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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他就把房契送来了。
青辰略有些吃惊,“你为什么……”
“我怕还有危险,昨天就自己先去了。这个给你。”
“我不要。”这不是一张纸,这是五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家吃两年的。
他眨了眨眼,低声道:“都买了……”
“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要么等我带了银子你再给我,要么你就拿回去。”
陆慎云微微蹙眉。
除了要遵从父母的命令,送了个簪子给谢惠莹外,他此生其实还从没有主动想给女人送东西的经验。这头一次出手,送的就是一桩宅子,不想对方还不肯要,他也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对于青辰给他的两个选择,他心里都不愿意,想了想,便干脆把房契往她案几上一按,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了。
他本就身手敏捷,这一系列动作更是干脆爽利,连身后的披风都扬起弧度,发出猎猎之声。青辰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半晌。
“陆慎云……”她在他身后唤他。
他却是没有站住,也不回头。
这让她想起,上次他要帮她做饭的时候,也是对她的言语不予回复,只是自顾做自己的。
出了门,陆慎云心只想,送礼送得如此狼狈的,只怕就他一个了。黄瑜若是知道了,能笑话他三年。
可他实在没有办法,青辰太执拗了。
他怎么可能要她的钱。
陆慎云走后,青辰在官懈内呆坐半晌。看着那张新鲜红章的房契,她一时间想到了谢惠莹对他的评价,冰疙瘩,武蛮子。
这人还真的是……又不是以后两人都碰不着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一样可以把银子给他啊!
摇了摇头,青辰继续埋头于公务。
与此同时,赵其然到了宋越的官署找他。
“蓝叹回信了,说是让你放心,顾少恒等人就交给他了。他一定会照顾好他们,三年之内,他一定让他回来。”
宋越点点头,提笔在内阁票拟的文书上批字。一旁的茶水又是已经放凉了。
“病都好全了?”赵其然问。
“好了。”
“怎么感觉你生了这一场病后,话少了,笑容也少了。”
宋越慢慢抬起眼皮,看着他,“有吗?”
赵其然抿了抿嘴,“有。”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问:“对了,最近好像没看到你跟青辰在一起。是不是你们师徒两人有了什么隔阂?”
“没有。”他淡淡回道。
“他是个能干的人,聪明,也有胆色,这点你比我清楚。我说你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他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便包涵一下,为了大局着想,你也该留住这学生的心啊。”
说着,赵其然一拍脑门,“不说我还忘了,昨儿个我听人说,沈青辰还差点出事了。”
宋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最近城里冒出了一伙人,专门以卖房子为由诱人交易,再埋伏抢劫银子。你的学生想买宅子,差点就被这伙人骗了。”
差点。
“你怎么知道?”宋越笔下没有停,头也不抬地问。
“锦衣卫那边都传开了。说是那伙人还挺凶狠,都带着棍棒和刀,幸亏他被锦衣卫救了,否则恐怕凶多吉少。”赵其然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听说她要买的宅子就在你家附近,你就没听说?”
静默片刻,宋越淡淡道:“没有。”
“你可知救她的是谁?”
“谁?”
“陆慎云。亏了她碰上的是陆慎云,听说抢银子的人足有四个。得亏是陆慎云这样身手好的,换了旁人,只怕是救不了人,还得把自己都搭进去。”
陆慎云。
宋越笔下停顿了片刻。他不由想起去年冬天,陆慎云醉倒在街边的情景。那时他口里喃喃的只有两个字:青辰。
“就是陆慎云这样的,还受伤了呢,手臂上那么长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赵其然边比划边道,“不过幸好青辰没事。这样说来,你是青辰的老师,见了面你倒该跟他道声谢的。”
“而且,陆慎云这人一直不与徐党同流合污,我觉得是时候使使劲儿,把他也拉到我们这边来了。”
宋越没有回答他,却只说:“你去忙吧。”
“……怎么了,正说得好好的。”
“我还有事要处理。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好好。”赵其然起身理了理袍服,睨着他道,“反正你这个人我是看不透,总觉得你心里藏着什么事,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明湘起床了,丫鬟们很快就服侍了她梳洗。
在她洗漱完后,她们又给她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
等见徐斯临父母的准备做好了,她却是又回到自己的床边,趁丫鬟们都没注意时,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把匕首,藏在袖里。
这是她入徐府唯一的目的——她要徐延的命。
第127章
她要为自己报仇,也要为青辰哥铲除掉这个威胁她的大恶人,要为天下的百姓做一件事。哪怕,这件事不成功,她可能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已经下定了决心。
杀徐延的场景,明湘昨夜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了很多遍。如何取出匕首,如何将它拔出刀鞘,如何刺出去,在刺中徐延后自己又是如何束手就擒……这些,她都一一想好了。
这一路上,莺飞蝶舞,草色一新,杨柳垂下一条条丝绦,绊惹春风。
可她无心观赏风景。她很紧张,双手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徐斯临转头看她,只觉她有些不自然,便安慰道:“初来乍到,我知道你还有些不习惯,只是敬一杯茶,别紧张。”
明湘微微攥了下华服的袖子,应了声:“嗯。”
“我已经吩咐了下人,让他们去请戏班子了。”他继续道,“一会儿敬完了茶,戏班子也该到了,你便看一会儿戏,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做就是。现在,你既已是我的人,便什么也不用做的,只管享福就是了。闲暇时可以在府里四处走走,也可以做些女红,只随你心意。”
明湘的睫毛眨了眨,“嗯。”
只怕,她过不了这般惬意的生活。
等二人到了正堂,徐延夫妇已在堂内坐着了。
徐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徐斯临的母亲顾氏倒是面带笑意。她还不知道明湘失贞的事,对于儿子终于肯把一个女人带回家,哪怕只是个妾,她也感到很高兴了。
“爹,娘,我带明湘来给二位敬茶了。”
徐延只淡淡“嗯”了一声。
对于儿子坚持要纳明湘为妾,他本来是不同意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本来就入不得他徐府的门,加上她又失了贞,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可面对徐斯临的坚持,他到底还是做了让步。说白了,对他徐家来说,纳一个妾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外乎是多养个下人罢了。况且,现在儿子已经主动找了徐党的人,坐上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位置,把心思都放在了正事上,他觉得很欣慰。至于其他琐碎的事,随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徐斯临带着明湘,双双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然后两人从丫鬟们手里接过了茶水。
他微微垂下头,将茶举高,“爹,娘,感谢爹娘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祝你们长命百岁。明湘是儿子的妾室,今后也会跟儿子一起,好好侍奉和孝敬你们的。”
徐延没有说话,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顾氏则笑着连道了两声好。
明湘学着徐斯临,将茶碗举高,因捧茶的手指有些颤抖,使得盖与碗轻轻相碰,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匕首就在她的袖里,有些沉甸甸的。
徐延接过儿子的茶后,揭开盖子,吹了口气,将盖碗凑到了嘴边。而顾氏也接过了明湘敬的茶。
便在这时,明湘忽然从袖里取出匕首,猛然刺向徐延的胸口,使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徐延正在享用初春的好茶,被盖碗挡住了视线,并没有注意到这快速的举动。
就在匕首即将要刺入他胸膛的一刹那,徐斯临猛然伸出胳膊,拉住了明湘的手,“明湘!”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脱口而出道。
奈何女子的力气到底不如男子,一番挣扎下,匕首没有刺入徐延的胸膛,倒刺入了徐斯临的手臂,划出了一道长长口子。
“嗯!”他不由痛哼了一声。
顾氏被这一情景惊到了,惊慌失措地看着儿子流血的手臂,“这这……这是……”
徐延搁下盖碗,立刻从明湘的手里夺过了匕首,随即唤了声:“来人,立刻去请大夫来,将这丫头给我拖下去!”
明湘失去了匕首,徐斯临也松开了她的手腕,捂住自己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蜿蜒流下,一滴滴落到了地面上。
明湘却是仍不肯放弃,试图抢回徐延手中的匕首,“徐延,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无耻之徒!”
这一举动却是换来徐延的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明湘被狠狠地扇了一下,柔弱的身子支撑不住这么重的力量,倒了在地上。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小厮们很快冲了进来,按住了她。
徐延眯了眯眼,冷冷道:“拖下去杖毙。”
“不要!”徐斯临忽然开了口,伸手去扶她站了起来,“谁也不许伤害她。”
顾氏急道:“儿子……可是她要伤害你爹啊。”
徐斯临微抬下巴,斜睨着自己的父亲,冷冷道:“是他先对不起明湘的。如今她已是我的妾,我不许你们伤害她。”
她的报复心情他能理解,而且,她若是出了事,他无法向青辰交待。
沉默片刻,徐延忽地丢掉了手中的匕首,“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
“临儿,你怎么样啊,疼不疼。”顾氏看儿子受伤,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丫头真是……能入我徐家,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还能如此忘恩负义,伤你父亲……”
徐斯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向徐延。
徐延一脸漠然,神情不辨悲喜。
……
明湘被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了起来。
她只斜靠在床头,无声地流着眼泪,泪水很快打湿了帷帐。被徐延扇过的脸颊和被徐斯临使劲握住的手腕,都还在隐隐作痛。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为自己报仇,为青辰哥和百姓除掉毒瘤了。
可惜,她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青辰哥……对不起。”
……
大夫很快到了徐斯临的屋里,为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顾氏在一旁不停地询问,只得到大夫一句“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等伤口处理好了,徐斯临安慰了母亲两句,便来到了明湘的院子里。
屋门被他推开的时候,明湘依旧哀戚地靠在床头,眼泪直流,不时抽噎一下。
他进了屋,走到她面前,“你还好吗?”
明湘没有抬头。
她没有想到,他被自己刺伤了,却还会来,这么快就来了。她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对于这个陌生而与她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她无话可说,因为她意图杀了他的父亲,就当着他的面。
徐斯临垂下受伤的手臂,开口道:“我知道你恨他。你刚才的举动,我也理解。我不怪你。”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年轻的五官依然俊逸,眉眼间却透着一丝清冷与疲惫。
明湘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微微一眨。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