小菜来,顺便想想魏竹馨可能会在哪儿。”
“呵!”江应谋耸肩笑了笑,“这是打算今晚住我这儿呢?”
“咱们兄弟两个很久没一块儿喝酒了,今晚叙叙不耽误你什么事儿吧?啰嗦什么啊?快点去,本大爷还等着吃你的小菜呢!”
“可惜今晚我没心情做菜,所以你还是走吧。”
“就想这么打发我了?”
“知道你不好打发,那么我来问你,魏竹馨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地方?”
“毓府的学海阁啊!”
“那当时还有谁在学海阁?”
“当时?呃……你是说郑憾那嚣张玩意儿?”
江应谋微微一笑,手指着他道:“嗯,莽夫果然可教也!”
“不是啊,你是说魏竹馨在郑憾那儿?”晋寒露面诧异道,“不能吧?郑憾藏魏竹馨干什么?他们俩还有交情?”
“是不是你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总之,地方我是给你指出来了,该怎么查就是你的事儿了。”
“好吧,那我只管去查一查,要是没有,我还会回来找你的,走了!”
晋寒回去之后,立刻让罗拔亲自带了一队人蹲守在浣溪馆外面。从当晚守到了第二日晚上,浣溪馆内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三日早上,才看见郑憾领着卫匡晃悠晃悠地从馆内走了出来。罗拔一面叫人继续蹲守一面跟上了郑憾。
原来今日是雷若坎出殡的日子,也算得城中大事,郑憾是去看热闹了。罗拔尾随了郑憾主仆俩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发现,便折回了浣溪馆外。
蹲守在馆外的人说,除了后门上进出过向馆内送果蔬的人,并无其他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