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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怕了自己这个老娘,光熙帝道:“……朕没有,朕只是在和她畅谈所欲,对,就是这样。”
江窈果断见风使舵,和郑太后统一战线,“皇祖母你可算来了。”
被郑太后解救出来,江窈惦记着某人被革职,“那皇祖母您早些回寿合宫歇着,我就不叨扰……”
然后她又被郑太后带回寿合宫,展开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
江窈没有打马虎眼,郑太后想知道什么,她就告诉她。
郑太后:“多久的事?”
“……大概、也许,快一年?”认识快一周年。
郑太后:“你当真属意他?这可不是瞎胡闹扮家家酒。”
“……一点点吧,如果是扮家家酒,也只想和他扮。”然而她真实的心理年龄成年了,别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成么!
郑太后:“你和他……哀家的意思是,谁先开始的?换个说法吧,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他,上赶着巴着我呢。”那必须得是他啊。
郑太后富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和他……现在到哪一步了?”
江窈使劲的摇头,煞有其事的保证道:“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郑太后眼角笑出褶子,“依哀家看,谢相真正儿是再好不过了,他若能真心待你,哀家第一个乐见其成。”
江窈:“……”蜜汁感动。
同样一件事,她老爹和祖母的处理方式完全不一样,郑太后相比之下立马显得清新脱俗,她还是更能接受后者。
江窈走出寿合宫,整个人舒一口气。
她觉得像刚刚给神父倾诉过,主要是郑太后总给她一种,背后散发着圣光的错觉。
……
次日。
天蒙蒙亮,江窈坐在梳妆镜前,连枝帮她梳发髻,她自己都意外,殿下算是今年头一遭,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起了。
江窈突如其来的觉悟不仅仅于此,她赶到国子监,捧着书,摇头晃脑的念头,就差给自己脑袋顶上贴上字条:本人勤奋又好学。
连枝看在眼里,她只知道江窈进趟宫,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光熙帝和郑太后,具体和自己公主说了什么,以为她受了挫一时心里不好受,一开口都是给她鼓气安慰的话。
散学回公主府,江窈更是挑灯……夜战书法,“你看看我这个字,是不是有哪里没有写好?”
连枝再也绷不住:“要不,奴婢去相府问问……”
“相府?那是个什么地方?”江窈头也不抬。
连枝:“……”
江窈接下来三五天,都如法炮制。
连枝还没缓过劲来,这一日用完午膳,江窈心不在焉的捧着茶杯,“你替我去打听打听,谢相……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国子监的门生,对谢相二字基本都是闭口不谈,集体默认“勿谈国事”。
人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真有痴不愣登的发问,也会被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谢槐玉可能今天还赋闲在家,明天可能就官复原职了。
连枝早就想去了,相府的管家这几天也跟人间失踪似的,以前常常跑到她面前露面刷存在感。
“谢相这几日没踏出过府门一步,说是忙于沾花惹草……”连枝将这一整天打听到的,如实禀告。
江窈挑眉:“沾花惹草?”
“奴婢一时口快,说岔了。”连枝纠正道,“谢相大概是仕途不顺,寄情山水?听说在养花弄草,清一色的奇花异卉……”
江窈打断她:“就没有别的了?”
连枝思索道:“后来又要府上人去找了工匠,将葡萄架重整了一遍。”
“你明儿别去问了。”江窈撂下笔杆。
关于谢夫子被革职,她说不气是假的,说不替他委屈更是假的。
听光熙帝的意思,不止是被参本诬告,还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会尽力。她得向光熙帝证明,自己不是一时兴起。
至于谢槐玉么,她说老实话,真不是她护犊子情绪作祟,更不是骄傲,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大邺的相国,只会是他。
江窈想起那天,她看到的难民景象。
可以说是触目惊心,永州的话,刺客既然也是永州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朝堂上的事她不参与,谢槐玉也不会和她提,但是百姓的事,她总要过问一下,她还信誓旦旦和光熙帝说过,自己爱民如子,她不想言而无信。
她在国子监用完午膳,有意和连枝乔装了一番,坐上马车,准备“私访”。
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转了大半圈,根本没有难民的影子。
江窈纳闷了,不可能啊,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靠近烟花巷的一处荒地,和那一日一般无二的景象,甚至有了腐烂的死尸味。
连枝捂着口鼻,张望了一眼,“殿下,好像有不少人咽了气,周围的路口都有重兵把守,怕是进不去,里头的人估计也是出不来的。”
“路不是给人走的?你随我过去瞧瞧。”江窈跳下马车,领着连枝大步阔斧,颇有几分盖世女侠,随影如风的假象。
之所以是假象。是因为看守的重兵轻易就将她们拦下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没有任何旨令,敢随意拿人?”睿智如连枝,先发制人。
“我们奉巡城御史的命令,把守在此地。再犯进一步,休怪我们刀剑不留情。”
江窈听他们提起巡城御史,当时大理寺走水,她见过那人,姗姗来迟,美名其曰善后,长得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敢问巡城御史又是奉谁的命令?”江窈发问。
她和连枝都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怕被怀疑,特意在脸上盖一层泛黄的粉敷。
“自然是上头的命令。”将士们异口同声道。
江窈低头一看,有人冲着她跪拜,刚到她膝盖以上的高度,话都说不太清楚,头上像长着癞子,裹着个红碎花的布巾。
连枝随身带了绿豆糕,本来是预备给江窈的,矮身递给他。
红碎花狼吞虎咽。
“你今年多大?”江窈问他。
旁边有将士想上前拉开,“我和他们说两句话总可以吧?大家都不过界,以你们为泾渭,这总不能再违抗你们巡城御史的命令?”
将士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事实上,这黄口小孩也是钻了他们的空子,才会溜到江窈面前跪拜乞讨。
红碎花给她比了四个手指头,叩头道:“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可有名字?”江窈又问。
“贵人叫我小三子就行了。”
江窈问连枝有没有带其他的吃食,连枝摇头,想了想,干脆褪下镯子,朝小三子手里塞,小三子说什么也不肯接。
“吃、食就行……”小三子结巴道,“我们出不去,也兑不了什么吃的垫饥。”
“我刚给你的绿豆糕,都吃完了?”连枝惊讶的看向他。
“不行。”小三子摇头,指了指身后。
连枝和江窈面面相觑,心里了然。
坐上回府的马车,江窈摊开手,放着一张纸条。
连枝迟疑的问:“……小三子塞给你的?”
江窈嗯一声。
进长安城是来告御状的,后面的小字看不太清,纸条上就写了这些,字迹歪歪扭扭,有第一句就够了。
可是她出入宫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永州,更没有人提过难民。
如果永州真的出事,那这些人就相当于,是赶来长安城上访的?这样一来,为什么会被重兵看守,也能解释了。
江窈当天晚上辗转反侧,想了很久。
有人不想要光熙帝知道这些事,所以不让这些人在闹市上露面,谢槐玉和她说过,刺客裴勇是永州人氏,在刑部大牢毒发身亡,背后的始作俑者,肯定是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光熙帝说不定是默许这些事发生的,基本历朝的皇帝,在位期间都会下意识的粉饰太平。
问题解决不了,不如直接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
不管有什么内情,敢闯进国子监刺杀就是大逆不道。
就算裴勇没有被投毒,他也是死罪难逃,那就是有人不希望他再开口说话了。
那么问题就简单多了,谢槐玉是被秦栋父子联名大理寺的官员参本的。
一山不容二虎,光熙帝当初提拔秦栋当右相,一方面也想过牵制谢槐玉。
江窈不去想这些复杂的,她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换成半年前,她和谢槐玉还处于水火不相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她看来,谢槐玉当不当相国,都和她没半点关系,反正他最后都是要给自己当驸马的。
她的准驸马,自然要当天下的翘楚。
第二天,江窈让连枝取了上个时季的账本,她大概清算了一通。
建章公主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哼,她才不要和那些小人计较。
整天打着小九九,不如谈恋爱。
随遇而安不代表她是个包子,有这个勇气敢打搅她谈恋爱,就得付出代价。
她去年曾经私底下和内务府的总管,达成过共识,收回来的账,算下来还有不少结余。
长安城她再熟悉不过,走访几家做美食生意的,根据不同的报价,列了个表出来。
江窈一不做,二不休,进宫找了郑太后,一股脑将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
郑太后先是不敢置信,再然后就是心潮澎湃,主要是气出来的,直接给她下了道懿旨。
后宫不得干政,所以郑太后给她下的这道懿旨也钻了空子。
以郑太后的名义,布斋施粥,仅限那些永州难民。
江窈带着府上的人,风风火火带着吃饭的家伙,朝昨天那条巷子出发。
将士一眼认出连枝,“是你呀,鬼鬼祟祟的,昨儿刚来过。”
仆从自动分出一条道,江窈穿一袭绛紫蹙鸾罗裙,戴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鬓后两绺青丝用华胜束着,双手合十朝上,“我奉太后娘娘懿旨行事,怎么,有人想要扛旨么?”
看守将士一个个面如土灰,他们在天子脚下当差,听说过建章公主常常游乐民间,没想到会被他们给遇上。
齐刷刷的撂下兵器,连忙叩头,“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建章公主恕罪……”
为首的将领脸色最难堪,他只盼着手上的差使养家糊口,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大人物的风云,他派人去送消息,“去找巡城御史,如实相告。”
江窈一声令下,府里的人很快就搭出粥棚,一切都井然有序。
难民互相搀扶着,脸上挤出笑意,对她感激涕零。
深藏功与名,低调最要紧。江窈领着连枝,坐在附近的茶楼。
有人推门进来,正是相府的管家,朝她恭敬行礼:“殿下……”
“你家相爷怎么说?”江窈问。
“谢相……”管家欲言又止。
其实她事先将计划,让连枝找管家传过话,当时管家给她的回复是,谢槐玉届时会过来。
看这样子,似乎临时出了意外?
“您去瞧瞧就知道了。”管家火急火燎道。
江窈赶过去时,临近相府的通济街围得水泄不通。
她连谢槐玉的人影都没看到。
百姓窃窃私语道:
“秦世子这次可风光了,入仕不到半年,便屡立功绩,上一个像他这样的,还是谢相当年……”
“要我说,姜还是老的辣,谢相为官十载,随便一条建树挑出来,都不够那些小辈看的,连两朝阁老都绰绰有余。”
“我看未必,秦