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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媃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她不甚在意的回息念念:“随便比什么,你高兴就好。”
这样的云淡风轻,宛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息念念那口气哽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是难受。
姜媃和白栖梧,并曲家双生子走向对面高台。
香雪会的贵女才艺展示; 同时有五座围成扇形的高台,因着贵女多,所以五座高台可同时进行才艺展示。
盖因息念念是想要和姜媃斗艳,且繁花楼早些时日就将这消息散布了出去。
所以这上午过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颇多。
在每个高台入口处,皆安排了三名伙计守着,凡是想近高台看热闹的,都需要在其中登记名册,然后领一条或红或蓝的丝带绑在臂膀上方可进入。
如此为之,才只能在斗艳的两方之间只选其中一方。
最后算分发出去的丝带数量,量多者为胜。
实际这规则在姜媃看来漏洞很多,但繁花楼封尧直邀了美人会的监察司出面,确保最大的公平公正性。
姜媃这边的是蓝色丝带,息念念那头则是红色的。
有司敲响第一声锣鼓,另在三足香炉里头插上一支线香:“一炷香时限,斗艳开始!”
最后一声落,息念念朝姜媃挑衅扬眉,随后她转身,与成魏紫对视。
两人款款走如台中央,连同另外俩贵女,四人姿态婀娜或站或坐。
吹、拉、弹、奏,齐活儿了!
息念念吹的是管碧玉箫,配她那身曳地红裙,当真有那么几分惊艳之色。
成魏紫弹的竟是少见的凤首十弦箜篌,那箜篌通体银白,雕盘旋凤形,素手轻拨,弦如水波漾起,空灵之声油然而起。
成魏紫的风姿神态,宛如壁上仙女儿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神。
刑部尚书家的贵女拉的是胡琴,音儿一出来,姜媃就听出,这是个琴技扎实的行家。
御史家的姑娘更是气派,她站在一排排金黄色的编钟前。
钟架乃是金丝楠木制成,纹瑞兽芙蕖等吉祥物,甚是精美。
钟分两排悬挂,每排有八樽,演奏之时,用丁字形的小木追敲打,便能发出高低不一的悠远乐音。
这模样的编钟,寻常百姓压根就没见过,也只有世家勋贵才会雅玩。
是以,息念念四人一出场,当即让台下百姓大开眼界,纷纷领了红丝带入场。
毕竟,银光灿然的箜篌和金澄澄的编钟,这玩意儿就已经很是稀奇了。
一时间,息念念那边场中,人挤人的,很是热闹。
息念念吹奏乐曲的同时,不让余光瞥向姜媃。
白栖梧有些紧张,她拿帕子擦了擦手,定神道:“阿媃,有把握吗?”
姜媃轻笑了声:“没事,按咱们前几天练过的来就成。”
白栖梧深呼吸,点了点头,跟在曲家双生子身后上台。
站到台中央后,另有婢女搬来一人高两丈长,绷着雪白半透素绢布的大屏风。
说是屏风,其实也不像,都是一整块绢布,并没有分成几幅。
白栖梧直接走到绢布屏风后头,台前的人就只能看到个侧身姣好的剪影。
随后是曲丝竹,她坐在琴架前,一身极为寡淡的白裙裾,唯有一双搁在琴弦上的素手极为出色。
曲琴瑟半靠在屏风柱前,单腿屈指,半垂眸,手里捏着个小巧的埙,那埙通体呈哑光玄色,金粉描缠枝藤蔓,边上几个小洞。
曲琴瑟凑到唇边,指尖按着小洞,有节奏的松放,配合气息,竟是吹出了各种活灵活现的鸟鸣声,让人恍惚以为是到了幽谷深林。
在历朝历代,埙都是作为宫廷乐器供皇宫贵族雅玩欣赏的。
四人里,压轴的自然是姜媃。
今日的小姑娘只穿着轻便的玄色斜襟掐腰窄袖长衫,那长衫样式有些像男子衣衫的样式,但在袍摆处,又用金线纹绣着怒放的地涌金莲,便是腰封也是细细密密的绣着,真真奢华又不耀眼。
姜媃不曾多做打扮,将及腰的青丝结成一束马尾,金色的发带末端坠着小拇指大小的金铃铛。
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显得小姑娘份外活泼。
她就这般随便,可往台中央一站,白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杏眼,粉嫩如樱花的饱满唇肉,浑身上下洋溢的灵动劲儿,硬是将曲家双生子给映成了陪衬。
“昂……”宛如夜莺初蹄,又似第一缕天光跃出东方击退黑暗。
台下众人就见小姑娘手腕一翻,一双凛厉锋锐的峨眉刺就出现在她手里。
软乎乎的小手握着峨眉刺,指间伸展之间,那峨眉刺唰唰旋转,带起一片银光残影。
且,姜媃手腕还系着金色的飘带,长长的飘带垂坠到地上,蜿蜒延展,随着姜媃这一动,跟着游动起来。
曲琴瑟的埙一开始吹奏出婉转的鸟鸣声,曲丝竹的琴声应和而起,跟着是浅淡好闻的梅花香弥漫出来。
那梅花,宛如大雪里迎着风霜傲然枝头的黄色腊梅,团团簇簇,又香又冷,浸人心脾的很。
姜媃跟着节奏动了,本是最为杀人武器的峨眉刺在手中,褶褶生辉,仿佛能点画出星辰。
经过十日在流朱手下的突击训练,姜媃现在舞的峨眉刺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少了繁冗的花架子,转而多了几分肃杀的凌厉。
那峨眉刺宛如有了生命,随小姑娘而动,另有柔软的金色飘带萦绕在她身边,仿佛是祥瑞普照。
俄而,见小姑娘细细的腰姿弯成满弓,眨眼的下一瞬,又见她脚下生风,急速转动,金色飘带跟着飞转成圆圈。
如果光是舞峨眉刺,总也是会看乏的。
“啾啾啾啾……”埙声提高,好似一窝的乳莺啼叫,软嫩软嫩的,不自觉就让人侧耳细听了。
琴声相应压低,仿佛山间清溪缓缓流淌。
那冷梅香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暖甜起来,跟大冷天里,吞下一口温温的甜水一样舒服。
姜媃变的最快,她手头峨眉刺出人意料得往绢布屏风前一戳。
“噗”的轻响声中,绢布被轻松刺穿。
跟着,她手一扬,左右峨眉刺接连抽出又刺入,如此反复,脚步挪动不停。
半刻钟后,她刺的地方,竟是有一株老枝横斜,坠绽梅花的梅树的影子出现了。
有细碎的绢布屑漫天飞舞,带出几分隐约唯美之感。
在这种意境里头,众人才恍然明白,原来姜媃竟是以刺代剪,在绢布上以剪的形式作画。
最后刺出的图案就像是过年才剪的窗花剪纸一般。
乐声一直在变化,像是要吹奏出分明的一年四季。
随着乐声,绢布屏风后的幽幽香味也在同时变化,一唱一和,一形一状,一静一动,都配合的□□无缝。
姜媃所要做的,便是在舞峨眉刺的同时,用刺在绢布上刺出四季之景。
她其实对绘画并不精通,也根本没达到屏风就能立马作画的地步。
一切的玄机都在绢布上,看似雪白的绢布,其实秦野早帮她在上面细细描绘出了线条,只是颜色很浅,远看根本看不出来。
姜媃要做的,便是用峨眉刺沿着秦野画的线条来刺就可。
这般新奇的才艺,有那等没先入场还在观望的京城百姓,此时不再犹豫,当下立马领了蓝色丝带,跟着进了姜媃这边。
毕竟,吹拉弹奏的曲子听久了,也就那样,图个新鲜。
可姜媃这队,却是变化多端,不仅有曲子听,还有香可闻,最让人心念念的,还是想知道,那整幅绢布上,最后会成形个什么模样的画作来。
香炉里的香燃至一半,两边的才艺都到了最**的部分,息念念四人弹奏的曲调越发高昂,隐约想凭借声音压过对面的架势。
姜媃四人,淡定从容,另埙吹奏出来的鸟鸣声,再是吵闹也听得分明。
姜媃此时已经在绢布上刺了一半了,隐约有袅袅青烟从屏风后头,渗着刺穿的孔洞抽丝弥漫出来。
顿时,青烟徐徐,芳香袭人,映衬着剪影画作,那绢布上的刺出的画面,仿佛像是活了过来,真真如仙境。
“活了!”有人惊叫出声。
更有人不断揉眼睛,难以置信:“我刚才看到,那枝头的鸟好像真在引颈啼叫!”
“我也看到了,你再看那座山,烟雾层层的,跟仙山似的。”
“妙!实在是妙!”
……
接连的议论和赞美在底下响起,这点动静根本影响不了两座高台上的人。
高台后面最角落的地方,玄衣少年捏着毫笔,好半天都没落下去。
他视线锁在台上舞峨眉刺的小姑娘身上,就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心尖上,像是一窝奶猫在咪咪叫唤着伸爪子挠他,不疼却痒酥酥的,惹的浑身都充斥着悸动,仿佛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让人躁动不安的悸动。
少年身边,还有个坐在木轮椅上的青年。
青年面若冠玉,端方斯文,他眯着眼纵观全场,而后单手撑头道:“秦画师,今个这一场斗艳,你怎么也得交四五幅美人画到楼里,姜小美人初来京城,正需要出美人扇打响名头的时候。”
秦野施舍地瞥他一眼:“两幅。”
不能更多了!
封尧好笑地看着他:“是不是画师对结对的美人都有点或多或少的占有欲?你们画师画的时候恨不得画上美人千万张,给出来的时候却一张都舍不得。”
秦野不晓得别人,他只知道当初他爹是这样的,给娘亲画了无数幅美人画,拿出去制成美人扇的,却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在家里画室收着。
他幼时想不明白,但遇上姜媃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毕竟,他也是恨不得一幅小姑娘的画都不流传出去,凭什么他家的又乖又软的小姑娘要给别人看?
封尧见识了秦野的脾性,也不计较,他屈指敲着木轮椅扶手道:“角逐会改期到明年,如今秦画师算是朝堂中人,以后的画越来越少啊。”
所以,现在不多要一些,以后更没有!
秦野哼了哼:“三幅!”
多出来的一幅,那是看在媃媃要宣扬名声的份上!
封尧哭笑不得,三幅就三幅,笔在秦野手里,也只得作罢。
这厢,两人在商议美人画,那头,距离高台不远的二楼雅舍里头,息九颜激动地搓手。
“大哥,我等不了了,我要下去给姜姜妹妹撑腰!”青年半个身子都趴窗牖外头,只恨不得现在就翻出去。
同样站在窗牖边的息重月慢条斯理呷了口茶水:“慌什么?再看看。”
“还要看什么?”息九颜就不明白了,姜姜妹妹多厉害来着,用峨眉刺画画,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家妹妹真厉害!跟娘亲一样多才多艺!”息九颜实在憋忍不住,夸赞的话跟泉水一样,汩汩往外冒,怎么都止不住。
“呵!”听闻这话,另一斜坐在窗棱木上的青年轻笑出声,他半个身子都悬在窗牖外面,也不怕摔下去,就那么稳稳地捏着金色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
息九颜挑眉:“三哥,你笑甚?”
息家老三息羽化抹了下嘴,看着下面道:“我虽然瞧着姜姜跟娘亲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没确凿的证据,七弟话还是莫要说的太满。”
闻言,息九颜不高兴了:“那我不管,她要不是我亲妹妹,我就认她做干妹妹,总归都是我妹妹。”
息羽华哂笑:“听大哥说,姜姜可是让你离她远一些,不待见你。”
息九颜心碎了,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